她震惊问:“你怎么在这?”
陈音音想说什么,一张口,满肚子委屈让他直接哭了,身体一抽一抽地抖,鼻涕眼里抹了苏酥一身。
驿站门口人来人往,眼看短时间内停不下来,她只好把人拉回院子。
命人准备吃食与热水。
陈音音再次出现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娇俏容貌,嫩芽黄的衣衫穿在他身上,隔着几米的距离仿佛都能闻见一股干净清新的气味。
少年长得是真好看。
如果……忽略掉他大快朵颐的急色模样。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酥给他端过去一碗鸡汤,“先喝点这个。”
陈音音听话地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继续啃鸡腿。
“你怎么到这的?”苏酥不解问。
陈音音边吃边支支吾吾说:“你们走后,我……偷偷混出了城,但是没跟上…跟上队伍,半路被人牙子当…当成女郎给抓了,后来发现我是男的……把我扔路上了……”
他说完噎了一下。
苏酥又让他喝汤,陈音音乖乖巧巧地捧起碗,低眉又顺眼,全无平日的嚣张劲。
“姐、姐夫。”他小心翼翼拽了拽她袖子。
苏酥疑惑问:“怎么了?”
少年努努嘴,她便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过去,恰见多日阴沉着一张脸的卫临安立在门外。
男人目光落两人相接的地方,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大步走进来,陈音音吓得往后缩。
苏酥眼看卫临安要打人一样,赶忙挡在两人中间,皱眉问:“你干什么?”
她的质问声成功让卫临安找回几分理智,临近月圆之夜,他情绪有些不稳,之前在军营发生的事情还没过去,现在又冒出一个陈音音,焦躁感一时间没压住,便成了刚才的样子。
卫临安揉了揉眉心道:“没什么。”
说完就要走,苏酥快速拉住他,“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公务繁忙。”
又是这个答案,苏酥松开了手,却不想卫临安突然反客为主攥紧她手腕,还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当着陈音音的面回了自己房间。
少年懵了一会儿神,反应过来后,忙不迭跑去敲门。
“不准出去!”卫临安坐在椅子里,声音却是冲着苏酥去的。
她不明所以。
咚咚咚的敲门声如雷贯耳,一声比一声大。
毫不怀疑,陈音音是不是再用脚踹。
“姐夫姐夫,你没事吧?快开门!”他焦急地喊。
苏酥刚准备动,整个人就被卫临安死死圈在怀里,他急迫地盯着她,胸膛剧烈震动着,箍住女人的手愈发用力,用力到眼球四周渐渐渗出红血丝。
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苏酥这下是真想跑了。
天旋地转,下一刻被人扔到了床褥上,帐幔落下,层峦叠嶂。
门外下起了小雨,陈音音敲得掌心泛起不正常的红,他不知道自己一共敲了多少下,只是觉得手心疼得已经没知觉了,连日来的疲乏与劳累,让他彻底昏死在廊檐下。
他又做噩梦了,梦见陈府被屠的场景。
火光冲天,鲜血淋漓。
阿娘与阿爹又一次死在他面前,他飘在上空,无助又疯狂地嘶吼。
面容扭曲,嗓音嘶哑,眼中汩汩冒着血,血液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转瞬间化为乌有,他飘在那,丑陋得仿佛一只索命厉鬼。
“不要……”陈音音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屋内漆黑安静,没有一丁点光亮,黑暗如同狰狞可怖的巨兽,唤醒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他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乌云遮住了圆月,窸窸窣窣的风声吹上走廊,门口的仆人听见屋内传来动静,要进来查看情况,才准备点灯,脖颈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掐住。
仆人吓得挣扎起来。
陈音音却好似陷入了梦魇,疯魔般地扼住他咽喉。
混乱中,仆人踹翻了椅子。
躲在暗处巡查的十六立马跳了下来,见到屋内场景也是一呆,形势紧急,他敲晕了陈音音才把仆人解救出来。对方吓得不轻,魂不守舍地跑出了长廊。
苏酥第二天听说情况的时候,陈音音正发着高热。
少年紧紧缩着身子,嘴巴里不停念叨着奇奇怪怪的话,她听了一会儿,大概猜出了什么,无奈叹口气。
等人降温了,才走出去。
卫临安立在廊下,没有言语。
苏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昨晚他才知道卫临安一直以来居然在吃醋,吃秦牧的醋他能理解,可陈音音跟巴图尔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他吃什么醋?还有陆明远,对方一直问她是谁,问个不停。
狗男人疯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咳咳,”苏酥掩饰性地弄出点声响,第一千万次地发誓,“我跟陈二公子真不是你所想那样。”
竟不想,卫临安居然点点头,让她收拾一下,今晚要回应歌城。
她怔愣住,“这么快?”赈灾粮不是还没下来吗?被人拦在了应歌城。
卫临安左右看了看,倚在墙边耐心解释,“桑幼娇连夜来信,淮南王几日前已经动身离开应歌城,算算时间,今夜多半就到楚州,防止他与旧部回合,我们得提前将人截下,抓住人后,直接送往澧阳,届时我等亦要离开。”
事情来得太突然,苏酥好一会儿才理清楚,就问:“桑怀歌那边已经安排了?”
如果淮南王姜永昌被抓,桑怀歌过不了多久就会收到消息,必须赶在他察觉不对劲之前将人制服。
卫临安敲了敲手中的白玉箫,点头说:“往往最不可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桑怀歌老奸巨猾一辈子,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毁在白氏的女儿手里,成也白家,败也白家。”
当初他能成功承袭应歌郡守之位,有一半功劳归咎于娶了享誉盛名的白氏嫡长女,得了白氏那样大家族的帮助,只要不行差踏错,郡守的位置唾手可得。
现如今,原配白氏虽然死了,但他的女儿却要找他报仇。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亲手将父亲送上断头台,桑幼娇足够心狠。
这到底是经历过多绝望的事情才能变得如此疯魔?
未免不叫人叹息。
苏酥想起屋子里陷入昏迷的陈音音,心中隐隐升起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