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结束,大启第一公子临安君被皇帝赐婚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婚期就在三月后。
当圣旨的昂贵触感真真切切从指尖传来,苏酥仍是懵神的。
卫临安则表情淡淡,等送走前来传旨的宫人后,跟往日一样回屋练字,而苏酥则被长公主拉去学习皇家礼仪。
俨然要把她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安王妃。
可惜……
能乖乖听话就不是苏酥了。
果不其然,正抄录完寿经的卫临安听到小厮来报,苏酥下午在练习步伐时与长公主闹了冲突,还将教习官揍了一顿。
小厮说的战战兢兢,然而面前的人听完后只是从容不迫地嗯了声。
“……”小厮试探问:“殿下,您不去瞧瞧?这样下去怕过不到今晚,那边就得闹出事。”他是知道长公主的手段的,而这新晋的王妃看起来也不像个好惹的主。
卫临安端详一遍宣纸上的清隽字样,吩咐道:“就说本君找王妃有事,让她过来一趟。”
小厮愕然片刻,急忙回过神。
殿下的意思是要护着王妃了?
不敢怠慢,他急忙忙躬身退出去。
没一会儿,书房门就被人踹开了,来者双手掐腰、气喘吁吁,额角似乎还冒着热气儿。
正是被摧残一下午的苏酥。
她进门二话不说,硬生生灌下半壶凉茶才缓过气。
柔风从她背后的窗扉吹进来,也吹皱了男人的眉心。
卫临安抢在她开口前说:“七日后皇帝寿辰,陪我进一趟宫。”
苏酥猛地将茶壶落下,砸出不少声响,她伸长脑袋,脸红脖子粗的,“这事没可能!你们皇家那些规矩别往我身上套,我套不下,也不想套!”
狗王妃的位置谁想要谁拿去。
她的气愤在卫临安意料之内,男人与她对视一眼,忽然放软声音道:“圣旨已下,无法收回,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算作补偿。”
苏酥本来还汹涌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她坐回椅子里,垂落的睫羽下眼珠轻转。
她在权衡得失。
之前卫临安跟她分析得没有错,她误闯翠园,又被不少人见过真容,而她那晚是被卫临安抱回来的,光是这一条就足以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这之中难免会有卫临安的对家。
届时,如若没有狗男人的庇护,确实难以全身而退。
索性一条绳子拴到底,苏酥考虑半晌仰头就是一笑,“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卫临安挑挑眉,门外传来了雪松焦急的声音。
卫琳琅大步跨入,刚巧看见屋内两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心口郁结。
卫临安说:“规矩明日再教罢,急不在一时。”
苏酥瘫在圈椅中晃荡二郎腿,蓦地嘴角一咧:“夫君说的是。”
“……”
书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卫临安也惊愕地看过来,苏酥正捏着一块云片糕,眉眼羞涩,“时候不早了,妾身该服侍夫君休息了。”
跟苏酥斗智斗勇一下午的卫琳琅就跟见了鬼一样,偏自己儿子在愣怔片刻后摆手让人褪下。
书房门阖上。
卫临安跟苏酥两人大眼对小眼。
吊诡的沉默中,苏酥先咳嗽一声打破尴局,“……刚刚的话我只是随口说说。”谁让长公主折磨了她一下午,想到对方刚才的脸色,心中一阵暗爽。
她摸了摸小臂,卫临安瞥见了几道红痕,不像是无意碰伤的,倒像是……
“他们竟然敢?”卫临安沉了声。
苏酥就笑:“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们皇家的规矩就是多,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饿了一下午,这会儿忙着吞咽糕点。
卫临安取来膏药要替她抹,苏酥是个别扭的性子,被拽几次后才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卷起长袖。
底下伤痕累累。
等药膏抹完,男人彻底没了声。
沉闷的气氛笼罩了两个人。
苏酥依旧坐没坐相,支棱起一条腿在圈椅上,一只胳膊大喇喇裸露在空气中,另一只手里还捏着米白的云片糕。
她嘴角噙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卫临安看着看着,不自觉转过了眸。
“明日教习,换在书房,”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看着。”
苏酥低头吃东西,闻言也只是嗯了声,没什么语气。
卫临安莫名有些烦躁,他踱步到窗前,才发现夕阳已经铺红了半边天,暖红色的霞彩将皇宫的庑殿顶照得熠熠生辉,灼伤了他的眼眸。
他倏然落下窗栏,转身看她:“你之前说想在澧阳开店铺,我让人通知了张景辰,这几日应该就可以开始谋划了,只是……”
“嗯?”苏酥抬头,唇角沾着点碎屑,一腮鼓鼓的。
卫临安掌心有点痒,平静道:“为了保险起见,你不便出面,但这酒水、宣纸、油纸伞以及往后你想售卖的其他物品,皆可按照原先定下的规则进行。”
那不就是跟蓬莱县时候一样?
但那时候她有自己的别院,有一定资本与张景辰谈判,而如今一无所有,张景辰凭什么答应她?
她盯着卫临安,卫临安也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抿唇。
他说:“你以后便是安王妃。”
这简短的八个字却足以解释一切。
苏酥一下一下嚼着云片糕,没再说什么。
转眼七日已到。
皇帝的寿辰万朝来贺,诸侯王们纷纷前往澧阳,不论是皇宫墙瓦间还是街头集市,轰然热闹。
寿宴在晚上举办。
设宴的清和殿内灯火通明,舞娘翩翩,丝竹声伴随着一串串的铃铛脆响不绝于耳。
繁华烧遍了整座大启皇宫。
有谁能想到,在二十多年前,宫闱满目皆白骨,嘶声遍地,红血成沟……
卫临安对着上首饮尽杯中玉酒,转头忽然听见苏酥问他,“还要多久结束?”她都困死了。
她低头点着下巴,蔫哒哒的模样像真的是要睡着了。
卫临安拽了拽她胳膊,示意她坐好,“约莫再过一个时辰。”
“还要那么久?”苏酥不情不愿地将精致的酒壶挪到自己面前,下巴轻轻抵在上面,嘟囔道:“下次再也不来了。”
卫临安失笑。
但见面前歌舞阑珊,老皇帝有模有样地说了几句官话,便有淮南王上前跪拜,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此乃臣于东海之地寻得的一枚夜明珠,可照大启河山万里,今日呈与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
夜明珠?
苏酥已经睡醒十分,双眼直瞪瞪盯着大殿中央的皇帝,他在接过东西后,赏了那位诸侯王黄金千两,外加几车丝布,还有美人。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几十个诸侯王送上贺礼。
她看见了苏珣之父,沭城郡守苏晋远。对方见她也是一愣,打量她是女子,便没做他想。
轮到卫临安的时候,苏酥只看见他呈上四层十副竹卷,上曰:无量寿经。
男人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老皇帝细细眯起眼,很意外地问了句,“同来者可为安王妃?”
卫临安颔首,“正是。”
老皇帝对他的婚事并不上心,无外乎是个不能留后嗣的,心里就少了几分忌惮,但笑道:“那便一同行赏罢!”
苏酥被千金的回礼砸中,如梦似幻。
等卫临安回到位置上才恍惚醒神。
而脑海中的857却突然叫嚷:“前方八米处有500能量值,五米处有200能量值,三米处有50能量值……”
机械音还在继续,苏酥忍不住挠了挠耳朵,“你让我去抢皇帝跟诸侯的宝石玉器?”
857不要命怂恿:“全场总计能量值上万,宿主,你离回家只差一步了。”
苏酥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个系统真的是为了能量值什么骗人鬼话都能说!
可话说回来,她望着周围人身上的珠宝玉石,确实心生痒痒……
苏酥舔了舔干涩的薄唇,刚巧对上对面二皇子趣味的眼神。
卫长瑞朝她抬了抬酒杯,一饮而尽。
卫临安注意到二人间的动作,睫羽轻垂。
苏酥剥落蒲陶皮,细嚼慢咽着,却在这时,对面首座上的杏黄色身影站了起来。
是太子卫长枫。
他大步上前,弯腰下跪,叩首后起身。
“今日父皇大寿,儿臣有一物想呈于父皇。”,他说着双掌击合,旁边跪于地上的宫侍赶忙举着木盒膝行上前。
立刻有人接过东西递上首位。
老皇帝卫瀚接过盒子时并没有着急打开,他环顾一圈众人的反应,扬眉问:“里面是何物?”
卫长枫勾起嘴角道:“父皇您打开一看便知。”
他这守口如瓶的态度立时弄得殿中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苏酥也望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老皇帝当着众人面开启了木盒。
随着贺礼一点点露出来,通身黑金色的虎形状金属物现于人前,卫瀚指尖轻轻颤抖一下。
卫长枫补充道:“父皇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秦家军?”
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座皆惊。
上位者眼底藏匿住愕然,等他接下来的话。
卫长枫没让他失望,接着道:“虽说逆贼已除,但淫威余存,儿臣这些年一直暗中调查,才于半月前寻到此物,正是秦家军的虎符。”
哗———
有人不小心碰落了酒杯,发出尖锐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殿堂内却让人无端听出心惊肉跳的感觉……
苏酥盯着虎符,陷入沉思。
卫临安则悄悄看向她,又若无其事把玩起腰间的长箫。
卫瀚过许久才从震惊中回神,眯起眼睛问:“从何处寻得?”
卫长枫命人绑来一名大汉,那人身高八尺有余,两鬓斑白,却依旧目光如炬。
来者叫殿中不少人当场就惊呼出声。
“秦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