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女子眼眸微眯,微微露出些不悦。

  “你们玉衡门作了恶,难道不敢承认吗?”宿荼扬声道。

  他一副为自家师兄打抱不平的赤诚弟子模样,满脸都写着义愤填膺。

  千山宗的其他弟子见到宿荼开始为师兄抱不平,担心他被外人欺负,也纷纷围了上来,玉衡门的人也不遑多让,仰着头凑了过来。

  “可笑。”那女子嗤笑一声,“我玉衡门向来敢作敢当,从不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她看向宗政蔓,挑眉道:“宗政师姐还是要对师弟师妹多加管教,莫不要在此血口喷人。”

  “……”

  得,躲是躲不过了。

  宗政蔓知道上回的事并非玉衡门所为,也知晓宿荼是前来拱火的,她本不想掺和这场纷争,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自己。

  既然如此——

  “本不想闹这么难看,可姑娘既然如此理直气壮,我也就没必要委婉了。”

  “前些日子我们途径景溪城,我二师弟无故失踪,最后找到时他体内还有你们玉衡门的玉兰蛊。”

  宗政蔓从乾坤袋中取出蛊虫和手帕,展示给那玉衡门的女子,她缓缓道:“不知玉衡门对我二师弟下手,是有何意?”

  看到玉兰蛊后,那女子面色微微变化。

  她并不知晓门派中其余势力的行动,但宗政蔓手中拿着的确实是他们宗门的信物,听她所言,也确实有可能是门派里那群老家伙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这个档口,就算真是玉衡门所做,她也不能轻易承认。

  女子微微一笑,“宗政姑娘,这玉兰蛊确实出自我们门派,可您也知晓我玉衡门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惧人言。”

  “可见是有人在蓄意陷害,挑拨我们两门的关系。”她灵力微动,想从宗政蔓手中夺过那枚玉兰蛊。

  哪料对面的宗政蔓周身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护体灵气一般,她的动作完全被挡住。

  千山宗的传言果然不假,这宗政蔓竟真到了已至元婴之境!

  女子心中顿时升起警惕,手收回腰间搭在剑上。

  宗政蔓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过对方实力在她之下,就算想害她也没有可能。

  “有没有人陷害我不清楚。”她浅笑着走近那女子,用灵力压下对方的试探,“不过玉衡门的秉性作风我倒是早有耳闻。”

  “听闻当年贵门为了获取落金水,活活屠了落金门满门上下百余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她绕着那女子踱步,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这般‘光明磊落’,在剑修中也是独树一帜。”

  宗政蔓凑近那女子耳边轻声道,“不知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可有恶鬼找你们来索命啊?”

  想到年幼时的宿荼躲在深井中瑟瑟发抖的身影,她就没来由地对玉衡门升起一股子气。

  若不是他们作恶,宿荼也不会经历一切,变成如今这般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模样。自己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防止哪天被宿荼一剑捅死。

  想想都来气,宗政蔓暗暗磨牙。

  站在她身旁的宿荼听见这话眸光轻闪。

  他舌尖顶住齿列,抑制住自己因恨意而轻微作响的骨节。

  “一派胡言!”

  听到宗政蔓的一番话后,玉衡门那女子明显有些慌神。

  这些事情明明在他们门派都少为人知,就连她也是因为听了些隐秘而猜测出来的,这千山宗的人为何如此清楚。

  两方弟子剑拔弩张,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突然,一群人面前的符咒大门缓缓开启。

  内里缓缓走出两位迎接的弟子,“恭迎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们身着蓝袍,面目柔和,此刻对他们微微行礼,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平和的气息。

  见有人来,玉衡门弟子立马趾高气昂道:“怎么来的如此晚?这就是你们玉衡门的待客之道?”

  面对态度恶劣的玉衡门,来迎接的两位弟子依旧态度平和,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分毫。

  小弟子对众人行礼,微笑道:“抱歉,怠慢了各位。”

  突然瞥见人群中的周洵,两位小弟子双目对视,纷纷看出了眼里的惊讶。

  他们冲着千山宗的各位礼貌一笑:“各位道友请进。”

  两人从怀中掏出符笔,在那虚空大门上随意绘了几笔,朦胧的云雾散去,防御阵彻底消散。

  *

  一行人走进流云谷内部,才越发深刻体会到这流云谷构造的精妙之处。

  这里天空一碧如洗,柔和的微光投下,为大片草坪铺上一抹浮光,流水潺潺,各种灵花灵草盛放,到处都是生机勃勃,一片大好景象。

  流云谷中的风景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一路走来,总感觉被奇异的目光注视。

  玉衡门财大气粗,弟子们也身佩名品贵器,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们早已习惯。

  但千山宗弟子就多少有些不适,尤其是他们总有种感觉,来来往往的逡巡目光都与他们队伍有关。

  “大师姐,咱们……是不是穿的太寒酸了?”一位弟子小声道。

  一道道目光存在感极强,感觉敏锐的宗政蔓自然也察觉到了。

  不过她也知晓原因。

  宗政蔓余光瞟了眼身旁的周洵,笑而不语。

  弟子这话被褚宁听见,他立马反驳,“不可能,咱们门派虽然节俭,但校服材质可是用的月流纱,这月流纱一匹要卖三千灵石,可金贵了。”

  “不是因为这个,那……”

  听到三师兄这般解释,那弟子挠了挠头,犹豫地对宗政蔓道:“是不是因为大师姐的爱好被知晓了啊。”

  “我总感觉这群弟子一直盯着你啊大师姐,是不是因为——”弟子挡住嘴型,压低声音道,“捡破烂那事啊。”

  宗政蔓为他这番猜测陷入沉默。

  “……”她张嘴欲言,又默默收了回去。

  倒真不是因为那个。

  “切。”褚宁仰头道,“那必然是因为大师姐长得好看。”

  “捡破烂没什么稀奇,美人也不少见。”褚宁摇头晃脑地解释,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但爱捡破烂的美人,你肯定没见过,是不是?”

  “那倒是。”一群人点点头。

  “看吧。”褚宁点点头,又指了指那边好奇观察流云谷风景的周洵,继续道:“而且,这个美人捡破烂的范围还特广,不但捡物,还捡人。”

  “你们就说,这搁谁谁不好奇啊。”

  “噢——”众弟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旁边的玉衡门弟子听到这番说辞,也纷纷好奇侧目,想看看这位‘爱捡破烂的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宗政蔓就站在他们前方听着褚宁编瞎话。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滚金刺绣衣袍,腰间悬着符牌的老者突然挡住他们的去路。

  他看着像是来巡查情况的流云门长老。

  看到周洵后,老者不复先前那副冷淡模样,立刻激动地跑过来拦住众人。

  他目光微颤,激动得衣袖都在振动,老者一把拉住周洵的手,“公子!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宗政蔓心中了然,看来是流云门的知情人了。

  “?”周洵眉头蹙起,不解道:“你认得我?”

  “怎么能不认得呢!”老者死死拉着他的手,眼中微微浮现出泪花。

  他们流云门派出一队弟子历练,谁料到了景溪城后便毫无音讯,等了几日他们再派人寻找之时,却发现城外的一群弟子全部丧命,少掌门周洵失踪。

  派出寻找的人陈述,说在现场发现了玉衡门的痕迹,掌门听到汇报,害怕流落在外的周洵再遭毒手,这才下令提前宗门大比。

  现在见到少掌门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怎么能不激动呢?

  老者指尖都在颤抖,来回确认着周洵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口。

  见他想直接带走周洵,宗政蔓拉住周洵手臂,故作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既然流云门现在来接人了,那她正好趁机刷刷脸,打打秋风,好进一步刻画人设,博取周洵的感激与信任。

  ——敲竹杠就要在合适的时机敲,此时不敲,更待何时。

  宗政蔓执言道:“这是我们在景溪城遇到的公子,一路下来,他如今也算是我们千山宗的人了,你别想趁着他失忆便过来忽悠人。”

  她直视着那老者,满脸正义的模样,活脱脱像是正道的光。

  “你说自己认得他,可有何凭证?”

  那老者听了她的话更是一脸惶然,“失忆?难怪公子这些日子一直毫无音讯……”

  他心疼地抚摸着周洵的手背,“苦了你了。”

  老者举起腰间符牌,向宗政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流云门的三长老。”他拉着周洵的手臂道:“此乃我们流云门的少掌门。”

  像在油锅中滴入沸水一样,众弟子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啊?”

  “这哥隐藏的好深。”

  “小白脸是流云门少掌门?”

  “宿荼师兄不但被绿,还要被碾压,好惨。”

  “只有我关注到大师姐连捡的人都是宝贝吗?”

  周洵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老者如此说时,他还是略感吃惊。

  难怪他总觉得自己对绘符如此熟悉,原来自己竟是流云门的少掌门吗……

  老者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牌,郑重地交到宗政蔓手中,“刚才听闻是姑娘救下我们公子,这符牌是我们流云门的特殊凭证,拿着它您可以在大陆任何地方免费获取想要的符咒。”

  老者冲她鞠了一躬,“微薄敬意,不成礼节,来日我们再对千山宗的各位献上厚礼。”

  宗政蔓推脱半天,那符牌还是被老者强行塞入手中。

  与此同时,她听到来自宿荼的传声。

  【大师姐真是,慧眼识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