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坐在不远处的宿荼乖巧着一张脸,宗政蔓顿了顿。

  万一不是呢?

  等等再说。

  听到褚宁失踪的消息,尚子为皱了皱眉,“是不是他偷溜出去玩了?”

  褚宁性格跳脱,又自来熟,许是在景溪城结交了什么新朋友,跟着出去玩了也说不定。

  况且褚宁已经筑基,景溪城中的妖魔又都是良善之辈,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

  “这、弟子也不知晓。”汇报消息的师弟一脸慌张,“我跟褚宁师兄昨晚分到一间厢房之中,他怕自己起不来错过早膳,就让我早起唤他……”

  谁知道他一睁眼,褚宁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本以为是师兄出去洗漱,可等待许久也没见他踪影,他特意为褚宁留的早膳也已放得冰凉,现在晌午时分,师兄却还是没有回来。

  弟子心中焦急,连忙过来求助。

  听见这师弟的一番话,尚子为反而舒展开眉头,“早膳时不见的?”

  “是!”那弟子点点头。

  “难怪。”

  “他可能是去领会这景溪城的特色菜肴去了。”尚子为淡淡道,“你褚师兄最爱这些新奇玩意儿,一会儿我传声找你师兄,先不必着急。”

  “好的师兄。”

  被尚子为这么一说,弟子的情绪被安抚下来,转身告退。

  宗政蔓倒是没有那么淡定。她偷瞄了几眼坐在那边的宿荼,注意到对方嘴角有一抹不显眼的笑意,她立刻警惕起来。

  是他吗?

  宿荼又想做什么?

  众人在歇脚的客栈足足等到晚上,也没见褚宁返回的踪影。

  他们试着用传音玉牌联系他,褚宁没有回复,就算用上传声,对方那边也是安安静静的,就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般。

  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褚宁……或许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倘若褚宁真是被什么不知名妖魔掳走,大家分散行动反而容易被盯上。

  思及此,尚子为面色肃穆。

  他看向宗政蔓,沉声道:“大师姐,不如你我各带一半弟子,出去寻找师弟,子时前返回,以防单独行动遇到危险。”

  宗政蔓点点头,“好。”

  他们兵分两路出发。

  宗政蔓带领着一半弟子去往城北寻找,尚子为带的那一队则去城南。

  他们用灵气投影出褚宁的画像,挨个店铺询问是否见过画上男子,一户户商铺主人见到画像后纷纷摇头,表示未曾见过。

  宗政蔓拦住街边一位没戴面具的老伯,问道:“大伯,请问您见过这位男子吗?”

  老伯停住脚步。

  看到画像上的人影,他先是愣了愣,随后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然后假装茫然地摇头,“从未。”

  宗政蔓察觉不对。

  他虽然嘴上说着没有见过,可眼中分明有些心虚。

  她蹙眉道,“劳烦您再确认一番可好,您真的没见过这位男子吗?”

  “都说了没见过了!你还想怎样啊!”

  不知怎的,那老伯突然暴躁,他一把甩开宗政蔓的手,几乎是半跑半跳地愤怒离去。

  脚步之麻利,根本不像是一位古稀老人。

  宗政蔓心有怀疑,可刚才一番查探,她又能确定对方只是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她手指轻捻,一枚定位符悄无声息地飞到对方身上。

  “大师姐,是那老人有何异常吗?”旁边的弟子问道。

  宗政蔓望着那老人离去的方向,摆摆手道,“无事,继续找吧,一家一家商铺的问。”

  两个时辰,他们一行人问遍了城北所有商户,包括偶尔的过路人,却没得到关于褚宁的半点信息。

  宿荼也被分在宗政蔓的队伍之中。

  面对着同队弟子被掳走的情况,他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悠哉悠哉地在街上闲逛,欣赏着景溪城的繁荣之景。

  宗政蔓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宿荼,心中愈发来气,她愤愤转身,不愿再看那个冷漠的身影。

  旁边树干上的一枚灵符吸引了她的注意。

  宗政蔓缓缓走近,细细端详着这枚灵符。朱砂墨痕、流云标志,是流云门出品,可这灵符为何会贴在路边不起眼的树上……

  旁边的弟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大师姐!宿荼师兄也不见了!”

  宗政蔓:“……他也不见了?”

  一群弟子七嘴八舌描述着刚才的情景,“我们刚才拿着褚师兄的画像,分别去问这街边的摊贩,结果问完回来的时候,宿师兄就不见踪影了!”

  宗政蔓扶额,“先别着急,宿荼他——”

  他肯定不会出事的。

  “怎么了?”

  宗政蔓话音未落,一身素衣的宿荼就从斜对面走来。

  见到宿荼并未失踪,其余弟子纷纷松了口气。“师兄你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呢!”

  一行人搜寻许久无果,还虚惊一场,到了子时,宗政蔓带着弟子们迅速返回客栈。

  看见另一队也折返回来,宗政蔓问:“怎么样?”

  陆雪平面色郁闷,摇了摇头,“没有找到。”

  两支小队出动,搜寻了半个景溪城居然也没有结果。

  尚子为面色微沉,“今天先到这里,明日我们去剩下的地方再找一找。大家空闲时间也试着联系一下你们师兄,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和你们大师姐。”

  今天奔忙了一天,大家也都筋疲力尽了。

  见弟子们都难掩脸上的疲态,宗政蔓道:“大家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想对策。”

  众弟子抱拳道:“是。”

  大家纷纷回到各自房间中去。

  上了楼梯,本该回房的宗政蔓调转方向。

  她犹豫许久,还是来到了宿荼的厢房门前。

  她伸出手轻叩两声,“师弟,你在吗?”

  宗政蔓猜想褚宁失踪一事与对方有关,可又猜不透对方目的,于是前来打探一番。

  不能怪她不相信宿荼,实在是因为对方劣迹斑斑,原著中几乎所有乱子都是他搞出来的。

  想到褚宁之前那番冒犯落金门的言论,加上落金门与妖兽关系匪浅,景溪城中妖兽众多……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所有箭头都指向了宿荼。

  房内半天没有回应。

  ?

  刚才宿荼不是跟着一起回来了吗?

  宗政蔓眉头紧锁。

  敲了半天门都无果,她暗暗使出灵力,三两下弄开了这扇并不结实的木门。

  ——房间内果然空无一人。

  宗政蔓暗自咬牙。

  好你个宿荼,一刻不看着你,你就要生出些事端。

  她今天非得逮到对方好好盘问一番不可。

  所幸宿荼是自己住一间厢房,不会有什么不便,宗政蔓打量四周,最后选择在房内的软榻上打坐。

  直到天色蒙蒙亮时,门边才传来“吱”的轻响.

  ——宿荼终于回来了。

  宿荼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就看到了自己房内有一道身影,在黑暗中叩手打坐.

  看清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容时,他颇为意外。

  宿荼一侧眉毛挑起,走近在榻上端端正正打坐的宗政蔓,诧异道:“不知大师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好一个举世无双的戏精。

  宗政蔓平复好呼吸,缓缓睁开双眼,“我所为何事,师弟心里不清楚吗?”

  眼前的宿荼一身黑色夜行衣,身上还沾着些清晨的露水,他今天身上难得佩了个香囊,此刻散发着悠悠檀香。

  但再浓厚的香味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隐隐的血腥气,宗政蔓五感敏锐,对方一靠近,她鼻尖就充斥着那股浓厚的血气。

  “大师姐何出此言?”

  宿荼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语气颇为轻松。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宗政蔓主动跑到他房内,着实有些举止过激了。

  但他并非那种随便之人。

  宿荼不疾不徐地坐到塌边不远处的凳子上,非常矜持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宗政蔓不想再跟对方打哑谜了。

  她伸腿下榻,飞快地走到宿荼身旁,气急道:“我真是受够了,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宿荼的耳朵几不可查抖了抖。

  “景溪城中妖兽如此之多,你应该很得意吧。”

  宗政蔓捏紧双拳,“终于到你的大本营了,你可以大展拳脚、放肆行动了是吗?”

  宿荼顿了顿,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宗政蔓只觉得怒火攻心,一股无言的愤怒直上心头。她气极反笑,挑明道:“画境那事儿是你干的吧?”

  “?”

  宿荼表情微怔。

  “不用辩解。”宗政蔓伸手打断,“我不在乎你到底想干嘛,事情已经结束了。”

  “但是现在。”宗政蔓直直地看向宿荼,眼里满是失望,“我真的没想到--------------丽嘉你会——”

  她声线发涩,停滞许久才缓缓道:“我以为……你至少不会对褚宁下手的。”

  褚宁往日也算对宿荼关怀备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时间带回来给他这位小师弟分享,他甚至比自己这位师姐待他还好上几分。

  她一度以为千山宗的温暖能让他放下戒备。

  她以为宿荼只是因为背负仇恨,顶多会在为了查清灭门时不择手段,其余时候都还是那个傲娇少年。

  她以为对方只是冷漠,顶多会在一趟浑水中搅局,虽然手段恶劣,但也从没想过主动暗害自己的同门。

  但褚宁的失踪让她看清了对方的嘴脸。

  ——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

  今天宿荼能为一句话杀了自己的师兄,何尝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一句失言而杀害她呢。

  今天回来路上,宗政蔓只觉得寒意从头到脚。

  是她一直以来都低估宿荼了……

  对方听到她的话后沉寂许久。

  宗政蔓看着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让她陌生的笑容。

  “原来……大师姐是怀疑我杀了褚宁?”少年饱满的唇血一般红艳,吐出的话语却字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