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觉得这样的长生有些可爱,眉眼轻轻弯了一下,“嗯。”像是在认同沈长生的说法。

  青年生动起来的模样让沈长生呆怔了一下,随后他撇开脸不去看沈长宁。

  “夜深了,长生,去睡吧。”沈长宁道。

  “好。”沈长生应了一句,又道:“小师叔,明日见。”

  而后沈长生便合上了门。

  夜深露重,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亮着,明月自云层中一点点显露出来,月光透过院子里的海棠枝渗进廊前,将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沈长宁在廊前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

  天明,院子里传来一片嘈杂声,还有隐约的争执声。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听着有些刺耳。

  “江余年,你给我出来。”

  “江深,你这般不知礼数么?连大哥也不会叫?”江余年皱着眉头,看着闯进院子里的不速之客。

  叫江深的少年冷哼了一声,“谁要叫你大哥,对了,病秧子呢?”

  江余年听到他对江宁的称呼,脸上的怒意更甚,“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江深的声音一下拔高了,“你和那个病秧子给爹说了什么,爹居然让病秧子跟着虞叔叔。”

  “什么虞叔叔?”江余年有些疑惑,他完全不知道江深在说些什么。

  “虞叔叔是仙人,跟着他就能修仙,谁不想要……”这个机会,江深话没说完,无意中看到江余年脸上的神色,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便闭上嘴不再开口。

  “什么虞叔叔?”江余年听了江深的话后又问了他一遍,不等江深回答,他又道:“你怎么知道爹让阿宁跟着他的?”

  难得看见这个向来脾气软的兄长生气,江深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开口道:“当然是爹说的,我去找爹的时候,听到了。”

  “所以凭什么是江宁去,他也活不了多久,去了能做什么?”

  江余年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绕过江深便要去找他父亲。

  “喂,你干什么去?”江深问道。

  江余年没理他,但很快江余年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江公子。”

  听到有些冷淡的语气后,江余年听了下来,他对着沈长宁他们躬身作揖,“沈公子,可是吵醒你们了?”

  沈长宁摇头,“无妨,我和长生醒来许久了。”

  “江余年,他们是谁?”江深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青年和少年问道。

  “与你无关。”江余年回道,他对自己这个骄矜的二弟一点好感也没有。

  他转头对沈长宁道:“沈公子,我要去我爹那里,问他一些事情。”

  沈长宁颔首,“我们同你一起。”

  “好。”

  跟在江余年身后,沈长宁他们去了一间书房。

  江余年推开书房门的时候,里面交流的声音停了下来。江桓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悦:“江余年,谁教你这般不知礼数的?”

  “我知不知礼数您不是最清楚么?”江余年回道。

  江桓见少年这般,从木椅上站起来用手指着他:“你,你…”随后他看到江余年身后的人,青年神色冰冷,容貌俊美,一身气度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是谁?你带来的?”

  江余年抿唇,避开了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道:“爹,我再叫您一声爹,想问您一些事情,请您如实告诉我。”

  微微皱着眉,江桓道:“你要问什么?”

  江余年抬起头与他对视:“你是不是要把阿宁送给别人做炉鼎?阿宁的身体变成这样是不是你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让阿宁成为天灵之体?”

  江桓沉默了一会儿,“谁告诉你的?”

  “真的是你。”见江桓居然没有反驳,江余年的眼眶一下红了。

  “我知你从小便不喜欢我和阿宁,若真的厌恶至极,将我们赶出去便是。阿宁还那样小,他对你也是极崇敬的,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我才送走他的,虞仙人说过会治好他。”江桓道。

  江余年笑了一声,“爹你以为那个所谓的虞仙人能真的治好阿宁,你知道阿宁跟着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么?”

  江桓拉下了脸,“虎毒不食子,我还会害了你弟弟不成?”

  “你害阿宁成为现在这样还不够么?炉鼎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成为修者手里的小玩意儿,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江余年咬着牙问道。

  方才过来的路上,沈公子便同他讲了炉鼎的事。如今亲耳听到父亲要送走江宁,更是气愤不已。阿宁年纪还这般小,怎么可以遭受那样的折辱?

  “你就是这般同我讲话的?”江桓沉着脸道。

  “你要我如何好好同你讲话,你知不知道,那个虞仙人根本不安好心。他拿给阿宁的药方,不过是更有利于天灵之体的培养。阿宁未曾修炼过,这样的方子只会让他越来越虚弱,甚至活不到弱冠之龄。”江余年红着眼道。

  “你若真心待我和阿宁便罢了,可谁知你的真心里面带了几分私心?”

  “谁告诉你这些的?”江桓问着,眼睛却看向了沈长宁那边。

  他看了一眼沈长宁,“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沈长宁站在江余年旁边,与江桓对视,江桓的面容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他没有回答江桓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书房里另一个黑衣人的身上。

  那人面容平凡并且显得极其阴郁,看到沈长宁时,对他笑了笑,眼睛里还带着别的什么东西。

  沈长宁移开了眼,那人的眼神莫名让他有些不舒服。

  在他身后的沈长生脸沉了下来,宽袖下的手指微动,黑气在指尖凝聚。

  就在沈长生想对那个黑衣人做点儿事情的时候,有人淡淡唤了他一声。

  “长生。”

  “怎么了,小师叔?”沈长生轻声应道,一边将指尖的黑气撤去了。

  “等江公子的事处理了,我们去江南看看吧,听说那边很好。”

  “都听小师叔的。”

  书房里的黑衣人站了起来,他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沈长宁面前,再次打量了一下沈长宁,又装模作样的向沈长宁作揖:“在下容郁,不知这位美人道友名讳为何?可愿同我交个朋友?”

  在容郁靠近自己时,沈长宁微微向旁边靠了靠,这人身上邪气极重,半点儿不像正经的修士。

  沈长生听见容郁在自己面前调戏沈长宁,眼神暗了暗,他的手掌轻翻,伏魔便出现在手里。

  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伏魔兴奋地发出“嗡鸣声”,手腕再一转,伏魔便搭在了容郁的脖子上。

  “你若再乱说话,我杀了你。”沈长生低低的声音响起。

  沈长宁偏头看了看沈长生,不知道少年的怒意为什么比他这个被调戏的人更甚。

  而后,他便听到容郁笑嘻嘻地问道:“我又没调戏你,你生什么气?”

  一句话把沈长生问的有些怔愣,是啊,他生什么气呢?只是觉得眼前肮脏的蝼蚁不配与沈长宁讲话。

  从容郁嘴里冒出的那些话语,让他觉得侮辱了沈长宁,于是怒气不由自主从心底冒出来。

  沈长生收回了伏魔,而后低着头,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郁又道:“小美人道友生气啦?其实你也长得很…”

  好看两字还未说出口,眼前白光一闪,锋利的剑尖便划破了他的脖颈。

  “美人道友?”容郁捂着脖子,鲜血从脖颈处一点点冒了出来,“好利的剑。”

  自知不是沈长宁对手,容郁收起了原先不大正经的模样,端端正正朝沈长宁的方向作揖:“道友,之前多有得罪了。”

  沈长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淡漠:“你是合欢宗的人?”

  容郁摇头,“不是。”

  “给江宁的药方从何而来?你们养天灵之体做什么?”

  “药方确实是合欢宗的,只是用来做什么,就没有必要告知道友了。”容郁道,一面又叹了气,从前做的好好的买卖,今日却被毁了。

  沈长宁重新慢条斯理拿出了诛邪,用剑尖指着容郁,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几乎是瞬间,容郁被剑尖上快涌出来的剑意震撼到。这人到底是谁?

  “道友,你这是何意?”容郁问道。

  沈长宁盯着剑,淡淡回了一句,“你说呢?”

  “我,我是一介散修,同合欢宗有些交易。他们找到我,给了我这张方子,让我替他们养天灵之体。你也知道,合欢宗本来就是靠双修修炼的宗门,这种交易也不稀奇。”容郁小心回复道。

  “是么?修真界的规矩,修真之人不涉红尘中事,也不可与凡人来往,你可知道?”沈长宁冷声问道。

  容郁道:“自是知道。我与凡人来往时,也是和他们公平交易。这位江老爷,他想要长生,我做不到让他长生,但延缓他的死期还是能做到,这样也算了因果。”

  沈长宁蹙眉,没想到江余年的弟弟变成天灵之体居然是这个原因。

  “你帮他拖延寿命已是触犯了修真界规矩,因果也并非这般了结。天灵之体许久未曾出现过,人为的天灵之体会乱了天地规则。”

  “吾辈修士,当以修炼为己任。你虽是散修,却也犯了大错,我当以修真界规矩处置你。”

  话音刚落,沈长宁抬手,在容郁身上点了几下,封了他的灵脉。

  被封了灵脉的人,除非有比沈长宁修为更高的人为他解封。否则,此生境界再难精进一步。

  容郁看向眼前神色淡漠的青年,脸上有些不甘:“前辈的名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