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阅览室内极其安静, 满屋子的书架，弥漫在鼻端那种属于纸张独有的味道，还有白色的冷色系灯光。
一切都是理智冷感的布置，恨不得让进来人毫无世俗欲望, 一秒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姜南书更加想不明白, 身后这人是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下有反应的。
“你先放开我，坐下。”
纪风眠乖乖坐下。
姜南书把自己的物品挪了过来, 又从书架上挑了几本法律方面的专业书推了过去。
纪风眠：“这是干什么？”
“你看会你们的专业书冷静一下。”
听到这个回答, 纪风眠惊了, “怎么可能, 这种时候还能看得进专业书的那还能叫人类吗？”
姜南书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书和笔记, 眼睛都没抬，“我有生理反应的时候, 就是看专业书压下来的。”
“……”
纪风眠再不敢随便开口，乖乖看书。
然而, 他的眼神落在书本上, 一行一行扫过去，每个字都认识，字拼在一起的意思却无法被大脑理解。
纪风眠满脑子都是姜南书，就算人坐在身边，还是静不下来。
他偷偷侧脸去看, 见姜南书已经很快专注在课本上，顿时胆子大起来。
侧脸也好看，嗯, 睫毛好长。
姜南书的睫毛不翘, 直直的仿佛能落下一片阴影, 唇色浅淡，看书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微微翘起。
怎么会有人这么每一寸都长在了他的心上，除了长相，还有身上的气味，也是好闻得不得了。
看着看着，纪风眠有些出神，直到……
“你在干什么？”
姜南书有些无奈。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几乎不会意识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纪风眠太过离谱，离谱到把他从书本中扯了出来。他无奈地看着几乎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视线微微动了一下。
果然，毫无效果，该精神的地方还是很精神。再这么下去，不会出问题吧？
姜南书犹豫片刻，闭了闭眼睛，“你跟我过来。”
“啊？”
纪风眠乖乖起身，跟在姜南书后面，一出小阅览室，他就小声说：“姜姜，我这情况被人看到了会不会报警啊。”
姜南书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指不定社死一回你那里就老实了。”
话虽这么说，姜南书也不能真把人带到人来人往的地方去接受审判，他脚步一转，领着人到了另一端的洗手间。
这个洗手间很偏僻，离开放的阅览室都很远，很少会有人过来。
这种地理位置，最适合解决目前的困扰。
洗手间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没人使用，便没有任何味道，刚刚翻修过的图书馆，一切设施都还很新。
姜南书推开最后一间隔间，把纪风眠推了进去。
“你自己解决一下。”
“那你呢？”
“给你看着点。”
说完，他走到门口洗手台处去放哨。今天人很少，可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过来。
过了十分钟，纪风眠依旧没有出来。
洗手间很安静，安静到姜南书感觉里面的喘息声仿佛是贴着他的耳朵。
“你快点。”
“唔。”纪风眠停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又有些委屈，“快不了。”
姜南书看了眼时间，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在待下去说不定有人要过来了。
他走过去，“待会十点多是图书馆的高峰期，你快点。”
“你，你也知道我快不了……”
意有所指。
姜南书愣了一下，一段不合时宜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次在纪风眠家里，他喝醉了，的确感受过对方的快不了是什么意思。
“那……怎么办？”
“姜姜，你帮帮我？”
十五分钟后。
姜南书冷着一张脸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这是头一次他进图书馆没待满两小时就出来。
而罪魁祸首，自然是跟在他后面不远的纪风眠。
他手中还残留着暧昧的触感，还有最后时刻血管鼓动的感觉。
这一次，他完全是清醒的。
姜南书下意识抬手，想碰一下在混乱中被蹭过的唇角。
可是又想起什么事情来，收了回去。
“姜姜，等等我。”
纪风眠走了上来，又抬手搂住了姜南书的肩，动作很自然，自然到根本不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姜南书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又抬眼对上纪风眠无辜的眼。
明明想好要疏远的，怎么现在反而关系变得愈发混乱起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索性开口问：“你之前不是说一看到我就忍不住吗？这会儿又可以了？”
纪风眠：“刚才不是……解决了吗，我又不是禽兽。”
说到这里，他忽然冒出个想法来，“姜姜，要不我们每天都互帮互助一次，避免这种意外情况的出现。”
“……”姜南书冷笑一声，“我没你那么禽兽。”
纪风眠却是顺杆爬，“那就你帮助我嘛。”
“呵。我建议你去看医生比较可靠些。”姜南书回了一句。
纪风眠：“姜姜，这就不对了，我们这个年纪，不就应该如狼似虎的吗？你我又是这么好的朋……这么亲近的人，总是需要互相帮助的，这是理所当然事情。”
又是熟悉的那套胡说八道，姜南书却没有注意到，纪风眠的说辞有了微妙的区别。
他不再一口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耳廓处相较寻常也更加红润几分。
***
回到宿舍后，姜南书第一时间进了浴室。
纪风眠则是坐在书桌沉思，他觉得赵森的方法不靠谱。
昨夜因为意识到他对姜南书的感情，太过混乱，才会听了赵森的鬼话。什么疏远来看姜南书的反应，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他曾经放弃过姜南书，即便是因为一场意外，那也是放弃。
纪风眠很后悔那两年消失在姜南书的生活中，才导致对方如今对于亲密关系总是下意识地排斥。
他本能地觉得，如果真的疏远对方，只会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滑向深渊。刚才发生的一一切，验证了这一点。
姜南书虽然不乐意，可对于这种亲近并不反感。
纪风眠高兴起来，并且下定决心。
他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能疏远，那就加倍地黏着姜南书。
如果姜南书真的无法接受，他能看出来，那就后退一点，停留在好朋友的距离。当然，纪风眠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只是给姜南书一点时间。
纪风眠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在姜南书的事情上，他拥有无尽的耐心，可以等，十年二十年，总会等到。
如果姜南书不反感，也没有强烈拒绝。
那，他就可以告白了。
哒——
浴室的门响了。
里面的人走了出来，蒸汽一而出，姜南书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手里拿着块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纪风眠站起来，迎上去，很自然的拿过姜南书手上的毛巾，又把人按在了自己书桌前面。
“我帮你吹头发。”
姜南书愣了一下，“不用了……”
“那不行，我这是报答你，刚才帮我解决问题。”
姜南书：“用吹头发报答？”
纪风眠打蛇随棍上，“用相等的方法报答也是可以的。”
“还是吹头发吧。”姜南书冷酷无情地拒绝，不去回想之前的事情。
吹头发，总比纪风眠一口一个互相帮助要来得安全。只是，姜南书没想到，他耳后的位置这么敏感。
手指掠过之时，带起一阵鸡皮疙瘩，让他想偏头躲开。
可他一动，纪风眠就抬手按着他的肩，“姜姜别动，今天太冷了，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
姜南书垂下眼睛，“你动作可以重一点。”
“那不行，你皮肤这么嫩，太重了弄疼你怎么办。”
“重一点。”
“都红了，不痛吗？”
就在而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虚掩的房门被风吹开。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两人向外看去，看到了捂着眼睛的帆子。
姜南书沉默一会，“在吹头发，打扰什么？”
帆子长吁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放下挡在眼睛前的手。这一看，又愣了。
宿舍内的确没什么不对劲，可看起来怎么又处处不对劲。
姜南书坐在纪风眠的书桌前，纪风眠站在他身后，微微弯腰，整个人仿佛把姜南书笼罩其下。
他看过去的时候，纪风眠还下意识地动了下手臂，把姜南书的脸遮住了一半。
帆子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经看过的动物纪录片，大型猫科生物在护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动作和眼神。
可是，他们不是只是在吹头发吗？
“你愣在这里发什么傻？”大吴走过来，额推着帆子的肩膀就进了房间。
那种奇特的气氛，这才一扫而空。
***
自从那天开始，姜南书的生活就有些脱离正轨。
明明此前想的是要和纪风眠拉开距离，坚持了不到一个礼拜，又恢复原状。
或许，不能说是原状，更加离谱。
姜南书看着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人，暗暗叹了口气。
门口的人很高，肩宽腿长，加上长了张英俊的脸，简单的牛仔裤加卫衣也穿得如同杂志男模一样吸引人。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前排有人窃窃私语。
“那不是纪风眠吗？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找姜南书。”
“不是，这还没上课呢，姜南书可是从来不逃课的。”
“啊？你不知道吗，最近纪风眠没事就来陪姜南书上课。”
被议论的中心人物，纪风眠对于众人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视线浑然不觉，找到人之后就直接走了过来。
他在姜南书身边坐下，神情坦然得仿佛是来上自己专业的课。
姜南书问了一句，“你没课吗？”
纪风眠趴在桌上，“对啊，没有。”
“那你不去打球？”
纪风眠是狂热的运动爱好者，此前没课的时候常年混迹于各种球场，篮球网球足球都玩。
“在大学里，学习才是正事，我最近对历史很感兴趣。”
一听就是借口，姜南书也懒得揭穿他。
老师已经进来，开始上课，姜南书很快沉浸在课堂内容中。
旁边的纪风眠，则是拿出了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一个钩。
【情侣应该一起做的事情】
他打钩的那栏，写着“大学情侣陪对方上课”。
嗯，很好，这一项，姜南书似乎也不反感。
纪风眠觉得距离可以告白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