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蓝颜祸水墨沫无闻>第67章 留伊

  这块令牌是澜儿的。

  我一直贴身带着,自从她去了,我更是爱不释手,总想着澜儿没走,她还在,只不过嫁了个远方婆家,不见我。如今想来,却也是沧海桑田,感慨万千,那个女子为了我,错付了一生。

  嫁我,爱我,求我,爱我,恨我,令我生厌生恨,到头来她都是为了我。

  却终究不过为了一个从来容不下她的我。我怎能不内疚?如何不自责?

  皇家一龙一凤两张令牌,龙在太子那里,凤伴随着公主离去却也消失,无人知晓流去何方。守门的再傻也知道,没人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敢造假的令牌进宫,自然以为我是什么了不得人物,乖乖放了行。

  一路靠着令牌,路上见令牌者如见国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怕我倒是给太子扣上了个罪名,太子如今不断袖了,倒是喜欢上平民女子,甚至纳之为后。

  我一口气走到东宫,看见太子一如既往般在屋内。仿佛回到那些年,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流年。

  我等他抬头看我一眼,他却迟迟没有抬头,我等得不耐烦,便招着手喊道:“嘿!看这儿!”

  他甫一抬起眼眉,正与我四目交会,那一刻,我感觉,多少天来的作对与僵持的高垒轰然崩塌。

  我承认,我无法真的忘记他,多少年的交情若是说忘就忘,任是神仙也做不到。

  他的眼神充满疑惑和不解,甚至还有些惊讶与新奇。他恍若当年那个给我起花公子名号的太子,还是那个与我到处鬼混的竹马。

  但是,这都是假象,他和我都回不去了。纵使回不去,我却前进不了。

  我不敢叫夏兄来,我怕他会失望,会伤心,会看穿我。

  我一直骗自己,想给夏兄解毒,那可以是我回来的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原因。

  我其实,骗自己骗得麻木到自己也不知自己的心。

  而这个骗局,一试便知,一眼望穿。

  我望着他,他也看着我。

  不要再靠近了!

  拿了药,我就走。

  我怕我会坚持不住,我会失控。

  我强打起的笑颜在他一个悲伤的眼神下,什么都不是。

  “阿思,过来。”他在叫我。

  一眼辨认出来吗?

  我为了让自己放弃他,时常想着他的不好,想着他讨厌的霸道,想着他爱慕的权贵,想着他不顾惜我的无情,可原来,却终究成全了我一直想他。

  我暗恨自己,为什么要想他的不好来讨恶他,厌弃他?为什么不能一刀两断?不能快刀斩乱麻?

  我明明很不喜欢他!

  我脚发软,似是粘在地上,我没有走过去,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一手负背,一手捏着玉扳指,缓步走来,道:“别说易容,你化作灰,变作鬼魂,我也认得。”

  又开始胡说八道。

  我道:“母蛊呢?”

  “何必一上来就谈这些?”他话说得有些无情。

  我想着的他,念着的他,终究不过一个逝去的他,再也无法回去的过去的他。

  这时的他,不是我的他。

  不是因为他变了,而是因我太不变。

  我随着他进了宫殿,跟在背后问道:“母蛊呢?”

  他笑而不答,“你女装真美。”

  “夏兄死了,我不独活。”我铿锵有力道。

  他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和我在一起罢,永远。”

  “做梦。”我白他一眼,何时变得这般二货?而且还十分恶心。

  他不是应该见了便毫不留情地杀了么?

  进屋不久,闻到股奇特熟悉香味,却一时想不起是何物。

  他咳一声,黯然道:“阿思,你爱我的对不对?我承认,之前是我的错,你原谅我罢。”

  我哪能不攻自破?继续道:“母蛊拿出来再说。”

  “我满城地找你,你非要往外跑。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我多不忍心才将你关进牢狱,本想着到了处斩之日,另寻一人代替你死,你却以为我真要杀死你不成?阿思,你真的把我对你的感情看得这般薄?我做的许多事情情非得已,但从未想过害你,我只想你好,哪怕我被误会也没关系。”

  “不然呢?”我极为凌厉盯着他。

  他长舒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姓夏的在利用你。”

  “胡说八道。”我不假思索道,“难道说利用我的人会为我拼死不顾活,而你这个爱我的人却将我一次又一次打入牢狱,伤我的心?你下次编这种话请动下脑子,太子殿下!不,皇上!”

  我说得有些颤抖,我不信。夏哥哥哪里会利用我,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可那燃着的香告诉我,他没有胡说,那种香是可以叫人讲真话的。

  我猛然想起。

  想想大约是那日丢在王爷身旁,恰叫他捡了去,又是我的东西,他自然先交给太子,叫他替我保管。

  而那瓶香,味道虽怪,却是极为好闻,所以太子没准顺手撒了些进香炉。

  这各味道,独特的很,不会闻错。

  可直觉告诉我,我不该信他。理性和现实却告诉我我不得不信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在这宫殿几天来都闻着这香,怪不得一进来他的悲伤忧郁写满一脸,甚至没了平时的戾气,原竟是感染了这香。

  他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都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他说,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是真的?

  承认自己错了,希望我能原谅?

  想我想的苦,满天下的找,也真的只是为了找我,不是杀我?

  天!

  我有些慌乱...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错乱?为什么我愿意相信他?为什么迟至今日我还是忘不了,放不下?还是能被他一击而败?

  “阿思你看,这块玉佩,我一直为你好好留着,夫人送你的东西,你的东西,我怎能叫旁人乱碰?”他领我去了阁间,打开匣子,却是那块我随手甩给若蓝的玉佩。

  怪不得若蓝当日吞吞吐吐不愿给我,竟是在太子这里。

  我望着手中玉佩,却是感慨万千。

  阿爹阿娘,留给我的,竟只剩下这一物件,还是在仇人手中。

  “你看这副画,我尝尝跑去将府,一呆就是一整天,望着这幅画,也想着你。”他深深看着我,我却心中发痒,发慌。

  那是芍药,如今京城的芍药也渐渐含苞欲放。

  妖冶的芍药,妖冶的红,浓烈的情。

  他猛地抱紧我,在我耳畔轻轻道:“你以前只任性地道芍药叫将离,将离,便是离去。你可知,它还有个名字叫留夷。我真的好舍不得你。还好,你回来了...”

  啪嗒啪嗒——

  那是泪落的声音

  留夷,留伊。

  我承认,我心动了。

  那片死灰一般的谷底燃起熊熊大火,而我,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任意失控。

  “你知道吗?你跟姓夏的在一起,我嫉妒得要死。你被他救走,我更是嫉妒的发疯。答应我,留下来,我会让你换个身份好好活下去,我们彼此都既往不咎好不好?过去种种,谁又能说的清孰是孰非?”

  过去的,本就被掩埋,本就无非孰对孰错,只是一个拒之不去的骨感的结果。纵使我能既往不咎,我又如何能不顾眼前,不顾未来?

  我摇摇头,“放手罢。”

  “我不放。”他抱得我结结实实,我却挣不开。

  我怅然:“许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刚刚也以为我会重新爱上你,可是,我没有。我居然没有。我也很好奇为何我竟会这样想。也许,时过境迁,再没有先前的情爱罢。我知道你此番话皆是肺腑之言,奈何我,终究爱上一个利用我的人。”

  “他有什么好?”他难以置信推开我,吼道。

  “他哪都不如你,唯独我爱他,这一点便够了。”

  我不明白为何我的心会这样,我以为以我的性子,我会重新接受太子,原来真是这时候,我竟推开的这般决绝。

  不是不爱,更不是爱。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要做的是对现在负责。

  这是我唯一一次,这般信任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再找他要母蛊,不重要了,我愿意陪那个人一起。

  哪里都好,多长都好。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便可。

  他活多久,我便伴多久。

  “你不要母蛊?”

  “你最好杀了他,也...杀了我。然后永远忘了我。”我丢下冷冷一句,便要忍不住地往外奔。

  他一把拉住我:“你以为,我为何要杀遍柳家人,独不杀你?”他忽的茫然看我一眼,却是松开手,抱着头,很是痛苦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真的喜欢上你?我不!我不!”

  发疯了?

  我看着他,他混乱中看我一眼,“我明明只是利用你,为何却会一次又一次不忍下手?我刚刚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是断袖。一朝太子,怎么回事个断袖?”

  他一句有一句地念叨着,翻来覆去,却是无法清醒。

  大约是真疯....

  我很是识相地走开了。

  回首,他瘫坐在椅子上,茫然地四处张望,不时还会抱着头,极为痛苦。

  真话如何?假意怎样?到头来,看得不过是一颗心。

  爱了就是爱了。

  不爱便是不爱。

  没有好不好,没有要不要。

  只有,在乎还是不在乎。

  我出了宫门,却暗叫不好,忘了敲诈他些钱。

  一想,这样实在不好,我怎么要得出口?看看手中玉佩,这自然不能当了去。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难道要和夏兄住霸王店?吃霸王餐?

  也好。

  他武功高强,此招可行。

  想我当年在这京城第一酒楼花了不少冤枉钱,如今也算扯回些盈利。

  京城各处,果然春思柳意,芍药花开。只是,不应景的各处百姓流离颠沛,人心惶惶不见天日,繁华落尽。

  万事万物,都是会变的。

  一直在变,你慢慢看,它便慢慢变。

  你一时忘了看它们,再回首,便是沧海桑田,无复当年。

  留伊?

  留不住的。

  当年人尚且留不住,何况从无百日红的花?

  只留空寂悲怆,却倩何人,慢揾当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