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蓝颜祸水墨沫无闻>第29章 下棋

  天越来越凉,我便日日打着天凉的幌子没敢真的再进宫找太子。

  不知不觉竟也立了冬。

  恰立冬这天是个大好的天气。我这大懒人在屋里钻不住,裹上毛大氅来了花园里享受阳光。它软绵绵晒在身上,拂去寒风的凛冽。

  花园里不复春光好景,花草虽说凋零,没了争奇斗艳的百花,没了苍翠欲滴的绿树。到底还有阳光肯眷顾这里,覆上一层光纱。

  更何况,沈墨难得闲情雅致给我弹曲子听,他搬了琴到不远处的湖边,冰冷的湖水范迎风起涟漪,泛起波光,一闪一闪,倒像是沈墨的星眸一般醉人心意,如此倒也别是一般景色。

  夏兄从渝州回来便一直住在将府,实则他这种居无定所的人的定所大约便是我将府了罢。

  在此蹭吃蹭喝多年,打着太子的名号住在将府,他自然不说搬走,我也巴不得他住在这里给我解闷,自小到大,我和他鬼混地日子不比和太子鬼混的日子少,只是他性情较为冷淡些,想来是个慢热的人。

  我思忖着,仔细算来他与我认识七八年了。我们的关系不痛不痒,称兄道弟自然没什么问题,旁的我倒没打过他的主意。

  我自来喜欢沈墨,对太子是半推半就,对他则是敬而远之,只将他当兄长看待。

  只是,想起那日叫我家兄长无意之中撞见我和太子在床上颠鸾倒凤,这心里便不是滋味,总想着借机解释解释,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沈墨悠悠道:“柳公子觉得今日曲子难听了不成?你好似不大爱听,不如我换一首。”

  我心里想来想去没个头绪,脸上也便阴晴不定,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没个安生。

  沈墨大约看出来我的心思,却又琢磨不透我想些什么,便问了句。

  “怎会,大荣第一国手的琴艺我若嫌弃了,是要遭天谴的。”我不再翻来覆去,心神虽则不定,身子却定住了,我望着沈墨道:“沈公子不嫌弃的话还请继续。仙乐听不累的。”

  一旁的夏倾羽却半眯着眼,嘴角含笑,仰头望着天空,习武之人多能经受得住得严寒冰冻,他穿的极为单薄,外面只一件玄色外衫,衬着他瘦削的面庞,柔软的阳光晒得他身上檀香气息四溢。

  许是习武之人,无论他怎么半躺不躺,怎么个站立法,身板都直得很,一身浩然正气,凌然于世。

  我方纠结该怎么和兄长解释,他却忽地扭头看我,道:“阿思,仙乐听不累,弹的人便不累么?我记得你棋艺似乎不太好,闲来无事,我瞧你是闷的紧,不如我教教你,也好打发时光?”

  教不会了,我顶讨厌下棋的。

  可以这么说,我下棋的技术渣到大约可以把发明棋的人笑活过来。

  我才要回了夏兄的盛情,脑中一个灵光闪过,记得那日夏兄道了句什么以为我和太子切磋棋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也算是个和他解释解释那天事情的好由头。

  顺便也可以让沈墨休息会,弹久了,着实累。我乐滋滋笑道:“那便承蒙夏兄指点了。”

  湖边弹琴的沈墨止住了音,琴弦却还在微微颤动,他道:“可巧,我曾见书房里一副好棋,如今倒派上用场。”

  沈墨没有走近我们,有夏兄的地方,他一向不爱接近,夏兄也不情愿接近他,他们之间若没了我只怕要冷战的。

  不过,夏兄大度,刚刚还怕他累着,要和我下棋解闷,他倒也投桃报李,替夏兄找好棋。他们二人这般和平相处,我心里着实欣慰得紧。

  “书房里吗?我怎么不曾记得有过?”我有些疑惑不解,自家书房里东西着实不少,陈年旧物更是数不胜数,如今我这正主都不记得有的棋,沈墨倒不愧是个天天与我家书房为伍的,竟也知晓。

  “贵人多忘事罢!”沈墨无奈一笑,“我这便去取来。”

  “如此甚好,那便多谢沈公子。”我暗道,你若不去取,只怕我也找不来。

  沈墨把棋拿来,我一见,只觉熟悉,仔细想来,着实是盘好棋子,这不正是多年前东瀛国进贡来的么!

  太子瞧着是稀罕玩意,便拿来和我一起下棋,只是我玩不过他,便耍赖皮,没几日便把棋扔在了一边,竟原来是丢到了书房。难得沈墨识货,是个好伯乐,放它们出来重见天日。

  我暗自为它们可惜,又遇见我这不识名马的食马人。

  我啧啧叹了几声,棋子通体都是由上等贝壳研磨而成,手感光滑如玉,却又质地柔和,别说拿来下棋,就是没事拿来手上把玩也是个好玩头。

  只可惜我这烂到掉渣的技术毁了这上等好棋,只怕也只能拿来手上把玩。

  真真是存在决定意识,我这棋艺,要享受这么好的棋子也只能想到拿在手上把玩罢。

  对弈几盘下来,倒无愧我这渣滓的棋艺,局局皆输,一步错,步步错,无路可进,无路可退,我被杀的片甲不留。

  我心底沉不住气,“不下了不下了,夏兄你明明晓得我棋艺烂,说什么不好,偏偏还提下棋做什么?”

  他摩挲着手里的黑棋子,低着头,只留给我瘦削的下巴看,他压着声音道:“我只记得你当时欣喜若狂道了句我赢了,我还以为你在下棋呢。”

  我哑然。

  他是在回答我那日的问题。我当时反手把太子摁在身下,扒光他的衣服,只觉得自己实在了不起,狂狷不已自以为是,道自己赢了。

  如今想来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很早便明知我下棋不好,还乱猜我在和太子下棋,闯进屋里,又是什么名堂?”我反咬一口,我总归没有底气,没有理由,恶人总要提前行动的,我先来质问他。

  他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茶,抿了一口,茶香逸散开来,“你那日对太子着实奔放了些。”他反杀来的倒更为猛烈。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三人都听得清楚。

  我突然明白,夏兄这下棋教的果然是好,如何反杀,如何见招拆招,步步为营,一箭双雕,着实精妙。

  我虽理解他下棋教来的道理,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却又满脸通红,琴音也戛然而止。

  沈墨深邃如墨的星眸望向了我,以他的聪明大约七零八岁听出我们说的什么。

  我着实该要感谢借夏兄之口告诉他的,我做过的一些与王八蛋无异的行径,该担当总要担当,没必要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做一些做作样子。

  去留,随他。

  我与他默默对视一眼。我多想轻声告诉他,我的确是个王八蛋,背着他竟还想睡别人,叫他不要再这般看我,明明柔情似水,却也能风起云涌,将我吞没。

  只是,我此刻最为心疼的不是旁人,是夏兄,每次心甘情愿都被我利用,他却乐得当个坏人。

  明明一个仁者,却要被我活活逼着去装坏蛋,大智却又若愚我做不来。

  我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我的这个兄长太迁就我了罢。

  而他现在,一手拈着茶杯,一手把玩着棋子,悠闲自得,仿佛万事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