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愣怔、恍惚、惊讶,一系列眼神的变化,每一个瞬间,于容信而言,都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在叶琬琰眼中看见如此多变的情绪。
在他的记忆中,叶琬琰的眸子永远都是淡漠与疏离的,即便说着热切的话,眼中也一如那山涧的泉水,清清静静的,不染任何情绪。
像如今这样,他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琰儿?”看着叶琬琰明明睁着眼,却依旧没有回神的样子,容信轻声唤了唤。
明明声音不大,还极近温柔,可是叶琬琰长长如鸦羽的睫毛却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只见她僵硬甚至带了几分机械地转过头。
“琰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琬琰,容信刚刚的好奇瞬间被担心取代。
难不成是在地上睡了一个晚上,受了凉气?
叶琬琰似乎终于从打散的意识中回神,看着面前男子,她愣怔了几秒,“你……”
容信不知叶琬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叶琬琰明显不太正常,不免越发担心,“琰儿可有哪里不舒服?”他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叶琬琰终于有了正常反应,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间,她四下看了看。
然后,“这是……”
看着叶琬琰也是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神情,容信在确认她身体确实无碍后,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琰儿是不是也不记得?”他笑着问道。
叶琬琰转头,眼中带着疑惑,随后低眼看了一下二人身上盖着的被子,“这被子……是你拿的?”
容信笑着摇头,“刚刚我还以为是琰儿拿的。”
叶琬琰再次摇了摇头,“我记得……”
“记得我们明明在侧榻上饮酒。”容信笑着接过话来。
叶琬琰点了点头。
难得看到如此神情的叶琬琰,容信忍不住再次失笑。如今看来,喝的记忆模糊,甚至完全断片的不止他一个。
这么算来,他们两个的酒量应该是不相上下。
总比他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叶琬琰还清醒着的好,就像上次那样,容信心道。
看着似乎依旧在努力找回昨晚记忆的叶琬琰,一向寡淡的眸子染着懵懂与疑惑,如画的眉眼时不时蹙起,衬着晨起的曦光,就防如那挂在墙上的山水画突然活了过来,带着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这样的叶琬琰他从未见过,似仙人终于下了凡尘,让他一个凡夫俗子也敢动了觊觎的心思。
只见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动了动。
突然,他本就放在叶琬琰脖颈下的胳膊顺势往上带了带,他稍稍偏身,将身边人搂个满怀的同时,直接覆上了那两片薄薄的唇瓣。
唇舌细软,还残留着昨日清酒的醇香。
容信只觉得唇齿间的气息比昨夜的酒还醉人,让他忍不住想一品再品,一尝再尝。
手臂越发收紧,呼吸越发粗重,连带着原本安静盖在二人身上的被子也跟着躁动不安。
突然的,容信一个翻身,直接将怀中人压到身下。
本就散乱的长发随着容信翻身的动作顺着他的肩头泄了下来,正好遮住原本打在二人身上的那一束光,形成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
叶琬琰缓缓抬眸,与容信不知何时染了情.欲的眼四目相对。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主动邀请,而是少见的安静了下来,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可恰恰是这份安静,让本就浑身燥热的容信更是热到了骨血。
浑身上下每一滴血似乎都在叫嚣着,他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血管子里的血流动的声音,从四肢冲来,然后汇聚一处。
“琰儿!”冲口而出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
叶琬琰没有说话,依旧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那么半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容信感觉自己身体里燃起了燎原的火,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烧掉了他的五识,烧掉了他所有神志,唯有那火海中,冲锋的鼓点声越来越急促。
他不再忍,也忍不住,一个俯身,将身下人紧紧包裹在自己两臂之间,发丝纠缠,呼吸纠缠,身体纠缠。
衣带散开,他沿着叶琬琰优美的脖颈线一路向下,正想着探索更深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声,“二哥,大哥这一夜未归的事告诉大嫂,我觉得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告诉大嫂,难不成告诉爹娘,爹娘现在本来心情就不好,若是知道大哥一夜未归,那还了得。”
“可是你想啊,男人一夜未归……”
“你想什么呢?大哥是那种人吗?我估计就是昨天那个太子突然过来闹的,大哥应该心情不好,可能出去找周军事他们了。”
“既然你都猜到大哥可能是去找周军事他们了,为什么还要告诉大嫂,凭白让她担心?若是大嫂以为大哥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你这不是害大哥嘛。”
“你脑子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还能想点别的吗?我告诉大嫂,是想让大嫂去宽慰宽慰大哥,毕竟这事,除了大嫂,没人能解决。”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大嫂才不会像你那样怀疑大哥呢!”
“可是……”
“好了,一会儿到了别乱说话。”
“哦。”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前停了下来。
“大嫂人呢?”是容礼的声音,应该是在问守在外面的丫鬟。
果然听见丫鬟回话,“回二公子的话,叶小姐还未起来。”
“什么?大嫂还没起床呢?”说话的是容义,满脸震惊之色,转而又看向容礼,“二哥,这怎么回事?都这个时辰了!”
“你问我,我哪知道,要不我们先等等吧!”容礼道。
而此刻就只有一门之隔的容信早已在听见二人对话时浑身火冒三丈了。
只不过这火的成分有些复杂。
他一把抓过已经被他不知何时扯掉的被子,将衣带早已散开的叶琬琰包裹的严严实实。
恶狠狠地冲玄关处看了一眼,似乎要透过那楠木雕花的大门将门外那两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不能来的时候凑过来的二人鞭尸几百遍。
他深呼吸几个来回才勉强压住体内乱窜的火气。
长臂一伸,将裹着被子的叶琬琰直接抱到了榻上,“琰儿,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把他们打发走。”
叶琬琰没说话,而是直接坐了起来,“无妨,我同你一起出去。”
容信刚想着说点什么,就见随着叶琬琰起身,原本裹在她身上的被子陡然一落,露出里面一片起伏的雪白。
而那雪白中间,还轻轻重重地夹杂着点点红梅。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一瞬间复燃,容信惊地直接转身,不敢再多看一眼。
说出的话也变得不再利索,“那、那个……我、我……”
虽然那些明明是他自己一手杰作,可是如今头脑恢复清明的他,实在没法直视,心下也不免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懊恼。
正进退两难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簌簌落落”穿衣服的声音,然后,在他犹豫要不要转身的时候,便看见叶琬琰已经穿好衣服走到了他面前。
手中还拿着他的衣服,是他刚刚扯掉的衣服。
容信一窘,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上身还是光着的,慌忙接过衣服,胡乱地穿好。
叶琬琰也不多话,简单将自己发髻打理好,见容信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她道:“走吧。”
“……好。”容信迟疑了一下,答道。
刚转身,却险些被一侧的什么东西绊到。
二人低头,这才注意到,在侧榻下面,距离他们刚刚躺着的地方不远,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堆了十几个酒坛子。
酒坛子都是空的,正是他们昨晚的战果。
二人一愣,随后抬头彼此看了一眼,不觉失笑。
容礼和容义二人在外面等了快一柱香的时间,见里面依旧没有动静,正考虑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
容义面上一喜,还没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张嘴就喊道:“大嫂!大……”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