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岁理和季开没有了顾虑, 他们全力冲刺向前方，将面前挡路的人一波波推出去。
没有了牵绊阻碍，他们每一次动手都异常流畅，他们需要提防的也只有自己的这个方向, 身侧的另外一面, 他们全然不再设防, 因为他们知道, 有人会帮他们守住。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朝着人群的边缘杀了去。
半途，季开忽地又一次加了速，关岁理望了他一眼，没有多问, 随即，也瞬间提速, 两个人快到仿佛舞成了一道残影, 一路破开人群, 势不可挡。
他们掀翻人潮, 破浪穿云。
耳边的人潮和呐喊从身边掠去, 他们盯着前方的终点, 铮然，一点金属的嗡鸣忽地在远方乍现, 他们靠着本能迅速躲闪, 刚刚提气, 那点嗡鸣骤然破空显现, 竟然是一根手杖。
杖头的兽首威风凛凛, 兀自发出一声长啸。
他们迅速躲开, 手杖几乎擦着身体滑过, 牢牢扎在地上，震动不止。
关岁理认出了这根手杖，忽然知道，季开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开了。
季开凝重地望着半空：“季仁川。”
果然，季仁川慢慢走了过来，人群自动为他分开道路，他一抬手，手杖就俶尔翻出地面，飞回了他的手中：“你竟然还能醒过来，季开，你真的长大了。”
“不过，就这么想和法涅斯做对吗？”
季开怡然不惧：“我才是真的好奇，你真的愿意顺从法涅斯？你这种人，真的愿意听从谁的指挥？尤其还是一台机器。”
季仁川眯了下眼：“你不需要试探什么，你我的思维直接对法涅斯开放，法涅斯知道我在想什么，数据做不了假，我对法涅斯没有威胁。”
季开忍不住嘲弄：“是啊，这就是人工智能的局限性，它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让人讨厌。”
季仁川但笑不语，他望向四周的人群：“知道他是谁吗？我来为你们介绍，季开，你们伟大的首席执行官。”
季开的心骤然沉下去，这个时候提他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围人瞬间全都望向了他，季开四面扫去，每双眼中，都是深深的憎恶。
他喉间一涩，立刻意识到不能继续下去：“听着，我确实任职执行官，可我并不支持这次行动，如果不满，就一起联合起来抵制，还有机会改变。”
但人们根本听不进去，他们一挥拳：“就是你，我们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你为什么要颁布法涅斯的政令，什么狗屁十序列，你是要逼死我们吗？”
季开刚要开口，就被季仁川打断：“猜猜他现在冲出去，是要去哪里？”
人群群情激奋，他们怒不可遏：“不能让他走！”
“他走了我们就更完蛋了，留下这个恶心的政治家，留下他，杀了他。”
人们立刻朝他逼近，每个人眼底都是疯狂，比之前拦截关岁理更甚的疯狂，简直不顾一切也要留下他。
“就算死，也要杀了他！”
季开戒备着，瞄了眼季仁川，他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季仁川就是这一点最可怕，无论什么情况，在他的煽动下，人们都变成他毫无理智的傀儡。
季仁川说的并不多，每一句也都是实话，可那已经足够了，现在所有人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会想要杀了他。
季开戒备着退向关岁理，两人重新背对背护持，只是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笑出来：“亲爱的，看起来，你的处境似乎还比我好一点，现在是我拖累你了。”
关岁理只嘱咐：“小心点。”
下一刻，周围的人群再按捺不住，再一次冲了上来，只是，这次眼底的疯狂，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挥舞着手上的武器，再不顾什么伤亡什么畏惧，他们此刻心中只剩下了一个目标，杀了季开。
季开和关岁理同时举刀格挡，成百上千的刀刃挡得眼花缭乱，手背发麻。
关岁理精准地荡开每一次刀刃，感觉到了不同于之前的力道和杀意，渐感吃力。
而他最困难的地方在于，他只能抵挡，并不能还手，他不能伤害这些愤怒迷茫的平民，这些人只是受害者。
季开一边格挡一边冲他喊：“沿着刚刚的路，继续走，出去，”他顿了下才问，“能行吗？”
关岁理用行动回答了他，干脆利落地一道风刃劈开，面前的一圈人潮被荡出去半米远，他几乎和季开同步起步，一脚落地，再次同时荡开一刀。
可再要挥出一刀，人群厉害大喊：“人墙，后面的人都顶上，不要被他吹走，不要放他走们，上。”
前后的人立刻推挤在了一起，逼向中间的关岁理，关岁理一刀挥出，可出手就觉刀身沉重异常，他半途加力，几乎全力才将刀再次挥出。
他艰难迈开一步。
“死吧。”
一脚落地，一侧轰然撞上来疯狂的男人，角度刁钻，关岁理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本能般一块护盾立在那里，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沉闷的完全不同于金属撞击的声音，就像是什么重物撞在上面，湿淋淋得炸开，关岁理浑身一愣。
鼻尖弥漫大量血气，他才后知后觉那声音究竟是什么，他控制不住要回头看，季开喊他：“别看，继续走。”
关岁理心里一寒，立刻收了护盾，周围嘈杂喧闹，他却似乎听见血肉组织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只觉得面前这些人仿佛瞬间变了，恶意的面目变得狰狞，像是吃人的厉鬼：“他们疯了。”
真的已经不顾性命，前赴后继只为了杀了他们。
季开警告他：“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他们，不要共情，他们现在已经失控了，关岁理，想活着，你脑子里只需要思考一件事情，你必须出去。”
“不要用护盾，砍，跟我一起出去！”
关岁理咬牙一刀落下，一步再次落下。
随即，那些疯狂的人们迅速再次扑了上来。
他们的刀身越来越沉，每刀落下越来越艰难，他们没有护盾，距离太近，即使是季开和关岁理，也很快带了伤。
他们咬着牙朝外一步步，艰难迈出去。
平日不过瞬间的距离，如今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永远走不到头。
他们煎熬着，耳边都是呐喊和咒骂，每一声都在扎心，每一刻都有无数刀光劈下，大部分挡住了，挡不住地落在血肉中，钻心得疼。
他们依旧坚定地一步一步迈出去，只要出去，一切就能改变。
不知道多久的挣扎，体力都快不够了，他们看到了人潮的边缘，心里一喜，就望见了远处的士兵阵列，每个士兵持枪站立，季仁川站在人群中间，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他们这才发现，枪口瞄准的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越发接近的人潮。
可以预见，人潮一旦靠近，季仁川会下令毫不犹豫射击，将靠近的人群毫不犹豫全数斩杀。
他是在明晃晃地质问他们，要自己活，还是要这些人活。
他们几乎立刻停住了脚步。
“杀人诛心，”季开眼底的厌恶几乎成了实质，“这个人还是一样恶心。”
关岁理几乎生出一种无力，可他发麻的手却又一次握紧了刀，他目光死死盯着季仁川：“如果我冲出去，杀掉他的概率有多大。”
季开几乎立刻就焦急拦他：“别去。”
他喊出去才觉得失态，立刻闭了闭眼，平复下来：“还不到冒险的时候，信我，还有别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也一样冒险。”
他说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他立刻全力一挥刀，面前一圈人就被他蛮横地拍了出去，他连续大力地挥舞，面前就多了一块空地。
他站在空地中，高声大喊：“我是季开，首席执行官，此次联盟的动乱，我承担我的失职，我会为此负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