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吞噬了中心的人影, 耳朵在接连的炮响中失聪。
所有的炮火聚集在那一点，前赴后继炸开，恐怖的温度在那一点攀升，扭曲了视野。
斗兽场四周的士兵紧紧攥着炮筒的支撑架, 一眨不眨注视着中心的人影, 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们的眼球融化, 他们也不曾转开半刻。
忽地, 脚下的地面动了。
“什么情况？”
“侦察兵，汇报地质情况！”
不等他们反应，脚下的震荡一瞬间剧烈，他们连带炮架被晃倒，他们第一时间的意识是：“跑啊！”
“快跑啊！这是怪物！”
他们连滚带爬, 忽地，地动山摇, 蜿蜒龟裂的地缝刹那横生在斗兽场上, 仿佛被猎杀的怪兽愤怒地现出了眼。
怪兽怒号般咆哮着嘶吼着：“不如直接掀了它！”
下一刻, 地缝炸裂, 巨兽睁开了眼, 地面仿佛恐怖巨兽, 从深处扑出，遮天蔽日, 扑向了周遭的一切。
地面席卷了一切, 以恐怖的气势迎风疯长, 粗粝的地面上越长越高, 裹着一身烧焦轰炸的痕迹, 遮蔽的阴影几乎蒙住了整片土地, 一往无前, 遇神杀神，冲向了前面的黑塔。
它要摧毁黑塔！
所有还醒着的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本能般要阻止这一切，他们要用生命捍卫黑塔，可是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恐怖的地面充斥着骇人的力量，谁看到也只会觉得触目惊心，难以想象这样恐怖的重量，究竟是谁能操控得起来。
这就是个怪物！
恐怖的地面凶猛，一路刮出了破空声，仿佛愤怒的嘶吼。
地面对着黑塔，俯冲而下。
“休想！”
忽地，一声怒喝，有个渺小的人影立在了黑塔前方。
那人站在那里，周围的风迅速以他为中心，刮了起来，那么渺小一个人影，却只看就让人觉得惊骇：“所有士兵，开启死亡护罩。”
季开望着头顶的地面，面色严肃：“法涅斯，破。”
他的黑鳞枪卷着身周的气，轰然砸入地面，随即，周围的气疯狂涌了过去，漆黑的枪身疯狂膨胀。
大量的气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不等靠近就液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白烟，那样庞大的白烟，落成了黑鳞枪上鳞甲的一道花纹。
反应稍微慢点的士兵，面色瞬间紫红，那是缺氧的征兆，护罩自动强制打开才缓了过来。
季开竟然在将空气固化，这将是曾经无法想象的奇迹，这将是世界上硬度最高的材料。
气体以可怕的速度疯狂固化，整个城市的空气都似乎聚在了这一点，大风刮得高层建筑旗帜般摇摆，周围的建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清晰。
同时，龙鳞枪转瞬间扩大拔高，枪尖穿刺入云，迅速刺向了声势恐怖的地面。
尖锐地，刺穿了地面。
地面轰得溃散，龙鳞枪也在转瞬间消散不见，内部裹着的主体枪身再次出现的刹那，蓦地粉碎。
砖石铺天盖地坠落，高密度的气浪轰得倒卷而出。
地面轰隆隆被砸出一个个坑洞，所有的建筑又向反方向摆了过去。
那一刻，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冰冷的气息在地面覆盖了一层冰，又被石头轰然砸碎。
等到一切清晰，现场只剩下两个人，关岁理和季开依旧一高一低，他们竟然都站在之前的位置，一步都好像没有挪动过。
而巍峨的黑塔，依旧稳稳落在原地。
他们彼此紧紧戒备着对方，呼吸凝成了一股白气。
忽地，他们同时动了，他们扑向对方，同时出拳。
拳头撞在了一起，拳脚相加，密集得甚至没有调动权限的余地，他们拳拳到肉，每一脚都盯着对方的致命处。
关岁理喊：“季开，让开，你不该拦我！”
季开目眦欲裂：“你是联盟的罪犯，我为什么不拦你。”
他质问：“你为什么要毁掉法涅斯，你知道那是多少代人研究出来的东西吗？你对得起他们吗？”
关岁理直视季开的眼，里面看不出半分熟悉的温情，他刹那避开了眼，他一咬牙，右手一松，季开的拳毫无阻拦砸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骨头发出清脆的脆响。
季开立刻漏了空档，关岁理趁机将人单手拽起，重重摔在了地面上，随即，头也不回就跑。
他离黑塔只剩下的几十米，他猛地冲了出去。
季开低吼一声：“站住。”从身后扑了过来，他抱住了关岁理的腰，随即，将两人带倒。
他们同时失去平衡摔去一边，摔落的半空就在互相角力，坠落之后迅速滚了出去。
两个人彼此钳制着，用力所有力气压制对方，他们找尽一切机会出拳，他们撞在了黑塔边缘，同时发出一阵痛哼，可谁都没有松开。
他们所有的力气和愤怒都投入了这场僵持中。
“季开！醒醒！”
季开怒骂：“你才该醒醒！你简直是个疯子！”
关岁理猛地抽出一拳，猛地砸向季开的右脸，季开吃痛，击中了他的腰腹。
两个人谁都不肯停。
他们的体力在迅速消耗。
周围又一次响起了有力整齐的脚步声，季开勒着他的手脚忽地收紧，关岁理心里察觉不好，乱掉的军队又一次聚上来了。
季开猛地滚上来压制他：“你现在束手就擒，我可以判你自首，审判庭上，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法官说。”
关岁理的体力迅速下降，他被季开困在这里，如果士兵们围上来，他必死无疑。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迫在眉睫，他还不能死！
他面对近在咫尺的季开，只觉得季开无比陌生，他一贯讨厌季开身上的香水，可这一回离得这么近，也没有闻到，他却只觉得这个人都不完整了。
“你真的相信法涅斯吗？你回家里看看，你该有一展览架的香水，可你现在身上只有一身臭汗，你就这么蠢吗？季开！”
季开脸色一黑：“你敢嫌弃我！”那一刻他简直无法接受，“你不能嫌弃我！”
可喊出来他就发觉自己这话不对劲，他忽地一怔，关岁理已经抓住机会迅速爆发，双腿一蹬，将他狠狠蹬了出去。
季开猛地被砸在黑塔冷硬的墙壁上，疼得眼前一阵扭曲，视野中的人已经迅速冲入了军队，杀了出去。
士兵们又一次乱了，有焦急的士兵冲过来，就看见季开惨白的脸，登时一阵惶恐，低头一眼不敢多看：“长官。”
季开咬着牙扶着墙爬起来，他望着远去的关岁理，渐渐，他的脸色再次冷漠，他一字一顿：“不择手段，抓住他！”
士兵立刻惶恐退了开：“是。”
关岁理冲出了包围圈，已经顾不上方向，他在城市间疯狂逃亡。
他身边裹着激荡的风，他快成了一道残影。
身后有人大喊：“城市囚笼，启动。”
关岁理那种不祥的预感又一次出现了，他体力已经不足，可依旧再次，尽力加了速。
下一刻，周围的高楼大厦忽然动了，那些稳定的时候就令人望而生畏的擎天钢铁一刹那当头拦了下来，几乎能将一切碾压成粉末。
关岁理心惊肉跳，猛地起跳躲避，钢铁冰冷的气息擦着肩膀划过。
刚避过这一栋高楼，就发现，整个城市，所有的高楼大桥，都轰然折叠翻滚，巨大裹挟着巨力的建筑物构筑物，这一刻在城市中肆意奔腾，一切都成了抓捕囚困的工具。
整个城市，变成了为了抓捕存在的，巨大的囚牢。
这就是法涅斯权限下，城市最可怕最陌生的形态。
这些瑰丽的集科技大成之作的权限应用，仿佛炫技一样令人目眩神移，可也同样让人不寒而栗。
本该无尽造福人类的东西，如今冰冷而肃杀，势必要将妄图挑战联盟的人绞杀。
关岁理骤然加速，他不敢在这样的囚笼中多停留一刻，他必须在体力彻底耗尽前冲出去。
可是他甚至没有方向，他逃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整个联盟，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地。
关岁理索性盯准了建筑防守最严密的位置，冲了出去。
他在无数钢铁间辗转腾挪，他躲避容不得半点失误，一旦被击中，哪怕只是被剐蹭到一点，他都将被巨大的力量掼出去，摔在地面超出人体的负荷，粉碎成组织碎片。
他的大脑运行到了极致，他判断着无数大楼的轨迹，寻找唯一的线路。
他调动身体，容不得意思差错。
他不知道身后是不是有人在看，如果继续使用权限，他即使逃了出去，也依旧被对方监测，根本跑不掉。
他终于来到了攻击最严密的区域，在这里，所有的监控和探测都会被暴风的攻击覆盖，然后，他停止了权限。
权限停止的刹那，失去一切庇护的关岁理轰然落地，他单枪匹马，全力冲入了那片暴风骤雨的攻击区。
他在季开的指挥台上的标志同时消失。
季开望着忽然空荡荡的仪器，周围下属高兴惊呼：“我们成功了！”
季开却阴森森笑了：“他很大胆，你高兴得太早了。”
下属诧异望向了屏幕，混乱狂舞的大楼，光看一眼就觉得心悸：“您是说，他不用权限，能在这样的攻击下跑掉？”
“这可说不定，他死去的概率很大，可不是白分之一百，”季开挥手，“传令，边缘地带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下属又一次领命离去。
季开望着屏幕，摩挲手指上的戒指，思索：“那么，你会去哪里呢？”
关岁理在大楼间奔跑，周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大楼落下，而每座大楼落下，他都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才能在大楼落下前逃出这片被碾压的区域。
可一旦冲得太猛，多了那么一秒，他就会被后面一座大楼压扁。
他必须掐着大楼坠落的间隙，一次次刹车，一次次最高速起步。
大楼的无数个窗户间同时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头发被汗水渗透沾在脸颊上，他只看了一眼，又一次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