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十序列[无限]【完结番外】>第169章 辩论

  寂静的大厅, 窗口洒进了光,整座会场却更是漆黑,门外嘈嘈切切一阵杂乱。

  “几点了?”

  季开不知道跑哪儿看了眼时间,回头跟他说:“七点了。”

  关岁理从椅子上坐起, 朝着紧闭的大门走去。

  七点半的会议, 现在只剩下半个小时, 也该迎接大家了。

  他分明跟每一个人都打过照面, 绝大部分人都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才同意参会,他现在却想象不出外面任何人的神情。

  他攒了攒力气,双手搭上了会议室的门把手。

  “希望这帮人识相点。”

  季开的念叨传进耳中,关岁理心中一下猝不及防,只觉得好笑, 可来不及说话,大门被他打开。

  吱呀的声音, 厚重的大门在惯性下自然开启, 外面的一线天光刺进眼睛里, 也照进深不见底的会场, 会场所有的窗帘同步升高, 会场顿时四面八方亮起来。

  所有被阻拦的光同时打在关岁理身上, 他眯了眼,整个人苍白得发着亮。

  门口的私语顿时止歇, 一双双眼睛齐齐朝着大门望过来, 一致端出温文尔雅的做派, 也一致, 端详着孤身的关岁理。

  关岁理的目光适应了光线, 看清了门口的局势, 尽管是和谈的名义, 可两边人依旧站得泾渭分明。

  左边带头的是罗歌,他身后是支持人类起源于虚空的学者,他们自称反对陈腐观念联盟,认为应该接受新兴的、有足够的数据支撑的新理论。

  右边带头的是知名的历史学家余变迁,他宣称人类的历史,是只有世世代代在土地上长出来的人类才能创造的历史,他带领着坚决的反对‘人类’理论的势力,他们自称人类本源联盟。

  之前没有统计,可现在这么站在一起,就很容易发现,右边的势力要比左边少了很多。

  余变迁脾气向来不好:“怎么才开门,我们都来了大半天了。”

  又瞧着罗歌浑身不自在:“带那么多人干什么,你以为来打架的吗?”

  罗歌都没来得及开口,身后一堆看不过的早就吵吵嚷嚷:“你们自己人少怪我们干什么?”

  “你真的是来友好协商的吗?一来就闹,没见过你这样的,胡搅蛮缠的学者,小人。”

  罗歌赶忙拦住;“住嘴。”

  可余变迁登时动了真火:“说我小人,你们以为我傻吗?罗歌,今天讨论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们知道了要干什么,你以为我不搞你们那些个东西看不出来吗?你们有什么阴谋。”

  右知行抢话:“知道了你又能派上什么用处,你就是在添乱知道吗?要是研究因为你耽误了,你就是罪人。”

  “当我死了吗?我说了闭嘴,我们是来和谈的!”

  罗歌敲着地板,忍无可忍压住。

  右知行才终于不满地退回去,罗歌撑不起笑,但还是对余变迁做了个请的手势,余变迁也终于缓和,互相让着往门口走。

  关岁理看着两边人朝会场来,颔首让到一边。

  一堆堆人路过他的眼前进入会场,各自落座,一切井然有序,但他明白可平和只是所有人勉力维持的假象,看到的所有都岌岌可危。

  但是今天这一场,已经箭在弦上,只有胜利没有失败的余地。

  不仅仅是这事关维斯特穆无数人的性命,事关研究的未来。

  也因为那个最后的答案,或许就是他要找的东西,这里所有人解脱的希望。

  寻找人类。

  这是法涅斯给的关卡任务,排除了寻找物质定义上,以及理论定义上的人类后,剩下的答案有些荒唐,但也是唯一的可能。

  那就是让人类自己做出一个答案,选择真正的人类。

  这不止是一场会议的结果,还关乎未来,关乎这里人根本意识不到的……现实。

  研究人员鱼贯进入后,关岁理把门关上,吧嗒一声,门紧紧闭合,所有人的心跟着一沉,这一场谁都无法预知结果的会议即将开始。

  灯光聚焦,打在了主席台上,台上的人清了下麦,那是维斯特穆的校长,他年岁已长,本来不再接受具体事务,但他同样不希望看到混乱的局面,应邀前来。

  隔着远远的走道,校长向关岁理投来一个感激以及坚定的视线,他开口:“诸位同仁,我为此次议题结果表示沉痛,诸位所为,可称之为灾难。”

  现场死寂。

  “我校创立之初,立‘实验室公约’为校训,意在告诫诸公,什么是一个研究者的心。”

  “平和对待自己的实验议题,无论成功与失败。”

  “可是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

  全场人低下了头,校长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欣慰:“我也理解诸位的失态,我们代代坚持的理念,无数先辈为此呕心沥血,冒大不韪提出猜测,后人又甘愿披荆斩棘去论证,一辈辈如此,才换来写进教科书里的一句话。”

  “我们坚信他们的真理,也是坚信他们为此勤恳的付出。”

  “如果连世辈探索的结论都不可信了,我们还能信什么?”

  所有人猛然抬起头,他们目露惊讶,他们没想到校长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他们自己争破头皮,也没有一个人真的敢说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孩子们,不要害怕,颠覆认知的灾难,不是第一次出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这样的灾难,我用我以及所有先辈的经验告诉你们,绝对就这么几次。”

  “不过是,我们研究的历史上,无可避免的那么几个小偏差罢了。”

  “我们会犯错,但不可能频繁犯错,我们并不愚蠢。”

  “这对你们是一次磨练,跨过去,你们也必须跨过去,跨过去,你们就赢了。”

  “我今日,借关所长把诸位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们决不能屈服于无端的奇状,我也坚信,奇状后必有真理,唯一的,无可辩驳的真理!”

  “我们今日在此,就要化掉戾气,一起找出真理,跨过这次的灾难!”

  会场里的所有人紧紧盯着主席台上的那个人,他们仿佛知道了自己过错的孩子,景仰地乞求校长的原谅。

  他们都做了什么!

  校长慈爱地望着下方,终于笑了:“我维斯特穆,将秉承先辈之风,绝对不放弃真理,也绝对不偏执己见。”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答案,”校长放松下来,终于露出疲惫的神色,禁不住咳嗽了几声,“剩下的时候,就是留给你们的,我等着听你们的答案。”

  所有人担忧地看着校长,惟恐他累倒下去,好在他的学生上来扶了他下去,所有人才终于安心下来。

  校长离开了,会场里的人却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会场迎来了沉寂,所有人还茫然地四顾。

  “校长说剩下的时间是我们的,”罗歌打破了沉寂,“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希望我们能站在公平的立场上,探讨我们的发现,一切目的,都是为了真理。”

  “这倒算句人话。”

  余变迁话不好听,可语气好了不少:“我也不是闲着没事来找消遣,要是你们能好好说话,谁也不希望做错事。”

  两边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按下手中的桌板,一阵齐刷刷的机动声,两边的椅子同时旋转,左边的人向右,右边的人向左,他们在一瞬间面对面。

  余变迁公事公办地说:“既然我们双方都有这样的意愿,我宣布,本次研讨会正式开始,我希望,双方本着公开坦诚的原则,友好达成讨论的目的。”

  罗歌点头:“当然。”

  余变迁一抬手,右边出现一块巨大的光幕:“那好,本次议题,就我们新发现的精神体,其为人类起源的说法,我们将展开讨论。”

  “请双方不要藏私,提交自己的证据和论点,不介意我们这边先吧。”

  罗歌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菲利克斯,你来。”

  余变迁左后方的一个魁梧男人站起来,啪地就从脚下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厚叠的资料,啪地压在桌板上,几乎跟他的胸口一样高。

  简直怀疑,余变迁选他来讲,不是因为他能说,也不是因为他懂理论,而是因为,只有他能一下子搬动这么多资料。

  他们看似浑不在意,可准备比谁想象得都更加充足。

  菲利克斯倒也不辜负,瞄了眼资料就镇定自若开口:“我们绝不承认未经磨砺的精神体是我们的历史。”

  这人一开口,那股杀伐的论调令全场肃静,他说的话,就是审判。

  这个人怎么可能不会辩论,这可是他的专长。

  “贵方的论证虽然完整,可依旧不能解答我们的疑惑,首先,个体的存在将成为悖论,可这是我们所有人类坚持的底线,如果我们只是因为从精神体变成了实体,就有了之前不在乎的底线,意识的存在是这么轻易会被改变的吗?”

  “贵方的论点中,人体作为容器……”

  他口若悬河,慷慨激昂,仿佛每一句话都精心筹谋,让人无法反驳,

  可他手上的资料同步出现在光幕上,才发现上面是一条条的数据,他说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临场的发挥。

  这人可怕的临场能力和论述能力,在这帮满腹经纶的学者中,也已经是佼佼者了。

  罗歌身后同样站起了人,之前见过的青年,他名叫艾略特,他的人和他研究的武器一样暗藏杀机。

  “就你们这边有数据吗?”他一个响指,光幕顿时被他的图标挤占,“虽然是不懂事孩子的胡闹,可我们的结果已经给你们看过了。你们要是看不懂,我不介意具体给你们分析。”

  对面人投来不满,罗歌咳了声,他才笑了声:“好,那我就好好给你们讲。”

  ……

  “我们认为你的数据不完全,这里的起伏并不寻常。”

  “难道能有你们扯吗?瞧瞧你们这条,这是唯心论,你们讲的是科学吗?”

  “我们是有数据基础,你不能否认人类还没确认的领域。”

  关岁理听得头都要疼了,每一个字都在敲击他的神经,辩论的双方从一对一转为一对多,又转为多对多,简直就像一场含蓄的无休无止地撒泼。

  相信在场诸人只会比他更头疼。

  “要比数据多,你们比得过我们吗?”

  “数据多是为什么,你们难道不是因为比我们早研究了三年吗?你们这三年究竟研究了什么,你们敢放出来看吗?”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终于藏不住了,一开始说什么,你们觉得给你们三年就能有结果吗?”

  “那你们的数据呢,你们的数据那么多,你敢全部放出来吗?”

  吵成什么样子!还像话吗?

  “够了!”罗歌又一次敲地板,可是这次激愤的众人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罗歌看向余变迁,可余变迁审视着他,就那么稳稳坐着,纹丝不动。

  罗歌终于明白了,他气得直接走了出来:“是你的意思!”

  余变迁也站起来平视他,一字一顿毫不退让:“我需要知道答案,不然你凭什么让我们对你们放心。”

  罗歌一噎,又气:“你要知道什么!你不放心什么!”

  “我要知道你们三年来究竟做了什么,”余变迁面对这位老人的指责,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你们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三年,谁也不敢保证你们的手底下没有隐患。”

  “我不能跟有所保留的你们合作。”

  “我要求公开所有的数据,全部,三年来全部的数据,接受清查,然后再谈合作。”

  罗歌的脑子嗡的一声,关岁理同时跟着脑子一抽,他几乎立刻想到了当初废弃实验楼中这帮人的空白,以及他们追着他进入隔离实验室的惶恐。

  他们不可能允许给别人看。

  糟了。

  果然,罗歌立刻拒绝:“不可能。”

  “那是我们研究员的心血,你知道里面有多少机密,你凭什么要求我们把底牌给你们。”

  不仅是余变迁手底下,罗歌那边的一部分人也皱起了眉。

  为什么不能看?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们问心无愧!

  余变迁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讲究,你要跟我们合作,就必须双方公开全部的数据和研究记录。”

  “你知道这是你我的根本矛盾,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在心虚什么!”

  银河所长、右知行一帮人同时站出来:“你这是胁迫。”

  “我们从来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你们凭什么就要我们亮底牌。”

  余变迁身后也一帮人扔掉纸笔站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吵吵嚷嚷,不知道谁第一个动手,全乱了。

  校长本来坐在一边,见状着急地爬起来,他喊了又喊,这回就连他,都没人理了。

  校长颓丧地倒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