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沉闷地砸在血肉里, 跟预想中不一样,他砸在了坚实的人身上,他们的幻境也终于彻底重合在了一起,可下一刻, 一只手就朝着他的手腕抓了过来。
关岁理迅速后撤, 手腕上还是痛了一下, 他一看, 已经多了一圈淤青。
不等他反应,同样的一拳朝着他的腰腹打了回来,正好是他之前打中季开的位置,要报复的心简直昭然若揭。
简直太记仇。
他抬手格挡,后撤的同时终于有空看了一眼季开的眼, 可这才发现,季开哪里是没有醒, 他的眼睛里清清明明, 只不过满满都是不爽, 他根本就是要找麻烦。
这个家伙……关岁理莫名也有了些火气, 手腕下压, 抓着他的手就是一扭, 膝盖侧踢。
季开哪里肯被再揍一次,踢腿迎了上去。
两条腿撞在一起, 两人同时收腿出拳, 在半空相撞, 风声和拳声不止, 短短十几秒, 他们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招。
没人说话, 也没人动权限, 拳拳到肉,砸在骨肉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不知道谁把谁背摔出去,又是谁半空翻转,一个大跳横劈谁的脖颈。
偶尔有谁摔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再借力冲出去。
他们砰地撞在一起,两只手臂死死绞在一起,僵持着,眼睛相撞,彼此都是真火。
关岁理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喘息着,僵持着,他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干了什么,他看着对面挑衅地笑着的季开,总觉得自己就像疯了一样,简直胡闹。
而且看季开的样子,这么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实在是麻烦。
他开了口,语气冲得惹火:“消气了吗?”
季开听见关岁理的话,就知道他不打算打了,有些扫兴:“那可未必,”他假模假样用空着的手揉了揉肚子,“你下手可真狠。”
关岁理挣了挣,要撤掉手,没挣开:“之前刚干了点力气活,没收住,放手。”
季开却趁着关岁理收力,忽然一笑,就把人一转,一掐关岁理的脖子,把人死死压在了自己的那块墓碑上。
“你折腾我那么多次,这就想算了?”
石料冰冷坚硬,关岁理磕在上面,实在很不舒服:“你这什么意思?”他这是要算总账了?这家伙又发什么疯?
季开的脸上依旧在笑,只不过相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其实那年,我躲在墓碑后面,就想着,要是被你发现了,会不会被你揍一顿,果然,你跟我想的一样。”
关岁理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墓碑这件事发生的当时,很多年前,他们单方面见面的那一天。
连这都扯出来了?
“不会。”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脖颈上的手紧了些,他有些难受地压住了季开的手。
他注视着季开的眼,他发现季开这个人,越跟他对着干越是没完,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样子,他要尽快离开,于是他干脆放弃了挣扎,手上卸了力:“有顾兴邦在,而且这是你的地方,我只是路过。”
“是吗?”季开手倒是没有再用力了,只是他的笑更阴森了,“你这么回答,总让我觉得……我可有可无,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关岁理发现自己实在猜不懂季开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季开凑近了些,“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好好认识过?”
关岁理实在不愿意跟人这么近,季开又一次踏进了他的安全距离,可是也因为这个距离,他看清了季开的眼睛。
季开眼底远看总是干净的,他没有在意,可这样近了,他才注意到那眼底徘徊着的一圈浅浅的黑,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杯新沏的红茶里,浮了一片细细的叶。
一潋滟,就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他才发现,季开好像自始至终,根本没有从幻境中走出来,怪不得周围的环境一直没有消失,那他对话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他?
季开不该被这种程度的幻境困住这么久,除非里面,真的有什么让他不甘心的东西。
“揍了我一顿,总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关岁理实在不想搭理他,就现在这个姿势,卡着别人的脖子,这是要好好说话的意思?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很久之前就听过你了,在霍初先递过来的特危人员名录上,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关岁理本来想说什么,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下子就抿住了唇。
霍初先,很久没有听过的名字,在研究所里,所有人都叫他霍老师,这个名录他没有听过,但可以想象到是什么作用。
季开当时的身份,对他的关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还是头一个,我认识你这么久,不仅没有说过话,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过的人。”
季开的口气十分怨念,尤其最后几个字,简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关岁理都不知道他在在意什么?
季开似乎跟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之前把医疗室画成那样就够奇怪了,现在的行为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论。
他看着季开认真的眼神,有了一个猜测,或许季开真的就是在意这个呢?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可或许他满足了季开的念想,他就出来了呢?
他想开口,可喉结磨着季开的手,喉咙实在不舒服,于是他攥住了季开的手腕,一点点使力,这回他强硬了些,那只攥着他脖颈的手就被一点点挪了开。
他的表情说明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可笑又毫无意义的事,但他的语气依旧毫无起伏:“关岁理,男,26岁,法涅斯等级12,毕业于维斯特穆大学,主修生理心理学,兼修脑外科学,导师霍初先。毕业后一直从事相关研究,我有自己的研究所,主要成就是……心理颜色干涉法。”
只是他说完,季开就笑了,不像是之前那种牢骚不满或者满是讥讽挑衅的笑,这回是真的被关岁理弄得哭笑不得:“我只是让你自我介绍,没让你背简历。”
随即他又想想,点了头:“不过你大概也就只会这个了,”他勉为其难纠结着眉头,“将就一下吧、”
季开伸出了手,周围的背景在他的话语中逐渐消散:“季开,男,28,法涅斯等级232,现在算是序列九,法学、经济学、管理学,工学、历史学,我都学过,曾经是联盟首席执行官,也是瑞特学院的校长,至于现在……”
“我是十序列里最大的一只怪物。”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步踏上来,握上了关岁理的手,周围的场景彻底消失,刺眼的白墙壁和一片熟悉的仪器出现在了视野,是他的心理颜色干涉仪。
他眸色一暗。
颠簸又一次动荡在了周围,在这波动中,那双握着的手轻微地挠了一下他的手心:“忘了介绍,今天的香水是——血色盛宴,以后我们就算是认识了,请多指教。”
随后,意识彻底消失。
只不过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莫名觉得他们刚刚那种愚蠢到家的自我介绍,有点像很久之前盛行的一种行为,好像叫……相亲。
他懊恼地想,下次他绝对不会再跟着季开干这种事了,简直昏了头。
离开的刹那,他用尽全力注意到了这扇门上的门牌。
【情绪压制室】
曾经的医疗室究竟是什么地方,曾经到底有多少人在这里绝望过,这里绝对不能……再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