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点』

  公演结束那天, 一下来江知就觉得不太舒服。

  “怎么了?疼还是不舒服?”

  “难受酸胀,神经一跳一跳的疼。”猛然放松下来,他的所有感官突然放大。

  傅云廷打发工作人员收拾东西, 让江知坐下来给他按摩舒缓,之前总是陪他去医院,自己也学了一些。

  “还疼?”

  江知点点头。

  傅云廷不太放心,临时又带着江知去了医院。

  “趁着年节好好休息休息吧, 还是注意保暖消炎, 多热敷多按摩,饮食上也要忌口。假期结束后再去拍一次片子, 如果黏连状况严重, 还是建议做个手术。”

  “手术?”江知皱眉。

  “具体要看后面恢复情况, 你这个职业, 有些病痛很常见, 不用担心。”医生安抚道。

  江知点了点头, 诺兰当初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可惜恢复状况还是不理想,后期还是应学校的邀请回去培养学生。

  从医院出来, 两人直接回了酒店,本来是一个小时后的飞机,但江知没什么精神,傅云廷让常然去试试改签。

  “明天还有机票吗?”明天都除夕了,有票的可能性不大。

  “没有我们就暂且不回了, 刚才和你经纪人商量过了,年后多休息几天。”傅云廷亲了亲他的脸, “医生说的忌口今天都听见了吗?海鲜一类的暂且少吃。”

  江知扁了扁嘴巴, 即使能吃他也没胃口了。

  “知道了。”

  见他情绪低落, 傅云廷将人放在客厅,去卫生间找了卸妆的东西过来,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问。

  “有想去的地方吗?难得年假。”

  江知杵着脸,恍若一个三级残废,他想了想道。

  “我们去松南吧,距离这边不远,不用买票开车就可以去。”

  “松南?”男人手指一顿,“怎么突然想去那儿?医生说了,你最近不能着凉。”

  “怎么会着凉,我戴好手套就行了,而且保证不会下水。”说完,江知拉开两人的距离,“还是说你不想陪我?”

  “没不想陪你。”傅云廷打开食盒,“这是酒店刚送的瓦罐粥,尝一口?”

  他就这勺子吃了一口,便拧起了眉头。

  “唔,烫…”

  男人搅了搅,舀起来又吹了两下,“好了。”

  江知眼珠子转了转,吃饭也不忘坚持己见,“我不管,我就要去松南。”

  傅云廷哪里猜不到他的意思,来之前江母也说过让他们有时间就去看一看海。

  如今这边距离松南只有一座城的距离,两人又暂时回不去,应该是张如安早就跟江知通过气了。

  “好,去。”对于傅云廷来说,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虽然手上不舒服,闻言江知心情又莫名好了一些,他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的人,从小就在外比赛,高强度的练习,这样零星的病痛早已习以为常。

  晚上睡觉,江知手上贴着暖贴,有些不舒服,无意识的就要去挠去摘,不过却被傅云廷一把按住,然后把他一只放在自己腰后,一只按在怀里。

  “别动。”

  江知不习惯,挣扎着就要从男人怀里翻出来。

  “江知,再闹就亲你了?”

  江知睁开眼睛,“又不是没亲过。”

  “所以皮糙肉厚了是吗?”

  江知,“……”

  第二天醒来,两人吃了早饭就出发去松南。

  明明当年他母亲最向往的是那座北边小城,可临终却托付江家父母将她葬在最南面。

  傅云廷懂,也不懂。

  她觉得自己负了那个男人,她觉得自己脏了。所以希望两人永生不再见,希望对方能有一个圆满的归宿,再不被人如此对待。

  但傅云廷想,如果有一天他和江知也发展到了那个地步,哪怕两人再无可能,他也会选择在一个距离很近的地方默默相守。

  而不是用这种方法,折磨彼此。

  江知对这些事情隐约有猜测,但没人和他具体说过。

  晚上两人高价买了游轮票,去了海上。

  此时站在观景台,他才听男人主动说起这些,他一向乐观,听到这种事情,比傅云廷当年还无法理解。

  “可是既然相爱,不该互相坦诚,互相信任吗?为什么…”

  傅云廷摇了摇头,“世事无常,谁又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江知唇角动了动,心下有些难受,他知道,所以他在努力改变。

  现在江家好起来了,他和傅云廷也好起来了,希望这样的悲剧永远不再发生。

  他忍不住抬手抱了抱傅云廷,“…如果我说我知道呢?”

  “什么?”

  江知却没再开口。

  后来两人回到了休闲区,楼下有人开轰趴,楼上有人悠闲海钓,江知晃了晃酒杯,心情莫名放松。

  “听说下面有赌局哎,你不去玩吗?”

  “你这是诱惑我往法制咖那边靠?”傅云廷抿了一口红酒,身体泡在泳池里,音调懒洋洋的,“还是…又在琢磨着退婚的事情?”

  “你又不跟我结婚。”江知忍不住吐槽道。

  “不结婚就要退婚,这话也就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江知从长椅上起来,也入了水,“怎么了?我就是这么爱憎分明!”

  “爱憎分明?”傅云廷放下酒杯,“退婚是恨我,那要结婚我可以理解成为爱或者喜欢?”

  “你可真会抓重点。”江知扯了扯唇角。

  “所以你承认不承认?”男人突然往他身边靠近,引的水面哗啦啦的响。

  江知拍了拍水面,斜了他一眼,“那句话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是啊,重要。”傅云廷学着江知平常说话的样子道,“不说不结婚那种。”

  江知,“…看不出来,你还挺注重仪式感?”

  “这是仪式感的问题吗?江知,你在模糊重点。”

  江知趴在池边一瞬不瞬的瞅着傅云廷,“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这么千方百计对我好?是因为爱吗?”

  傅云廷在两人的感情中注定是包容的那一个,对于江知他一向不吝表达。

  “对,爱你,喜欢你,想让你永远这么开心。”

  本来江知问的坦坦荡荡,想看傅云廷会不会害羞,会不会不好意思。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这人脸皮比他想象的厚太多了。

  再加上他因为沉不住气,早就被人把心思探了去,傅云廷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江知忍不住把他的嘴巴捂上,“你怎么张口就来,可真行。”

  男人轻笑,眼尾有些发红。

  抬手将他的手拉开,“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江知捂脸,“你还我一个高冷的霸总。”

  傅云廷失笑,没再逗他。

  “起来吧,回去睡觉。”

  两人在松南呆了三天,临走的前一晚江知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的自己。

  他长大之后很少想起以前,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偶尔看到老照片努力回想,也总是头疼。

  所以他很少去回忆。

  梦境中,他看到了傅云廷说的那个又黑又摸不到边际的房间。

  他想进去,却怎么都找不到进去的大门,只能趴在高高的窗户上远远看着。

  瞥见男孩苍白又虚弱,身上满是红痕,江知急的满头大汗,可是怎么都不得其法。

  “别怕…”

  “不要怕…”

  傅云廷半夜被江知的动静闹醒,大手一摸,江知一身的虚汗。

  “…江知?怎么了?”

  江知梦呓不断,眼角甚至有水痕。

  傅云廷将人叫醒,“江知?”

  片刻,江知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粗喘口气,“傅云廷…”

  “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难受?”

  看清眼前的人,他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没事,一定是你白天看了太多悬疑剧,那些都是编剧虚构出来的。”男人轻哄道。

  “嗯…”他蹭了蹭傅云廷的肩膀,“我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你了。”

  傅云廷诧异一瞬,“…你梦里的我,长什么样子?”

  江知从他身前抬起头,表情严肃。“有点丑,没有想象中的可爱。”

  傅云廷,“。”

  傅云廷起身起给他倒了水,放在手心,“喝完睡觉。”

  见人还生气了,江知乖巧喝光,忍不住从背后去抱他。“哎呀,骗你的啦,很帅,就是瘦了点…”

  傅云廷平躺下去,让他趴在怀里。“说的有模有样,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我为什么不知道?反正那就是你。”江知坚持,“我们小时候见过对不对?”

  男人表情突然柔和下来,“嗯,可惜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江知放了力气,突然有些后怕,“你是怎么从那么黑的地方逃出来的?”

  “出了点事故,后来被爷爷接走了。”傅云廷沉默道。

  “什么事故?”

  “不太好的事情,晚上说得吓到你。”傅云廷半真半假道。

  江知没信他,“…跟我有关对吗?”

  傅云廷敛了笑容,“想起来了?”

  江知摇头,“没有,但我看见你了,也看到我自己。”

  男人沉默了一瞬,“梦里的东西可能是你想象出来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想象。”江知笃定,这个梦境真实的和几个月前的那个一样触目惊心。“那么高的楼跳下去,你不怕死掉吗?”

  他手指在男人肩上那道伤疤上拂过,心脏抽疼。

  白天傅云廷接电话的时候,他拿着他的钱夹找身份证,看到了男人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有傅云廷,也有自己。

  两人一起坐在医院病床上,一个千疮百孔,一个懵懂无知,看起来应该是事故后的照片。

  他早年间的记忆总是很模糊,见到傅云廷肩上的疤痕,还有那张照片后,他脑海中便一直闪过某些模糊的画面。

  看见男人此刻的态度,江知更觉得那是真的。

  “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傅云廷把他拎起来问道。

  江知瞪他一眼,那不是梦。

  “梦里你从傅家阁楼跳下来,就摔在我面前,没被吓死我胆子可真大。”

  男人手上力气突然加重,情绪肉眼可见的起伏。

  “江知…”

  “还好下面有棵树挡着,你的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对吧?”江知忍不出朝他肩头抚去。

  “还有什么?”

  “兵荒马乱的,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江知抱了抱他,“就记得我爸爸看到你摔下来,和傅耀明大打出手。可能,他们也是那个时候闹掰的。”

  见江知真的记不清细节,傅云廷才缓缓告诉他,“那天,伯父带着爷爷专程来接我,傅嘉阳和江言是同班同学,可能当时从他那儿听到了什么。”

  “哥哥?”

  “嗯…”

  江知试图往前回想,但脑子却闷闷的疼。

  “怎么了?”

  他脑袋重重的在男人肩上蹭过,“有些头疼。”

  “好了,不想了。”傅云廷给他揉了揉太阳穴,“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睡不着了。”江知说,“你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呗,我只记得那天你就这样被送上了救护车,后面…就不知道了。”

  傅云廷缓了缓语气,抱着他重新躺下来。

  “没什么太多的事情,后来我在医院呆了很久,你有事没事就往我那儿跑,又粘又烦,跟现在一样。”

  江知不太满意,“然后你就把这个又黏又烦的人记了一辈子?你是有□□吗傅云廷!”

  傅云廷想了想,“可能是…”

  江知莫名惊悚,“什么话都敢接,你就不能正常点。”

  男人笑了笑,“反正就是吃定你了,你跑不了。”

  “按照这个说法,你不应该喜欢我哥哥吗?是他发现的,我爸妈才会过去。”

  “那我不管,我又不认识他,更也没见过他。”

  “……”江知哭笑不得,“这也能行?”

  闻言傅云廷把江知抱紧了,“可能我是见色起意吧,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宝贝,所以从小就想占为己有。”

  “我爸妈知道你这个想法吗?”江知惊悚。

  “可能…知道。”傅云廷蹭了蹭他的额头,“小时候的你像个小太阳,横冲直撞的,很可爱也很善良。”

  “当初我爸妈同意联姻,不会就是听了你这些鬼话吧?”江知有理由怀疑。

  “没说这些,只想说了喜欢你想要你。”男人平静道,一点都没有他想象的不好意思。

  江知,“。”可真行。

  “在黑暗里生活久了的人,哪里能见得了阳光。”傅云廷缓缓道,“可能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也可能你太耀眼太美好,一感受到善意和温暖,便产生了某种执念。”

  江知心头一怔,没有说话。

  “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卖惨的感觉,但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全部,嗯…细节需要你自己回忆,不包售后。怎么样?是不是很老套?很俗气?”

  江知摇头,“不怪你,都是你爹太坏了。”毕竟他们是书中的人物,再狗血一点也不奇怪。

  傅云廷笑笑,江知此时的表情跟他的预测的差不多。

  “现在事情都知道了,要退婚吗?”

  没想到这画风转的这么快,江知瞪他,“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道德绑架我!”

  “那你呢?接受绑架吗?”

  江知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好像也不错。”

  男人失笑,按照江知平时的性格,大可以随着他的话直接退婚。

  可惜他没有。

  “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了。”傅云廷提醒他。

  “那又怎么了?”江知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依旧哽着脖子道,“那你呢?包年吗?”

  傅云廷磨了磨牙,“看来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知道厉害?”

  “……”江知自动往后挪了挪,“你要干嘛?”

  “干点包年该做的事情。”男人掷地有声。

  江知吓的瞬间拉起被子往里钻,“我告诉你,我是有信仰的人,婚前绝对不能有那么什么不健康的行为。”

  “不健康的行为?”傅云廷将被子扯开,“有科学验证,成年男人一周三次的性行为,可以促进身体和心理健康,还可以缓解压力,延缓衰老,我觉得非常健康。”

  江知气喘吁吁的被男人挖出来,“你哪里来的歪理,要这样庙里的和尚要怎么办?不得个个早亡?”

  “眼界不要太窄,隔壁国家的和尚照样娶妻生子。”傅云廷提醒他。

  “…我,我,我需要一点点思想准备。”江知欲哭无泪。

  “你只需要人到就行了,我帮你准备。”傅云廷一字一顿,干脆利落。

  江知坐在原地,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好叭。”

  傅云廷,“???”

  “我怕疼。”江知强调,“你轻点。”

  傅云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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