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和余书芳追到火车站, 亲眼看到沈叶淮跟着贺励文和苏瑞香上了卧铺车厢。

  车门已经关上,火车缓步开动,谢小玉追着火车敲窗户, “沈叶淮……”

  沈叶淮看到那天采访给他糖吃的姐姐,下意识的从车窗里伸出手,“姐姐, 我想回家找妈妈……”

  但是他也知道他根本下不了这趟火车。

  苏瑞香将沈叶淮的身子拉回车厢,“太危险了, 真是没有家教,快点坐好。”

  火车已经离开了站台, 那个姐姐也被远远的抛在后面,沈叶淮低头。

  苏瑞香刚才看到了谢小玉, 她跟丈夫说道:“刚才那个女孩子, 她弟弟长得很像你,你说她是不是反悔了, 愿意把她弟弟卖给我们收养?”

  贺励文觉得不是, 如果要卖弟弟, 喊的就不是沈叶淮。

  他问道:“小淮, 你认识刚才那个姐姐?”

  沈叶淮局促的点头,“她就是去家里采访的报社记者,还给了我糖吃。”

  原来是记者, 贺励文的事情不经查, 而且他看国内越来越好,百废待兴以后有大发展,他是准备回来投资的, 不想这趟回国留下什么把柄和隐患。

  因此很反感记者。

  他道:“应该还是追着想采访, 你知道这些记者们, 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着实讨厌。”

  苏瑞香对那个长的很像丈夫的大鱼儿惦记的很,可是她更惦记国外的双胞胎女儿。

  她道:“那咱们就赶紧回国吧。”

  而站台上的谢小玉和余书芳,眼睁睁的看着载着沈叶淮的列车开走。

  报社还催着交稿子,之前余书芳借口没有核实清楚压了一压,现在华侨都带着沈叶淮走了,回去肯定要被宋幸华借机发挥。

  余书芳跑起来没有谢小玉利索,她喘着气追上谢小玉,“小玉,小淮被带走了,我听说国外有鉴定亲子的技术,要是被发现不是亲生的,小淮怎么办?”

  怎么办?

  谢小玉本以为他们二十号才走,正在想办法呢,还没等想出来,小淮就被带走了。

  如果不是在国外受到了难以言喻的苦难,小淮也不会黑化成疯癫的少年,报了养母的仇之后,差点跟小鱼儿同归于尽。

  她想,那个世界的严弋看到了前因,一定会想办法找补。

  而这边的她现在也要想办法找补才行。

  “我们先回家属院问问情况。”

  “行。”

  她跟余书芳又去了纺织厂家属院,想找肖文菊了解点情况。

  肖文菊家楼下围了好多人,堵的谢小玉都上不去,但是她听到上面打的霹雳乒乓,还有妇联主任呵斥劝架、然后被误伤的叫喊。

  “天杀的沈大河,你连我都敢打?”

  沈大河打红了眼睛,“谁让你这个八婆多管闲事,离婚、马上离婚,而且我一毛钱都不会给,有本事你们抓我坐牢啊。”

  围观的婶子大娘说:“哎呀,这是沈大河打了上门调解的妇女主任。”

  谢小玉问围观的大娘怎么回事?

  大家七嘴八舌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昨天晚上那对华侨夫妻把小淮接走,听说给了沈大河两万块,今天一早,沈大河就要拖着肖文菊去离婚呢。”

  余书芳迅速的记下来,“离婚可以啊,那两万块至少要分一半给肖同志,毕竟孩子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养大的。”

  婶子们撇嘴,“沈大河怎么可能给,他说肖文菊没用,连他亲生儿子都保不住难产死了,害的他三十多岁的人没有儿子,没打死她就算不错了,想要钱,一分都没有。”

  正好沈大河下楼,指着说话的婶子凶巴巴的威胁道:“死老太婆你乱嚼舌根,小心我烧了你家房子。”

  谢小玉可不怕这种纸老虎,她早就看透了,沈大河这种没用的男人,只敢窝里横,欺负老婆孩子,在外人跟前,只要别人凶一点,他立刻就能怂。

  她护着说真话的婶子,“你也太嚣张了,你这句威胁的话,我们一定如实报道!”

  沈大河诧诧的,难怪贺先生不愿意跟记者打交道,确实很讨厌。

  他想起来贺先生的交代,不耐烦的道:“我家的事情不要你们多管闲事的记者报道,不许写!”

  余书芳讥讽道:“前几天还求着我们报道评先进呢。”

  “切,谁稀罕啊,反正你们不许报道,否则小心回家路上被打!”

  谢小玉冷笑,他也就只敢耍耍嘴皮子,真正的狠人是绝对不废话的,她才不怕这种没用的纸老虎。

  谢小玉也会威胁,用的比他还好。

  “这一句威胁我也如实报道,如果我跟书芳路上哪怕摔跤,公安第一个调查的就是你!”

  沈大河吃瘪,果然说不过记者,而且他刚刚被厂办的妇女主任威胁,说如果他敢让肖文菊净身出户,就让他下岗。

  下岗就下岗,他都有两万块了,就算辞职在家里躺着吃,都够了。

  沈大河骂骂咧咧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被妇女主任给劝走,谢小玉跟余书芳上楼,家里被沈大河砸的乱七八糟,地上都是暖水瓶内胆的碎片。

  肖文菊被打的浑身都是伤,一直眼睛肿的睁不开了。

  余书芳扫掉地上的碎片防止伤人,谢小玉跟妇女主任把肖文菊扶起来。

  谢小玉问道:“肖大姐,这样的人渣你怎么想的,还不打算离婚吗?”

  肖文菊儿子送走了,已经不用再顾忌沈大河的威胁。

  她想离婚,可是她没有了工作、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如果就这样离婚,她连晚饭都吃不上。

  因此她找来妇女主任,想找沈大河分一点钱当生活费。

  妇女主任义愤填膺,“我真没见过这样丧尽天良的男人,我跟沈大河提出分十分之一、也就是两千块给文菊,要不然就把他弟弟的工作还给文菊,那个贱男居然说没有钱,说人家华侨就给了两百块感谢费,还说他不是卖儿子。”

  那个贱渣还说,哪怕厂里给他开除,他的工作都不会便宜给肖文菊。

  肖文菊说:“我亲眼看到他数了两遍,两万整一分都不少。”

  余书芳恨的咬牙,正好报社要交稿,她一定一字不差的报道出来!

  谢小玉想出了一个主意,“肖大姐,你现在去公安局报警、去医院验伤,告沈大河家暴,他不给钱就关他几个月,我想坐牢和给钱之间,他会选择给你一部分钱的。”

  谢小玉是想把这个贱渣送到牢里去,但是沈家还有兄弟姐妹,如果沈大河坐了牢,他的钱就会落到他家人手里,肖文菊更别想拿到。

  妇女主任也说道:“我也考虑过,可是如果真闹到公安局,你们报社、我们妇联一走,肖文菊还是不得安宁,搞不好会被没有人性的沈大河打死。”

  谢小玉问道:“肖大姐有没有想过,离婚拿钱之后换个地方生活呢?”

  想到平行世界肖文菊没等到小淮回来就死了,这也是导致小淮黑化的原因之一。

  现在先让肖文菊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等小淮回来。

  事情一样样的解决,她先把肖文菊离婚的事情给协助好。

  肖文菊的娘家只有凉州的大姐,在平城可以说毫无牵挂了,之前肖文菊为了儿子一直在忍,现在不需要忍了。

  她道:“我要求不高,我之前的那份工作能卖五百块钱,那华侨给的两万块,我要五千,加起来五千五,如果沈大河不愿意,那我一分钱不要,送他去坐牢好了!”

  肖文菊是这样打算的,回到凉州之后,她可以打零工当保姆,哪怕管她吃喝住都可以,五百块能用很久很久了。

  那五千块,她是替小淮要的,她替小淮存着,她总觉得有一天儿子还能回来。

  而五千块这个数额,是沈大河能忍痛割肉的极限,再多那个人渣一定会鱼死网破的。

  大家一合计,能要五千块并且离婚,总比拖着强,就这么决定。

  大家分头行动。

  余书芳和妇女主任陪着肖文菊去医院做验伤报告。

  而谢小玉去找了宋廉局长,其实这个案子归片区派出所,但是谢小玉还是请来市局的局长。

  她就想找个分量重的人物,让沈大河忌惮,然后快速把婚给离掉。

  不是不想人渣受到惩罚,她先要保证受害者最大的利益。

  很快,在厂里吹嘘的沈大河被带到了公安局,他一听说肖文菊举报他家暴,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不能给老子生个儿子,还不许老子离婚吗?”

  宋廉呵斥,人渣他见得多了,在他手上治不好的少。

  “坐下,再不老实先给你关一晚上再谈!”

  沈大河骂骂咧咧,肖文菊是没有胆子报警的,都是被妇女主任和报社的两个小贱人挑唆的。

  果然贺先生说的没错,记者是不能招惹的。

  肖文菊把离婚的要求提了,五千五百块,少一分都不行。

  四分之一简直要了沈大河的命,讨个未婚的大闺女,都要不了八百块的彩礼。

  他骂道:“肖文菊你这个破烂货,也不照照镜子,你连五百都不值,你配要老子的五千块吗?”

  谢小玉冷笑的泼了人渣一盆凉水,“沈大河,不给钱就坐牢,你想想看,如果你坐牢了,你的钱肯定要落到你家人手里,你猜等你出来后,他们还会不会把钱还给你?”

  沈大河:“你少唬我,钱在我的存折上,谁能动得了?”

  谢小玉:“你还在你爹妈的户口本上,而且你坐牢了是罪犯,你爹妈只需要带着户口本,就能给钱取出来,你们家人什么德行你心里有数,我猜等一下你.妈过来,肯定会劝你把钱给她保管,还会让你把工作给你弟媳妇顶替。”

  “呵……你在家里是最不受疼爱的那个老大,你.妈不会为你考虑的,等你出来后,那才是人财两空,连工作都没有!”

  沈大河不说话了,他家人的德行确实如谢小玉说的那般。

  没一会儿,沈大河的母亲也冲到了公安局,一听肖文菊的离婚条件,竟然要五千五百块,冲上来就要撕拉。

  “你这个贱人,这么多年用我儿子的工资养便宜儿子,还想要五千,五毛钱都不会给你。”

  妇女主任好厉害,两下子就给老太婆打退,“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尖酸刻薄的老太太给儿子出主意,“大河,你放心的去坐牢,你的钱妈给你保管着,你的工作先让你弟媳妇顶替,你在外头一年也挣不到五百,那可是五千块钱,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谢小玉淡定的提醒沈大河,“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家人,你要真不同意给钱,那你就去坐牢好了”

  “肖大姐这边,我们会发起捐款,给她凑个三五百的善款还是没问题的,而你沈大河,等你坐牢出来后一无所有。”

  沈大河怂了,他太清楚他爹妈和弟弟,都是跟他一样冷血无情,他要是坐了牢,那就是给沈家丢脸,沈家绝对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他考虑再三,同意了离婚的条件。

  宋廉恨的眼睛冒火,“便宜这个人渣了,应该送他去坐牢。”

  妇女主任说:“那是你们的看法,在我看来,这个结果已经是肖文菊能谈到最好的结果了,你们要伸张正义没错,我是妇女主任,我只想受到欺压的女同胞们解放出来,重新开始生活。”

  谢小玉总结了一下,“都没错,别急呀,天道好轮回,看看饶过谁。”

  ……

  拿了钱办了离婚,肖文菊将五千块钱存了五年的定期,另外那五百,她留了一百买车票和路上花用,剩下的都缝在裤腰里。

  收拾了衣服行李,谢小玉把她家里能带走的东西、诸如搪瓷缸子、没用完的牙膏、毛巾被套、还有那床看上去还新的被子全都打包了。

  以前赵香婶子就说过,穷家富路的,换一个地方什么都要添置,能带一点是一点。

  多带一点,肖文菊去了凉州也能省点置办过日子的开销。

  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肖文菊就离婚拿钱跟平城告别,身处平城火车站了。

  她万分感激,本以为会很艰难的离婚,在妇女主任和报社两位小记者的帮助下,顺利的离掉了。

  而且谢记者说,沈大河两万块卖儿子,她离婚拿了五千五,这都不是小数目,难免有眼红的生出歹意,所以尽快走不要耽误。

  谢小玉还提醒道:“肖大姐,你投奔你姐姐,可千万不能说离婚拿了这五千多块钱,就说是这边的好心人,给你凑了路费。”

  肖文菊连连点头,她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只有沈大河那个张狂愚蠢的东西,跟好几个人都说了他有两万块的事情。

  眼看着火车就要开了,谢小玉抓着她的手说:“肖大姐,小淮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可要好好活着才行。”

  “我知道、我相信,我肯定好好活着等我儿子回来。”

  送走肖大姐,这算是办好了一件事,余书芳问道:“小玉,那这个华侨收养的新闻咱们还报不报道?”

  “报,干嘛不报道。”

  谢小玉的意思,小淮不是亲生的暂时不要报出来,但是沈大河两万块卖儿子,加上他拿了卖儿子的钱立马就要离婚另娶,都不需要渲染,哪怕平铺直述的报道出来,也能在平城引起轩然大波。

  把这些事实报道出来,免得沈家在背后抹黑肖文菊。

  余书芳像有了主心骨,说真的,今天这种突发状况,要是换了她肯定要手忙脚乱,但是谢小玉就不会。

  她快刀斩乱麻,先帮肖文菊把眼前的困难解决、送走,然后安排报道内容,工作那边也顺利交差。

  至于被带走的沈叶淮那边,她相信谢小玉肯定能想到办法。

  她感叹道:“小玉,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谢小玉忍不住笑,“没有我,你的脑子只会更灵活,你看之前没有我,你在报社不是干的好好的嘛。”

  “才不是,之前我都被排挤欺负死了。”

  都这个点了,报社也下班了,余书芳说就不用去单位了。

  她之前也是,在外面跑采访来不及回去,第二天写份说明就可以,反正时间上都有采访人的证明。

  谢小玉也累了,而且她急着回家,跟严弋商量下沈叶淮的事。

  ……

  谢小玉到家后,严弋在厨房已经给五花肉切好,茄子辣椒切成丝,土豆切成块备用,小青菜也洗好了,就连鸡蛋都打成了蛋花,就等谢小玉到家掌厨。

  谢小玉说:“这茄子我打算做肉末茄块,土豆准备做酸辣土豆丝,还有那个五花肉,我打算做回锅肉的,严弋哥哥,你这么一切,我的菜单都打乱了。”

  严弋:……

  “反正你怎么做,都好吃的啊。”

  谢小玉笑:“酸辣土豆丝是星星点的菜,别的就这样,你再切个土豆丝吧。”

  严弋认命的削土豆,还问道:“今天采访的怎么样?”

  谢小玉把五花肉煸炒好,下土豆块继续翻炒,盖上锅盖,这才说道:“别提了,那个贺励文心里有鬼,不想被报道,一大早带着沈叶淮走了。”

  严弋手上一顿,“那沈叶淮出国还是不能避免啊。”

  避免不了出国,在国外就很难想到办法帮助他。

  谢小玉也发愁,不过今天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们帮小淮妈妈离婚了,她这会也坐上了去凉州的火车。”

  至少小淮再回来,他的妈妈还在。

  谢小玉揭开锅盖,把五花肉炖土豆翻炒了几下,加了点酱油、盐,又继续闷着。

  想到即将被带出国的小淮,她叹气道:“要是我们在国外有认识的人就好了。”

  严弋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小玉,你还记得我之前救过一个像星星的小女孩吗?”

  谢小玉眼睛一亮,当然记得了,那个小女孩的外公就是个华侨啊,也是回来寻亲的,因为现在政策好了,逐步放开,所以回来寻亲的也多了起来。

  严弋因为见义勇为,还得了表彰呢。

  严弋说道:“那个小姑娘的外公恰好也姓贺,他还给我留了在国外的地址和电话,正好和贺励文所在的城市只有两三百公里,要不我打个国际电话,请他老人家帮帮忙?”

  那位老人说,严弋救了他外孙女,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找他,他一定会回报的。

  帮了沈叶淮,就相当于帮了大小鱼儿。

  平城的邮电局就能打国际电话,恰好贺老先生的城市,在可拨打的国际电话范畴,谢小玉心里稍微安定了一定。

  心情一放松,做饭更快,很快四菜一汤就做好了。

  大小鱼儿和星星做完了作业,把书本都收起来,那道酸辣土豆丝酸辣开胃,就连不爱吃辣的大小鱼儿,都很喜欢吃。

  但是小鱼儿明显有心事,连五花肉都没吃几口。

  大鱼儿安慰弟弟,“小鱼儿,你这次语文考了八十五分,算术考了八十九分,已经进步很大了。”

  小鱼儿叹口气,他的心事根本就不是成绩。

  现在他才知道,成绩靠努力可以进步,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是他控制不了的。

  比如说那个坏的要死的亲爹,他不敢挺身出来说:放开那个无辜的哥哥,我才是你亲儿子,但是我绝对不会认你的。

  他不敢说,因为他害怕离开姐姐,害怕离开这么好的家人。

  所以,他就任由亲爸把那个无辜的哥哥从他.妈妈身边带走了。

  小鱼儿心里好难受。

  谢小玉看出了他的心思,小鱼儿真的改变了好多,要是半年多以前,这孩子绝对不会难过,甚至只会庆幸呢。

  现在他会替别人考虑了。

  晚上她悄悄告诉小鱼儿,“没事的鱼儿,你姐夫明天就去打国际长途,会找到人照顾沈叶淮的。”

  晚上洗漱后,谢小玉连夜把华侨收养的稿子给写出来。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的晚报上就会报道,沈大河这个人渣,卖儿子还打老婆,得了钱就立马离婚要娶新老婆的无耻行为。

  他们搞新闻的,就是要把真相给报道出来,不让真正的苦主受二次伤害,至于坏人的惩罚,相信正义不会迟到。

  ……

  第二天,谢小玉到了单位后,将昨晚写好的报道给余书芳看。

  余书芳也写了一篇,比较了一下之后,谢小玉批判的更深刻,可读性更强,她决定将谢小玉的那篇交上去。

  中午就在报社的食堂吃饭,余书芳说:“小玉,你昨天说的对,没有你我也得进步,我决定等会重写一篇,回头你帮我看看。”

  “好!”谢小玉赞同,她就欣赏书芳不气馁、积极向上的性格。

  下午两点前就要发稿去印刷厂,最后一次做校验,谢小玉惊讶的发现,关于华侨收养的报道,不是她写的那篇,也不是书芳写的。

  现在排在醒目版面的,是梅子晴通篇弘扬的好人有好报的佳话,说沈大河十年如一日的照顾养子,现在好报来了。

  啊呸,这种报道她也敢乱写,这种歪曲事实的报道当然不能报出来!

  谢小玉跟余书芳一起,跑去宋幸华的办公室。

  谢小玉道:“宋主编,关于沈大河的养子被华侨找回,你怎么能用梅子琴的报道,我想问问,她是什么时候去采访的?”

  昨天一大早,她跟书芳刚到单位,钱晓艾就幸灾乐祸的说华侨已经带孩子走了。

  谢小玉当时太着急了,没顾得上细想,现在看来,梅子琴没打招呼,就跑去抢了余书芳的采访,然后昨天一天的突发状况,估计她都不知道。

  果然,宋幸华说:“子琴很敬业,从乡下采访回来,见你们这边迟迟没有下文,她前天傍晚又去找了沈大河,做了个专访。”

  “虽然沈大河是有离婚的打算,但是子琴说,她可以劝说沈大河改变主意,不让这段佳话变成负面新闻。”

  谢小玉叹为观止,“宋主编,你是怎么坐到今天的位置,你是不是没看过我跟书芳的稿子,就选了梅子琴的?”

  “你知不知道,就昨天一天的时间,沈大河打老婆进派出所,然后妇女主任调解离婚,肖文菊离婚后晚上就离开了平城,咱们晚报把这梅子琴的报道报出去,你是想咱们社长也亲自登报道歉吗!”

  余书芳脾气可没有谢小玉那么好,何况这个还是她的前未婚夫,早都看他不顺眼了。

  她气道:“宋幸华,我希望你对我的偏见,不要带到工作上,更不要牵连到跟我要好的同事上,你不信,就打电话去纺织厂核实好了。”

  宋幸华冷汗都下来了,他搞新闻好几年,从来没见过离婚离得这么快的,明明才一天的时间而已。

  何况,他拿到余书芳递过来的报道压根就没看,因为已经定好了梅子琴的那篇。

  私心里,他是欣赏梅子琴的,觉得余书芳写的肯定比不过梅子琴。

  加上他今天太忙了,就没看,刚才被谢小玉质问的时候,才随口说她们交上来的报道不行。

  他立刻打电话给纺织厂核实情况。

  纺织厂厂长义正言辞的跟晚报表示,“沈大河打人、酗酒旷工,仗着拿了华侨的两万块钱,昨天都没来上班,我们纺织厂已经给他开除了,厂里绝对不能容忍人品败坏的败类!”

  宋幸华紧急修改了版面,将谢小玉的那篇给替换上去。

  随后,他把梅子琴叫到办公室。

  跟梅子琴关系好的钱晓艾,只看到谢小玉跟余书芳冲到宋幸华办公室,然后宋幸华沉着脸叫走了梅子琴。

  钱晓艾打抱不平,“余书芳,就因为上回下乡,宋主编先送的子琴,你就一直针对她,至于吗?”

  余书芳:“关你屁事,就算你是社长的女儿,也管不着我的私事。”

  钱晓艾:……

  谢小玉说道:“你还是看看修改后的版面吧,梅子琴抢了书芳负责的采访,没核实就交稿,要是出了误报,背锅的还不是你爸爸。”

  说完她也不等钱晓艾反应,跟余书芳去印刷厂盯版去了。

  第二天上班,发现平时踩点上班的钱晓艾居然已经到了办公室,在办公室拖地浇花,今天不是她值日呀?

  余书芳八卦的说道:“她一早来就跟我道歉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估计是钱社长昨晚批评她,而且,她主动提出承包办公室一个星期的卫生。”

  谢小玉笑:“那估计社长千金昨晚上被她老爸批评的怪狠的。”

  钱晓艾拖到谢小玉和余书芳这一排,听她们俩在小声议论,心里有气,昨晚他爸爸跟她谈到了半夜两点,跟她说谢小玉才是可以交的朋友。

  真是的,才不想跟她做朋友。

  她没好气道:“劳驾抬抬脚。”

  谢小玉干脆起身,“好的,拖干净点哦,辛苦钱同志了。”

  钱晓艾:……哼,都不知道挪个椅子。

  接下来,不知道是钱社长授意的还是宋主编安排的,反正下乡采访的活儿都安排给了钱晓艾。

  而她的好朋友梅子琴,跟宋幸华去京市学习考察去了。

  钱晓艾:……说好的好姐妹就要同甘共苦的呢?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羡慕余书芳和谢小玉之间仗义的朋友情。

  ……

  没过几天,华侨收养报道还真有后续。

  沈大河被厂里辞退之后,整天喝酒,还说要娶个未婚的大闺女当老婆,嚣张的不得了。

  被人讥讽说他现在都没了工作,不会有未婚的女同志看上他。

  沈大河喝多了炫耀,说他还有一万五千块,而那些讥讽他的土鳖,不吃不喝做到退休都赚不来。

  有这些钱,他去乡下多的是大闺女愿意嫁。

  他这一显富,恰好被流窜到平城的一伙歹徒给盯上了,一个深夜,沈大河照旧在饭店喝的烂醉,然后被歹徒尾随给绑了,还从他身上摸了钥匙,去他家里把存折给摸了出来。

  沈大河被揍到天亮,终于扛不住把密码给说了出来。

  一万五千块被取走,沈大河也被揍的需要在病床上躺好几个月,他被单位辞退是报销不掉医药费的,钱也没了,就找弟弟要当初的那份工作,让折算成钱给他。

  他弟弟一家当然不肯,就叫他去找肖文菊,把那五千五百块钱给要回来。

  沈大河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他腿断了要养伤,而且他不知道肖文菊去了什么地方,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

  沈家一时间成了笑话,还想娶大闺女呢,他连医药费都付不出来。

  余书芳写了篇后续报道,还跟谢小玉感慨,幸亏当时快刀斩乱麻,让肖文菊果断离婚拿钱,又及时去了沈大河找不到的地方。

  一晃到了三月份,严弋去邮电局打过几次电话,跟当初救的小女孩的外公联系沟通过了。

  这天下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巧。

  那小女孩的外公,竟然是贺励文的大伯,当初贺励文出国就是投奔这位大伯的。

  后来大伯看不上贺励文的人品,把他撵出门,他很会钻营,娶了身价不菲的华侨商人的独生女,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最近一次的通话,贺闻言老先生说,沈叶淮做过亲子鉴定,并不是贺励文的儿子。

  贺励文恨意十足,立刻开车将小淮扔到了几百公里之外的公路上。

  如果不是严弋和谢小玉打国际电话找人帮忙照看,那贺励文的行为,是逼那孩子去死来泄愤了。

  还好贺老先生早有准备,安排人把小淮接到他家里,而且还收养了小淮当孙子,承诺过几年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就送他回国跟母亲团聚。

  小淮算是在国外安顿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小淮应该会回国上高中,然后恰好跟大小鱼儿当同学。

  只是这次,他们不会成为仇人,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谢小玉写了封信,将沈家的报应、还有小淮在国外的经历都告诉了肖文菊。

  还告诉她,小淮在国外的贺老先生家,她跟小淮通过一次国际电话,小淮要妈妈好好的,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严弋最近每天晚上都回家,而且不回宿舍,谢小玉都奇怪,问道:“严弋哥哥,你连续几天晚上不回宿舍合适吗?”

  “没事,我跟学校请过假了。”

  严弋数着日历上的日子,谢小玉笑道:“还有三百来天,就要结婚了。”

  “还要那么久啊?”

  谢小玉:“这你还嫌不够快?”

  她觉得好快的呀,在报社挺忙碌的,她感觉这一个月过得飞快,忙忙碌碌,很快就到年底了,而腊月二十六她跟严弋就要结婚了。

  严弋似乎有话要说,一直等到最后一道菜出锅,他才抬起头看着谢小玉。

  灶膛里跳跃的橘红色火光,映照着严弋俊俏又匪气十足的面庞。

  严弋说:“小玉,我被选中当卧底,我跟上面唯一的要求,就是告诉你我去当卧底,而不是真的受刺激逐渐变坏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