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B市新星娱乐酒店“九州一席”的席总, 最近高贵冷峻的人设崩了。

  最先发现这点的人是个寂寂无名的保洁阿姨,因为她今天上班迟到,恰逢了万年准点的席总也迟到......

  他们在电梯里偶遇, 席总收起淡淡微笑, 保洁阿姨失去了当天工资和本月全勤。她痛并快乐着, 急吼吼等着休息时间,去和老姐妹一起分享领导的二三事......

  再后来, 是财务部经理在前往总经理室送完报表后。四十来岁的中年秃头男人,胆战心惊的进门, 却神情恍惚的出来, 然后就突然请了病假......一直和财务经理关系不错的客房经理, 得到了点内幕消息,于是立刻转头奔向李总监的办公室。

  在场的同事不意外地瞥见,客房经理手里捏着一封薄薄的信封,他们猜测这是保命的辞职信......

  一时间,九州一席上上下下人心惶恐, 就仿佛是跟了个,即将亡国灭种的昏君帝王。

  “李哥, 你可以的!!!”

  李峰回过头看看电梯里的一众妹子,心头一梗:“......我怎么没见你们对我这么关心?”

  “......”

  “......”

  电梯里安静了那么两三秒,但总有耿直girl,净说大实话:“李哥, 别让我们太为难, 好么?”

  李峰:“......”

  “别生气,颜值不够人品凑!李哥,你是最棒的!!!”最软萌的兔女郎声音是拔高了,但语气很是敷衍。好在她羞涩地双手奉上一份自制小蛋糕......

  李峰眼神一亮, 觉得这姑娘慧眼识人:“给我的?”

  “那倒也不是......我看席总今天没来食堂......”

  最棒的李哥,少男心死得透透的!甩着蛋糕盒头也不回地往总经理办公室走。

  他唾弃世人皆是肤浅,抬眼一看这让世人肤浅的根源,居然在对一只布偶兔子放电。

  也许,这就是现实版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懂得太多的他,难怪会在这个公司格格不入。

  “你够了!”李峰直勾勾的席朝雾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眼神里是他求而不得的羡慕,“别太过分啊!你现在是连只布偶兔子都不放过了么?!!!”

  ......

  席朝雾不好回答他,自己现在真的只想要勾搭这只布偶兔子......

  可惜布偶兔子此刻一动不动,因为附在兔子身上的人,现在还没回来。

  席朝雾自那天以后,也差不多了解了安然回来的规律。他不能待太久,一般七.八个小时后,就会消失一段时间。长的时候是半天,短的时候只要三四分钟。

  比如这次,安然是昨晚十点左右消失的,掐算着时间他应该快要回来了。

  席朝雾无所顾忌,日常将小兔子揣在自己胸前的西装口袋里,长长的粉兔耳朵垂在深色西装外,他还是神奇的感到和谐。

  “有事?”席朝雾拿起桌上的布偶兔子,宝贝似的揣回自己胸前,但由于辈分他将一句“有屁快放”收了回去。

  “你......”李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席朝雾半晌,抵头小声感叹道,“你终于疯啦!”

  席朝雾:“......”

  “我不是说你有病啊,”李峰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早些年你哥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成天崩的紧......我和王爷就怕你要死要活,要不我怎么跟着你走......”

  席朝雾的视线滑过桌上的全家福,相片里的老爷子穿着自己那套老版军装,站得雄赳赳气昂昂。

  他知道李峰说的话委婉了不少,爷爷是怕他做事太狠,将来万劫不复,才让李哥一直跟着自己的......

  席朝雾:“我怎么听着你这是终于盼到头的语气?”

  “那可不是嘛,”李峰嫌弃地撩了眼席朝雾,不遗余力地吐槽,“你是知不道,你有多烦人!就拿最浅显的来说吧,你知道你哥我今年多大了么?你哥我今年三十三啦!要钱没钱,要老婆没老婆......惨,真惨!”

  席朝雾明显愣了一下,才道:“这个月涨工资。”

  李峰抽搐一笑:“席总,您这是忘了你这家酒店贷了多少款子么?”

  “......”有些人明面上是首都新星酒店的霸总,背地里却负债累累......

  席朝雾默默转移话题,“疯子哥,顾以培那边怎么样了?”

  李峰:“能怎么样,都按照你的计划走呗。”

  秦墨俨就是一条死而不僵的百足虫,现在越狱出来一定会想法设法联系以往势力。席朝雾花了一年的时间将秦家摸了个底朝天,然后开酒店、拓宽人脉,如今秦家残存势力要么已经被他攻破,要么是一屁股烂账,整日被警方盯梢。

  席朝雾猜测秦墨俨出来以后,一定会联系自己尚且还能掌控的老人,比如方舒、顾以培这种容易哄骗的情人。

  “方总让我帮忙找几个人保护顾以培,”席朝雾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资料,“你晚上下班和我一起去见一下。”

  李峰结果资料翻一翻,里面的保镖人选基本都是顶天配置:“有必要这么壕么?你还真怕他死了?”

  席朝雾冷冷一笑:“我是怕他旧情复燃。”

  李峰稍稍一想,深觉他家雾崽的话十分有道理。按照顾以培的脑回路,可能都不要秦墨俨费力哄,他自己都能脑补出一场旷世虐恋。但一想到方十方,他还是没忍住问道:“那、那咱们这么将姓顾的推给秦墨俨,算不算、算不算亲自给兄弟戴上原谅帽?”

  席朝雾:“从他开始相信顾以培是无辜的的时候,他就不是我哥的兄弟了。”

  李峰双眉紧蹙,沉思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邪!”

  当年安然死后,没多久警方就落网抓捕了顾以培。

  顾以培并没有逃跑,甚至警察到他家的时候,还主动交代了作案过程。后来,老王爷他们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方十方第一次见到顾以培。

  李峰说是中邪,席朝雾觉得十分契合。他们两人没怎么见面,方十方竟然对他哥的涉案凶手一见钟情。

  哦,按照方十方本人的话,那叫命运的指引。

  真的神tm的命运。

  办公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深思,李峰是想不通曾经的兄弟,而席朝雾则是瞥见胸口冒出头来的布偶兔头。

  “没事你先出去吧!”席朝雾将桌上的小蛋糕退回去,“给你吃,拿走。”

  李峰:“不再聊聊你发疯的事——嗯?你口袋的兔耳朵是不是动了?”

  席朝雾面无表情,仿佛看着傻逼:“没有。”

  “没有么?”李峰捧着小蛋糕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看着席朝雾伸出一只手指,摁着兔头将布偶一整个的塞进衣服口袋中,“你、你这是什么癖好?”

  可知道他推开门出去,席朝雾也没有再说一个字。直到他隔着门缝回头看时,整间酒店传闻的高岭之花,对着一只布偶兔子绽放出少年时的笑容。

  真疯了啊!

  疯了也好,疯了至少能活的像个人。

  李峰心大如海的宽慰自己,一面想起曾经那个一起抽烟的兄弟:你啊,死了还拖带一个不想活的!

  .......

  而他不知道,他的死鬼兄弟因为刚才见到他激动,此刻正爬在键盘上受罪。

  ——要罚多久

  安然知道现在有家室的男人不容易,一有点小错就要被罚跪键盘。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都弯成蚊香片了,还逃不过“妻子的疼爱”。

  “都没到三分钟,”席朝雾伸手怼了怼小兔子安然翘屁.股,视线极其哀怨,“哥哥不是说要做我一个人的小兔子么?刚才为什么还和李峰摇耳朵?”

  安然:“......”

  有些人当着人面叫“疯子哥”,背后就直呼其名。

  小孩你略微有点茶气啊!

  可安然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委委屈屈的爬在键盘上,尽量收着肚子怕触到键盘打出字。

  ——那不是好长时间没见到,有点

  席朝雾:“有点什么?”

  ——有点被丑到

  安然接受到席朝雾危险的视线,丧尽天良的摸黑他最好的兄弟。

  ——你知道的,我回来一直都在看着你。我们宝宝多好看啊,你疯子哥这长相、这身材......

  “你还看他身材?”席朝雾小脸一垮,十分不霸道总裁。

  安然不必嫌弃对方做作,好在布偶兔子这个身体做不了啥表情。他支棱着长长的耳朵,贱嗖嗖勾上席朝雾的小拇指。

  ——主要和你做对比,但一对比,我觉得我宝宝真棒!

  毛绒绒的兔耳尖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在席朝雾的手心,望着小兔子安然那双黑亮亮的小圆眼,席朝雾的心也软了下来。他爬在电脑键盘前,轻轻吻了吻勾着自己的长耳朵,问道:“我哪里最棒?”

  安然:“.......”

  ——我怀疑你在和我聊大黄,我告诉你!

  席朝雾下巴趁着手背上,乖乖巧巧地点点头:“是啊,要和哥哥聊五百万的大黄。”

  安然想瞥眼席朝雾的下三路,但视线有限。他觉得此刻自己形态垃圾,真的真的大可不必!

  席朝雾:“哥哥有脸红么?”

  ——我脸红什么!你哥到底比你长了那么多岁!我和人聊大黄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安然觉得这话没问题,虽然现实中他的年纪就和现在的席朝雾差两三岁,但按照原著发表时间看,席朝雾真的没出生!

  “你在那边和喜欢和别人聊大黄?”席朝雾,“和谁?”

  安然想了一下,发现他除了接几句他哥安楠的话匣子外,真没和人聊过什么超限话题。但他不能被个臭小孩看扁,于是美滋滋回复道:

  ——和苍井空、小泽玛利亚还有尼古拉`蛋

  席朝雾盯着平板看了片刻,然后捏起小兔子安然的腰(emmm???),将他丢到一边。

  安然寻思着这是饶过自己啦?于是乎,屁颠屁颠拱回头。

  小孩正在辛苦的工作,漂亮的手指应该送去弹钢琴的,现在居然在打键盘。

  真是苦了我的崽!

  安然戚戚然,迈着四根短粗短粗的兔腿蹦跶到电脑旁边,耷拉着小兔脑袋伸到屏幕旁:

  苍井空-度娘百科

  安然:!!!

  这个世界也有小姐姐???

  安然蹬着腿赶忙扒上席朝雾的手,开玩笑,小孩子不能知道太多!!!

  席朝雾撩了一眼皮,伸直小拇指戳上小兔子安然的肚皮:“哦——我都不知道哥哥喜欢研究国外文化呢~”

  哪里哪里,不过都是年少轻狂!

  安然整个兔挂在小孩的手腕上,翘起一只前爪尴尬地挥掉脸上不存在的汗水。

  “我就说,哥哥为什么总想和我分房睡......”席朝雾,“哥哥是太勤奋了!”

  安然在席朝雾十六岁的时候买了当时的房子,并在很长一段时间不给一回家就抱着枕头蹭床的席朝雾一点机会。他当时还是很纯洁的,就想着小孩总要长大,要不然以后娶了老婆还要三人睡?

  可见世事无常,现在他倒是想睡了,可体型不允许啊!

  如此一想,安然垂下头打量了下自己此刻的兔身......

  很小一只,但胖!非常胖!

  安然颓废地松开手,苍凉倒地。

  “哥哥在想什么?”席朝雾勾起触屏笔塞进安然的兔前爪上,“哥哥多写一点,等哥哥回家了,我还能每天多看多回忆一点。”

  “......”安然冷漠地翘起兔头,心想,你不应该开酒店,茶厂和表店是你最终归宿。

  ——你正常一点!以前一直安然、安然的,茶里茶气。

  安然刚刚戳完字,身体再次腾空起来。席朝雾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倏地挤满他整个兔眼。

  安然色令智昏地拱了拱嘴,一只小爪子哒的一声,贴上对方薄薄的嘴唇。

  “哥哥这是干什么?”席朝雾偏过头,嘴巴上还粘了跟粉色的兔毛,“现在是上班时间。”

  再见,您的兔兔已下线。

  安然扭着屁.股蹦跶回桌面上,背过席朝雾,缩成一团假装睡觉。这个肥嘟嘟的兔子背,就差写上:请认真上班,别哄我!

  席朝雾当然没有哄他,甚至更加卖力的工作......

  安然爬在桌面没一会,就当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擦黑。

  他撑起四只兔腿,拱了个懒腰,转过身的时候,撞进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的席朝雾眼里。

  席朝雾:“醒了?疯子哥一会儿过来,晚上要下楼应酬。”

  安然rua了把自己的兔脸,精神抖擞地握起触屏笔:

  ——我也去?

  “你也去。”席朝雾边关着电脑,边说道。

  ——那我要是忍不住动了,怎么办?

  席朝雾转过头来:“动了就动了啊。”

  安然叽叽歪歪地打字:

  ——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么?我死了,又回来了。你没有要问我的么?

  “有,”席朝雾收起嘴角的浅笑,正儿八经道,“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不知道,好像不行。身体都被烧掉了,而且别人我根本碰不到。

  席朝雾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手机点了几下,递过去道:“要不我在买点玩具试试?”

  安然寻思着也对,人虽然不行,但是玩具可以多试试,万一可以呢!他真的不想天天拱在一只短小的肥兔子里了!

  于是,安然噌噌地爬到手机边,然后......整个兔子都震惊了!!!

  这都什么!!!

  手机上是马宝购物车页面,但它肮脏不堪!一夜四五个收藏图片上,有七个老大的“禁”,分别位于某两个神秘的位置。

  席朝雾一边划拉着页面,一边淡淡然说道:“这些没有喜欢的么?国外定制也可以,你以前的照片我也有。但是你真正的样子,我——唔?”

  席朝雾回过头和疯狂摇头的安然对视片刻,扬了扬眉道:“哥哥,你太紧了,我有点疼了。”

  安然:...........................

  你清醒一点!!!

  这tm会被屏蔽的!!!

  安然倏地收回困住席朝雾手指的兔耳朵,蹬腿踹飞桌面上这个肮脏不堪的手机。

  欣赏完兔子炸毛,席朝雾也偃旗息鼓下来,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主要还是怕把人逗急眼了。

  其实,xx玩具身体......他感觉自己也还能够接受......吧!

  “好了,我开玩笑的。”席朝雾捧回安然放在手腕上,一旁是最近深得帝心的平板,“我回答哥哥之前的问题,因为——”

  安然偏过脑袋打量着席朝雾,看见小孩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席朝雾:“因为顾以培。”

  说完,小孩轻笑了一声,好似将那些哄鬼玩的瞎话咽进去。转而从假正经转成正经过头,“你来的那时候,我是有感觉的。不过那时候太小了,加上我知道你爸爸......嗯,我是说肖安然的爸爸过世,我以为你是良心发现,所以开始养我们的。”

  席朝雾没有说,但是安然回忆过去,还是知道的。他最初想要养活小孩和席六安女士,一是剧情,二是席朝雾胸口和他一样的胎记。要说上真心实意,那大概都是以后了......

  席朝雾rua了一把安然,似乎这样的触碰,才能真正安了他的心:“你的案子并不复杂,人证、监控还是嫌疑人的供词都简单明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庭审后就申请面对面。他告诉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杀了你,是将一切掰回正轨。

  后来我也想过,大概是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所以我特别相信顾以培的话。”

  因为这样,你就不是死了。

  安然心疼坏了,用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来来回回蹭在席朝雾的脸上。直到小孩面色回暖,才蹦到桌面上戳字:

  ——他怎么知道的?

  席朝雾:“他说是看了秦墨俨的调查报告,之后还有个道士找他。后来我找到那个道士,他说是秦墨俨教他这样说的。”

  安然和肖安然的确差别很大,而且那几年穿越剧正流行,秦墨俨布了这样一个局,简直是一石三鸟。他毁了顾以培,杀了安然,还诛了席朝雾的心。

  席朝雾没有告诉安然,事儿他去过监.狱看秦墨俨,并且买通好几个死刑犯,在监狱里不间断折磨对方。

  现在想想,秦墨俨无论如何都要逃出监狱,大概也是造了太多的罪了吧。

  席朝雾一边rua着安然,一边想到那些监狱里传来的加密照片,勾了勾嘴角,弯出一颗少年感十足的小梨涡。

  ——

  W市海边的小棚船外,一个男人佝偻着腰背闪躲进去。

  船内到处都是死鱼烂虾的味道,一个小小的老式煤炉上咕嘟着一锅黑黝黝的海鲜汤。

  男人好像眼神不太好,一不小心撞翻汤锅,汤汤水水一下子从船板渗透下去,只剩一些张着嘴的贝壳,和一只烫成鲜红的八爪鱼。

  “草泥马!”

  男人顾不得腿部的疼痛,阴骘地盯着船板上的食物。

  八爪鱼死不瞑目,红彤彤的脑袋上一双死鱼眼,也正紧紧地盯着他。

  下一秒,男人嗤笑一声,捏着八爪鱼的脑袋,就塞进嘴里。脏兮兮的墨汁,从男人的嘴角溜到下巴,最后滴滴答答落在桌板上。

  再坚持两天,再坚持两天,他们就能过来了。

  男人大口地咀嚼,八根蜷缩的触角像一朵菊花,不停骚动着。他的身体似乎有些残障,随着摇摇晃晃地破船,七扭八晃。

  “吱——”一只肥老鼠碰到了竖立地收音机,滴滴呜呜的杂音后,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宝贝回家...158...xx158...想你”

  月色如水,照在暗潮涌动的海面上。黑水如镜,照出男人阴骘恐怖脸。

  “谁在那儿?”

  “......我是刚来的流浪汉,好心人能帮我拨打一下我家里人的号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