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雨用过早膳就坐上马车去了靖安侯府。

  在府门前竟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江暮雪。

  她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实在不能怪她,而是江暮雪的变化太大了。

  此时,江暮雪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身着一袭有些发白的素衣,头上只用了一根木簪子固定,身影纤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脸颊已经瘦得微微凹陷,双眸早已失去灵气,显得浑浊木讷,皮肤苍白如纸,看着有几分病态。

  江暮雨啧啧摇了摇头,心道:明明未过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竟然比我一个即将奔三的女人还老。

  一看到江暮雨,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想跑,可是才跑出几步就被云烟拦住了去路。

  云烟挡在她面前,皱着眉头:“江姨娘看到王妃娘娘跑什么?规矩呢?”

  江暮雪怔了片刻,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站在侯府大门前面依旧一身华贵的江暮雨。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一般,自己已经落魄至此,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可她为何还是那般风光?

  江暮雨勾起一抹笑,看着她:“八妹妹回府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

  江暮雪垂下眼睑,轻声回答:“我只是回来看看……看看就走。”

  “八妹妹是想家了吧,不妨与我一道进去?”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要早一些回去,免得婆母又责罚。”

  或许是身体里到底流着一样的血,江暮雨不由地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你……你婆母经常责罚你吗?不如我派个嬷嬷去帮你吧?”

  她又摇了摇头:“不必了,之前母亲也曾派了个嬷嬷给我,后来她也对我失望了……他们都说我错了,或许,真的是我做错了吧……”

  江暮雨看着她,只觉得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怪。

  可能是太久没见面,她已经快忘记江暮雪原本的样子了。

  江暮雪抬起头与她对视,声音仍然没什么波澜:“江暮雨,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

  江暮雨皱了皱眉,没说话。

  她却不在意,自言自语般,道:“我曾试图努力过的……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江暮雨,我是真的恨你啊……”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流下两道清泪,但是嘴角带着笑,喃喃着:“太恨了……太恨了……”

  她边说着,边转身离开,背影看着凄婉萧条。

  云烟没有再拦她,皱着眉走回江暮雨身边:“娘娘,她莫不是疯了?”

  江暮雨摇了摇头,叹息道:“她恨就恨吧,我这么优秀,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恨我的人,若我都要计较岂不是显得我太没有气量?”说罢,收回了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身走进了侯府。

  云烟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娘娘是怎么用如此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来的?

  ……

  侯府,穆氏屋内。

  江暮雨坐下后,说道:“我方才在府外遇到了八妹妹。”

  穆氏倒是丝毫不意外:“冯氏病了,她回来看看也正常。”

  “她好像并未进府,遇到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这倒是让穆氏愣了一瞬,随后叹息道:“她如今的性子越发古怪了,听钟府的人说她在府中经常将自己关起来好几日不见人,有时候又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找钟磊,可是看到钟磊与那冯瑶瑶在一处就会突然发脾气闹事,实在是……一言难尽。”

  江暮雨听着,也觉得她可能真的疯了。

  如今冯瑶瑶都怀上二胎了,钟磊的心早就偏了,江暮雪一个无所出的妾室跑去正室跟前闹事不是形同于脑子进水了吗?她过去那些手段都用去何处了?

  穆氏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不说她了,昭昭,你今日回府所为何事啊?”

  江暮雨笑了笑,这才转回正题:“是这样的,我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今日忽然就想回来问一问娘亲,我这个小字是从何而来?”

  “你的小字是当初你及笄的时候自己起的啊。”

  她愣了一瞬:“我自己起的?”

  “是啊,当初你爹给你取了好多个小字你都不满意,最后还是你自己找了昭昭二字,说是取自「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有明亮、光明之意,你爹觉得寓意不错,就尊重了你的意愿。”

  她的脑海里又闪过那个男孩的声音:

  “那干脆就叫昭昭吧。”

  “是「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的昭昭,即明亮、光明之意,与你甚是相配。”

  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自己总是梦到他却又看不清他的模样?

  “昭昭,昭昭,你怎么了?”穆氏叫了她好几声。

  她堪堪回过神来,扶了扶额:“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娘可以帮你想一想。”

  她抿了抿唇,问:“娘亲,我小时候可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比如生了什么奇怪的病,亦或者……失踪过?”

  穆氏睁大了眼:“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我忘记了什么?”她立即拉住了穆氏的手,显得有些着急。

  穆氏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小时候确实失踪过一段时日,当时我带你去普陀寺上香,你带着丫鬟出去玩,走上了一处山峰,结果突然就不见了。”

  又是普陀寺?又是山峰?

  她皱着眉头,问:“我失踪了多久?”

  “有五日,我当时急坏了,到处找你,最后还是在普陀寺的一间禅房里找到了你,当时你睡得可香了,穿着一身寝衣,还打着小鼾。”

  “当时我身上可有伤处?”

  穆氏摇了摇头:“一点伤处也没有,只是我们问什么你都说想不起来。”

  可是,她梦里面那火灾如此真实,怎么会一点伤都没有呢?

  说到这,穆氏又叹了口气。

  江暮雨不解:“娘亲因何而叹气?”

  “自从那次以后你就经常失踪,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两个月,每一回都是莫名其妙不见又安然无恙回来,我和你爹怕事情传出去会坏了名声,就将你送去了庄子上,对外只称你得了重病,需要静养。”

  江暮雨震惊:“我这样动不动失踪的维持了多长时间?”

  “足足有将近一年之久。”

  她想起来自己九岁那年突然重病也是在医院躺了将近一年,她当时经常昏睡,也是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两个月,就连医生都查不出来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突然休克就住进了ICU,被抢救回来以后就渐渐的完全好起来了。

  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来过这个世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