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叶乍一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叹了口气,道:“你隐藏身份这么多年,连妻儿都瞒着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真如你所说,若是失败了他们还可以在天乾过着安生日子,只是……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是不是未免也太苦了点?”
他垂了垂睫羽,苦笑一下,道:“十七年都熬过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石楠叶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又拿起自己的茶杯和他碰了一下,笑着说道:“那石某只能预祝太子殿下早日苦尽甘来,大事得成。”
“谢您吉言。”梁轻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石楠叶转了话题:“裴萱那丫头近来可好?”
“她现在叫云宣。”
“啊对对,瞧我这记性。”石楠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敲了敲额角,接着道:“她现在二十有三了吧,真的不打算婚配?旁的姑娘到她这个年岁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我未曾拘着她,是她自己不愿意罢了,这些年她的性子变得越发沉稳,倒是与裴莹越来越像了。”
“唉-看来这么多年了她都还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
梁轻尘沉默良久,突然自嘲一笑,“我们又何曾走出过呢?”
石楠叶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说的也是。”
他站起身走进里屋,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红布封顶的坛子走了出来,笑着道:“我自酿的,我给它起名「桃花潭水深千尺」,要不要尝一尝?”
梁轻尘看了一眼,撇开目光,“不了。”
“放心,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醒来。”
梁轻尘又看了过去,挑了挑眉,“那……喝一盅也无妨。”
“嘿嘿……小酌怡情。”石楠叶拿了两只琉璃酒杯,拉着梁轻尘去了院子里。
他种了一院子的竹子,风一吹,竹子摇曳相撞,发出沙沙声响,是其他植物所没有的独特清幽。
“琉璃、美酒,最是相配。”石楠叶端着酒杯和他碰了碰,大手一挥道:“我先干为敬。”
“奉陪到底。”梁轻尘也一饮而尽。
二人坐在院中竹下的石桌子边,饮着酒,吹着风,闲聊许久。
江暮雨直到天黑才悠悠转醒,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攥着,动弹不得,她侧头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趴在床边的后脑勺。
“梁轻尘?”她叫了两声对方都没有动静。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环境既陌生又熟悉。她歪头去看梁轻尘的正脸,才发现他正沉沉的睡着,双颊红红,唇色更是比平时红润,她凑近嗅了嗅,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她愣了愣,“喝醉了?”
这莫名其妙的喝什么酒。
江暮雨费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走下了床榻,到外间就看到一个安静的睡美男躺在贵妃榻上。
看到石楠叶她才后知后觉,这里竟是竹林幽居后面的院子。
她想起来自己今天是去放纸鸢了,可是放着放着她就突然流鼻血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还有许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扶了扶额,开门走了出去,便看到了坐在台阶下摇头晃脑打着瞌睡的徐朗。
她刚走了两步,经过徐朗身边时,他便立即惊醒了,“娘……娘娘,您醒啦?”
“嗯,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王爷送您过来的……呃……这里是……这里是……”徐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这里是竹林幽居的后堂。”
徐朗一时语塞。
江暮雨叹了口气,问:“好吧,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茅房在哪里?”
“那边竹林后面便是。”他指了指东南一角。
江暮雨便走了过去。
待她回来时,却发现梁轻尘居然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下,而徐朗跟个雕塑似的立在一旁,看到她走来,徐朗立即说道:“属下去找些醒酒汤过来。”
梁轻尘没说话,只摆了摆手,徐朗就退下了。
江暮雨走到他面前,驻足。
他仰起头,望着她,一双潋滟眸子在夜色的映衬下竟显得格外明亮,他脸颊两边还是有明显的红晕,因他皮肤白,更像是抹上去的两道胭脂。
他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几分奶气:“你能不能坐下来,我仰得脖子疼。”
她顺从地坐在他身边,他便靠过来,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低低地道:“昭昭,我好像醉了。”
他这语气好像在撒娇,江暮雨笑了笑,“确实是醉了,平日里你可不这样的。”
“平日里我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道:“傲娇、毒舌、自恋……”
他皱了皱眉头,“我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有啊。”
“比如?”
“温柔、细心,还有……器大活好。”
“呃……”梁轻尘忽的就坐直了身子,歪过头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江暮雨倒被盯得有些别扭地转开脸,“你……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荤话的?”
“还不是近墨者黑。”她突然坏坏的笑了笑,道:“其实我还懂很多荤段子,你想不想听一听?”
“哦?说说看。”他饶有兴致道。
江暮雨想了想,说:“有一人问:猫是否会爬树?老鹰抢答:会!人问:举例说明!老鹰含泪:那年,我睡熟了,猫爬上了树……后来就有了猫头鹰……”
梁轻尘勾唇浅浅一笑,凑过来,低声道:“小猫儿,我们去造猫头鹰吧。”
“不要……我算是发现了,你才是真正的色中饿鬼。”江暮雨推了推他的脸,手感竟特别的好,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有些烫,捏起来软乎乎的。
梁轻尘今日出奇的好脾气,任她蹂躏,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想不到你喝多的时候居然这么可爱呢。”江暮雨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
“可爱?”他并不太喜欢这个称赞,总觉得娘唧唧的,抿了抿唇,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
“你喜欢就好。”那他就姑且接受吧。
梁轻尘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直到石楠叶的声音插进来打断:“行了,你们两个不要坐在我屋门口秀恩爱,扰人清梦。”
江暮雨回头看去,见他姿态慵懒斜斜地倚靠在门边,抱歉地笑了笑,道:“我们在等徐朗拿醒酒汤过来,一会儿就走。”
石楠叶看着梁轻尘的后脑勺,啧了啧,终究没揭穿他,转身回屋,扔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恕不远送啊。”
然后就打着哈欠自顾回屋继续睡自己的大觉去了。
院子外面,徐朗抱着剑来来回回地踱步,心里默默数着数。
方才王爷将他打发走的时候说,让他看着时间回来,他不知道什么时间合适,王爷叫他数一千个数再推门进去,他现在已经数到九百五十二了。
江暮雨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疑惑道:“徐朗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梁轻尘靠在她肩膀上,说道:“快了。”
“什么快了?”
“我说他快要回来了。”
“哦……你怎么知道?”
他依旧面不改色:“我猜的。”
江暮雨伸过手来摸了摸他的脸,已经感觉没那么烫了,却还是软乎乎的,她蹙了蹙眉:“梁轻尘,你是不是变胖了?”
“胡说。”他噘了噘嘴,不悦道:“本王的身材你不是昨夜才看过?”
她记得他好像是有六块腹肌的,纯纯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却随口道:“太晚了,没看清楚。”
“哦……这里不大方便,回去我脱给你看。”
以为这样她会退缩?大错特错!
江暮雨反而笑了,“好哇,到时候多点几根蜡烛,让我看清楚一点。”
这回换梁轻尘无语了,他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江暮雨这般脸皮厚如城墙的女子?
徐朗这时推门而入,拿着一个葫芦模样的瓶子回来,“王爷,您的醒酒汤到了。”
梁轻尘接过来,喝了一口,便道:“难喝。”
就把瓶子塞回徐朗怀里。
江暮雨看他突然闹起孩子脾气,便从徐朗手机拿过那瓶子,耐心哄着道:“阿尘,你喝一口嘛,不然醉酒坐马车会很难受的。”
梁轻尘看着她,眨了眨眼,道:“我要你喂我喝。”
“好。”她端着瓶子就要送到他嘴边。
他却撇开头,拒绝,“不是这样喂。”
“嗯?”她不理解,不这样喂还能怎样喂?
梁轻尘的眸底划过一抹兴味,握住她的手将瓶口移到她嘴边,道:“你先喝一口。”
江暮雨不明所以地照做。
谁料那醒酒汤刚入她口,他便捏住她的下巴,歪头凑过来含住了她的唇。
灵活的舌尖滑入她口中,卷走了她嘴里的醒酒汤,轻轻允吸着,有水流顺着两人的嘴角流了下来。
画面旖旎。
徐朗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此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地底。
一吻完毕,江暮雨的脸已经红成了番茄,推了推他,羞赧道:“你……怎么这样啊。”
梁轻尘勾唇浅浅一笑,“这回才算是真的醒酒了。”
江暮雨发现,这个人是真的腹黑。
马车一路平稳地回到王府。
二人携手走下马车,刚进门,一个小身影就扑了过来。
江暮雨被吓了一跳,低头看着小娃娃圆圆的头顶,惊讶道:“糖糖?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爹爹和娘亲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糖糖?糖糖好担心,都不敢睡觉。”她一左一右抱着爹爹和娘亲的腿不满的控诉着。
梁轻尘方才在马车上小眯了一会儿,现在还感觉有些头昏,他缓了缓,弯身将糖糖抱起来,笑着哄道:“爹爹带娘亲去办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糖糖呢。”
“什么事情呀?”
梁轻尘刻意压低声音道:“去造小猫头鹰。”
“啊?什么小猫头鹰?”糖糖不理解。
江暮雨拍了拍他,警告地道:“不要在孩子面前胡言。”
梁轻尘笑了笑,说:“可没有胡言,本王就想给糖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也让糖糖过一把当姐姐的瘾。”
糖糖高兴地拍着手掌,道:“好哇好哇,糖糖喜欢弟弟,糖糖想要一个弟弟。”
梁轻尘问:“为什么想要弟弟,不要妹妹?”
“因为弟弟比较好使唤。”
江暮雨:“??”
梁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