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送走王公公,江暮雨正要往回走,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细腻温软的挽留声:“王妃娘娘请留步。”

  江暮雨闻言,转过身去,便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公公走过来,此人身量约莫五尺有余,身着一袭紫色幞头袍衫,手臂上搭着拂尘,模样清秀,唇红肤白,像极了她看过的某种小说里的娇弱受。

  她知道宫内宦官也分品阶,只有三品以上的宦官才能穿紫色,可见这位公公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在宫中资历绝对不浅。

  看她一脸疑惑,小公公便上前道:“奴才是皇上身边的莫樊,是前些日子才调到御前服侍的,娘娘未曾见过,今日奴才是得皇上旨意前来给小郡主送生辰礼。”

  江暮雨看他身后跟着十二个小宫人,刚才王公公才带来了六个,人数足足多了一倍,想来皇上送的礼怕是比太后的还厚许多。

  她笑着示意道:“莫公公,里面请。”

  莫樊道:“多谢王妃好意,奴才就不进去了,还要早些回宫里给皇上回旨。”

  随即他便命小太监把礼单交到江暮雨手里,接着立在一旁逐一报出礼单:“皇上亲赠景棠小郡主紫玉如意一柄、东海夜明珠一颗、金丝白玉冠一顶……”

  他每念出一件就会有相对应的宫人将礼物呈上来给她过目,再逐一送进府里去。

  江暮雨一看那长长的礼单,足足十八件礼物,件件都是天价,她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一跳,心道:“真不愧是一国之君,送给小孩的生辰礼比别人过八十大寿收到的还豪华大气。”

  “娘娘,这便是皇上赐给小郡主的所有生辰礼,皇上还传下口谕:祝愿郡主笑颜永驻,但求今后皆安乐此无忧。吾愿如繁星,实难言表,只愿幽兰永放清香。”

  江暮雨庄然行了一礼,道:“谢主隆恩。”

  待送走了吴公公,江暮雨转身准备回府,却突然又被人叫住了,“姐姐请留步。”

  这声音……

  江暮雨并不是很想理会,迈开步子正要继续朝府内走。

  “姐姐,我今日是来给糖糖送生辰礼的,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姊妹。”

  她顿了顿,哀求道:“您若是不让我送礼,我今日就跪在府门前不走了。”

  江暮雨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冷着脸看过去,却徒然愣了一瞬,才不足一个月没见到江暮雪,她却已经大变模样。

  此时她就站在瑞王府门前的台阶下,原本清丽脱俗的美人儿,现在却变得像烟花柳巷里的女子,面上粉黛浓重,衣着艳丽单薄,身子更是瘦得有些脱形。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江暮雪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道:我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然而,她满面凄哀,楚楚可怜,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一开口声音哽咽发颤:“姐姐,是我自作自受,过去是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去……总之,是我对不起姐姐,我今日便是来向姐姐赔罪的。”

  她身后的丫鬟立即扶住她,关切道:“江姨娘,您莫要大动情绪,大夫说过您的身子……”

  “休要胡言。”江暮雪连忙喝止她接下来的话,转而对着江暮雨苍白一笑,“姐姐,我没事的。”

  江暮雨双手环胸,面无波澜,就这么静静地看那主仆二人表演。

  江暮雪见自己说了这么一通,她都没有任何表示,捏着帕子的手暗地里碰了碰身边的丫鬟。

  只听那丫鬟忽然大声道:“江姨娘,您怎么了?”

  接着便看到江暮雪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捂着心口虚弱地喘着气,模样十分痛苦。

  站在江暮雨身后的云杉小声道:“娘娘,今日是郡主的生辰,她若是在咱们府门前出了事,传出去恐怕不太好。”

  江暮雨面无波澜,道:“别急,你派人去把云宣叫来,本妃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还能怎么演。”

  “是。”

  云杉叫来一位小厮,耳语两句,小厮便立即去了。

  下边,江暮雪手持帕子捂着在嘴边咳了一阵,咳得面上血色尽褪,待帕子拿开,只听丫鬟一声惊呼:“呀!江姨娘,你咳血了!”

  江暮雪气若游丝道:“不碍事,老毛病了。”

  接着,她转眸满眼凄哀地看着江暮雨,道:“姐姐,我是诚心来找您道歉的……”

  “江姨娘,你别再说了!”丫鬟满面同情道:“您都已经这样了她都还不愿意让您进府,可见是个铁石心肠的,您这般又是何苦呢?”

  这时,有三个路过的百姓议论起来:

  “唉-造孽哟,虽说江暮雪曾有过错,可她如今都自食恶果了,瑞王妃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就是嘛,听说今日还是小郡主的生辰,身为姨母过来给外甥女过个生辰合情合理啊,瑞王妃何至于将其拒之门外?”

  “可不是嘛,终归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何至于做得如此绝情?”

  ……

  江暮雪听着这些议论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江暮雨心里不痛快,她才会觉得痛快。

  江暮雨看过去,冷笑一声,“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瑞王府门前说三道四?”

  随即,她对门边几个侍卫道:“还愣着做什么?把那三个造谣生事者给本妃抓起来。”

  “是。”

  那三人一听闻此言,吓得立马拔腿就跑。但瑞王府的侍卫岂是吃素的?

  三个侍卫飞身过去就一人一个勾着后衣领将他们跟拎小鸡似的给提溜到江暮雨面前。

  “娘娘,这三人如何处置?”

  江暮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布衣百姓,唇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却如淬寒冰,“瑞王府占地千余亩,最近的几户人家都相隔甚远,且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你们是哪个蠢货派来给本妃泼脏水的?”

  三人战战兢兢,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

  其中一人道:“没、没有人指使我们。”

  “是吗?我看你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江暮雨冷冷一哼,“郡主生辰不宜见血,先把他们捆起来关到柴房去,听候发落。”

  “是。”侍卫立即提溜着他们就要退下。

  其中一人立即哭喊着道:“苍天啊!还有没有王法,堂堂王妃居然欺压百姓!”

  其余二人见状,也跟着哭喊起来。

  “聒噪。”江暮雨移开看他们的目光。

  侍卫将他们的双手扣到身后,一手钳制住,接着云杉拿出来一个瓷瓶,在他们跟前晃了晃,冷声道:“再叫一声就把你们全部毒哑。”

  三人立即就止住了叫喊,侍卫便将几人扣押下去。

  而江暮雪看着这一幕都愣住了,她没想到江暮雨对寻常百姓出手居然都毫不顾忌。

  “怎么不继续演了?”江暮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暮雪面色又白了几分,“姐姐,我没有……”

  江暮雨打断她的话,道:“算了,你也别演了,我都快要看吐了,就你这拙劣的演技最多能拿个金扫帚奖。”

  “什么?”她一时间又愣住了。

  正好云宣此时过来了,江暮雨便道:“去看看她有什么病,没病赶走,有病送医馆。”

  “好的,娘娘。”

  云宣走下台阶,在江暮雪面前蹲下身,手指刚要搭上她的脉搏,却被她给躲开了。

  云宣挑了挑眉,“八姑娘这是何意。”

  江暮雪将额边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冷声道:“不必了。”

  接着,便让丫鬟扶自己起来。

  江暮雨道:“妹妹放心,我们家云宣医术还是不错的。”

  江暮雪泪盈于睫,面上带着几分决然的哀伤,“江暮雨,你真的要如此绝情,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