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没法跟你继续过了!

  袁媛挣扎着下地,把那个保温杯拿过来,放到个不显眼的地方,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夜,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白怜花难得没有给她脸色看,甚至还主动告诉她厨房里留着饭,她可以自己热热吃。

  袁媛阴沉着脸,也不多话,吃了饭推上车子就走。

  李红秀连忙追上来拽着车后座问:“大嫂,你这是要去哪儿?”

  袁媛回头瞪了她一眼:“我去哪儿是不是还得先跟你汇报呢?”

  “那倒不是。俺就是好奇嘛。你身上不疼了?要不再歇歇?”

  “好奇到要拽住车子不让我走?”

  李红秀讪笑着松手:“那你到底去哪儿啊?”

  “去买个杯子还给人林大夫。”

  李红秀沉默片刻,忽然提出个让袁媛感到很意外的要求:“要不,俺去替你还给他?”

  “你去买?”袁媛逗她。

  李红秀犹豫一下:“要不你先买回来,改天俺再去还?”

  袁媛看着她笑了。这八成是看上人林思杨了吧?

  “我还是那句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李红秀听了这话,真想过去一把掐死她。

  到了卫生院,袁媛直接就去找林思杨咨询。

  林思杨刚好没病人,一见是她,先吃了一惊,以为她又挨打了。

  听了她的来意,就有些惊讶:“医院只管验血验尿,当然,也验屎,可就是没听说过能化验水里是不是加了药。”

  袁媛挺失望的:“那得去什么部门?”

  “具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要不我帮你问问?”林思杨看着她问。

  见她点头,便拿起电话,拨了总机,要了个外线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抬眼看了袁媛一眼,笑着说:“一个朋友。”

  又惊讶道:“这么贵啊?”

  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他连着说了两次「挺好」,然后道谢、再见,挂断电话,看着袁媛道:“市里的药物检验部门可以检测,就是挺贵的,得好几百呢。而且得尽快送过去,否则会失效。毕竟已经隔了一夜了。”

  袁媛有些犹豫。坐车送过去,再花钱化验。既费钱又费力,听着是挺麻烦的。

  “你们家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呢?”林思杨不理解。

  “我也想知道啊。”袁媛无奈。

  “那你还要检测吗?”

  袁媛摇摇头,举起杯子看着。

  林思杨好奇:“我还是不明白,他们给你下安眠药的目的是什么?”

  袁媛给他讲了何三姑的事。林思杨听得直笑:“亏你能想出来这点子。”又觉得此刻发笑,似乎有些不地道,赶紧忍住。

  “要不还等着被灌符水啊?我也是要让他们明白,从前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袁媛已经死了。”

  林思杨提醒她:“其实你可以化验一下血,前提是药量足够大。不过我看你既然都能骑车子来了,估计化验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袁媛想想,道:“林大夫,我在当地也没个熟人,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把这杯子留在你这里吗?”

  “留作物证?”林思杨扬眉看她,想说可能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早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不过,转念又一想,笑问,“这可以算是敲山震虎么?”

  袁媛点头。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从外面探进一张戴着医用口罩的女性面孔。

  来人飞快地在林思杨与袁媛脸上来回扫了一圈儿,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问:“吆,你有病人呐?”

  口音听着有些接近李红秀那种方言版的普通话。揶揄之意丝毫不掩。

  袁媛有些尴尬。正要解释,就听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林思杨很自然地道:“嗯,之前的个病人,来咨询点儿事。小呼,你有什么事?”

  小呼摇头道:“这不快八一了么?团支部要组织个知识竞赛,想让你这个大学生帮忙给出几道题。”

  “没问题,我就出外科的。完了给你可以吧?”林思杨很痛快地应了下来。

  小呼又看看袁媛,道:“buy了啊。”

  见她关门走了,袁媛也赶紧起身告辞:“那我也不耽误你工作了。谢谢林大夫。”

  临出门,又想起来:“这次没顾上,下次一定还你杯子。”

  回了北格庄,直奔村委会。

  土地已经承包到户,村委会也不像从前在生产队时有那么多事要安排处理,一般时候都没人呆着。

  不过她运气还算不错,等了一会儿,正好村长有事过来了。

  看见是她,挺惊讶的:“你不是李斌媳妇么?咋,找俺有事?”

  袁媛他们结婚时,主婚人就是村长,自然认识他,便道:“村长,村委会的电话能用吗?我想打个电话。”

  村长本想逗她一句,李斌昨天刚走,今天就想他了?

  又一想这城里来的小媳妇平时不爱跟人多说,怕是不经逗,就只严肃地道:“可以,不过时间不要太长。”

  打开村委会办公室的门让她进去,自己很识趣地掩上门在院子里等着。

  没几分钟,就听见里面忽地提高音量:“你要不信可以回来拿着东西去让人家检验啊?算了!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没法跟你继续过了!”

  村长听得清清楚楚的,心里就非常吃惊。只听说李大毛那个老东西又打他儿媳妇了,据说还去了两趟卫生院,可就是没想到会闹到离婚这一步。

  留着东西检验,检验啥呢?莫非还投毒了不成?不可能啊。

  他们图啥呢?人死财尽,搞不好还得蹲一辈子监狱。咋想都是桩赔本的买卖,就算李大毛浑,他那老婆可一向精明得很啊。

  村长正琢磨呢,门吱呀一响,就见袁媛从里面出来了。张了张嘴,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袁媛客客气气地道过谢就骑上车子走了,留下村长一个人瞎琢磨。

  是不是该给李大毛两口子通个气呢?

  再咋他们也是自己一个村的,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这样做好像是显得有些帮亲不帮理,可是他们农村不就是熟人社会吗?

  李斌媳妇还有可能会换人,李大毛两口子可是死也会死在北格庄的。

  想到这里,村长就赶紧往家走。这种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事,他身为一村之长,自然不会直接出面,还是打发他老婆去递几句话更合适。人情也照顾到了,还不显得自己婆婆妈妈的。

  估摸着李斌媳妇不会直接跟公婆提离婚的事,他打算让老婆傍晚凉快了再去李家。

  谁知还没到下午呢,小卖部的刘老头就跑来汇报说,他上茅房路过村委会的时候,听见里面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村委会就在北格庄小学里,刘老头负责给学校看大门,顺便就在门房里摆了些日用零食开起了小卖部,也算是一举两得。

  虽然没有来电显示,但村长一猜就是李斌打来的。

  去村委会的路上,刘老头凑近了问:“村长,李斌媳妇那是跟谁吵吵啊?嗓门真大,俺这耳朵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出去可别瞎说!”村长赶紧提醒他。

  刘老头咧着掉了两颗牙的嘴呵呵笑道:“村长,俺老头子要没这点儿觉悟还能在这儿一干就是十几年?你呀,就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

  刚开门,就听见电话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村长心急火燎地推门跑到放电话的桌边,一把拿起电话。

  果然是李斌。

  刘老头在外面听着他嗯嗯啊啊地应着,又说了声“俺给你叫去。”赶紧问:“叫啥人?俺赶紧去!快去叫李大毛!算了,还是叫白怜花吧。”村长放下电话叹了口气。

  北格庄不大,没多大一会儿白怜花就呼哧喘气地来了。

  村长瞥了她一眼:“等他给你打过来吧。”

  李斌不愿意在厂里说,特意到外面公用电话亭打过来的。

  等电话时,村长忍不住就劝了一句:“红秀她妈,俺看李斌媳妇这人还不错,你们要好好珍惜。”

  白怜花不安地点头,问:“咋了?李斌说啥了?”

  “这俺哪知道?他又不会跟俺说。不过,俺倒是听说最近你家大毛是不是对李斌媳妇动手了?”

  村长斜眼瞅着白怜花,“俺就不明白了,听说过打自己媳妇的,就没听说过打儿媳妇的!”

  真他娘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瞒了好几次,就这次让袁媛那女人给故意抖搂出去了!

  白怜花气得要命,心里哼了一声。你懂个屁!谁家还不得有个出气筒?

  那些年是李斌,后来李斌大了,李大毛那个老东西就不敢再对他动手了。一副很受教的样子点头道:“村长说得有道理。”

  村长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堆上的感觉,后面劝导的话就没机会出口了,皱着眉头看看她,叹了口气。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李大毛的拳头落在谁身上都不会落在白怜花这老娘们儿身上。

  李斌明显是急了,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隔着话筒,村长听了个一清二楚。

  白怜花支支吾吾道:“没有啊,咋会给她下药呢?再说了,咱从哪儿弄药去?”

  “有没有咱们就等着吧!她留着昨天那水没倒,准备送去检验了!”

  村长和门口的刘老头面面相觑。果然老话说得没错,兔子急了还咬人。

  李斌平时说话温温吞吞的,想不到竟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反正她现在就是铁了心要离婚!你们就说咋办吧?我可不想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