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吧, 我要休息。”林宴安声音似是有些不耐,又像是含一些其他什么情绪。

  “好……那我先走…你……好好歇息…注意身体....”孟时笙有些犹豫,断断续续才将话讲完。

  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踏出里间的时候又还是不放心地转身回望他一眼。

  动动唇,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见到他已经阖上双眼。

  盯着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看一会,终究还是没能再次开口,向着门外走出去。

  在掩门的那一瞬, 孟时笙看着昏暗的房间内,青年人披散着乌发面色苍白半阖着双眸倚在床柱上,微黄的烛火不停闪动跳跃,他的面容半隐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 多几丝寂寥。

  不知怎地孟时笙心下略微有些涩然。

  他这些年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吗?

  \\

  当夜, 孟时笙回到房间后烦闷地不停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却丝毫没有睡意。

  连日来平静的心湖, 在今夜见到他后被搅乱,泛起涟漪。

  他到底为什么会成为这副模样?

  剧情是否出什么偏差?

  孟时笙摇头否定这个想法,林宴安已如书中描述的那样成为晋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节度使, 如果剧情真出差错, 系统应该也会提示她。

  那他究竟是为何又会变成现如今这副病弱的模样?

  孟时笙的心中因今晚的见面变得满腹疑云,接下来好几日都在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又在想着林宴安目前对于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孟时笙刚来到这里时的想法是等和林宴安见面之后说清楚道过谢,然后就继续启程前往云州。

  云杏说剩余的侍卫也都一起随着来丰城。

  云州与丰城也仅一城之隔, 中间也没什么太大的荒无人烟地方与山林, 到时候可以先写信给外祖家让他们派人接应一下就行。

  但自从那日与林宴安相遇,见到他那样的身体状况, 孟时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对他的状态视而不见,道谢过后就立马离开。

  去云州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议。

  还没等孟时笙想好用什么借口再去见林宴安,那日在林宴安身边见过的小厮便慌急慌忙的找上她。

  “孟姑娘...孟姑娘...快..快去看看将军吧...”那小厮小跑进来,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道。

  孟时笙见到他这副慌忙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们家将军他...他昏迷中一直在喊孟姑娘的名字...您..您快随我去看看吧...”

  “昏迷?”孟时笙抓住小厮话中的重点,之前见面时她已经知道林宴安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但没想到会直接陷入昏迷。

  想到之前就算他还没被她带回孟府时身体状况也没有这么差,更不要说自从到孟府后身体机能愈发强健。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时笙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些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以后您就知道,孟姑娘快随我去看看吧,我来的时候将军口中还在喊着孟姑娘的名字呢。”小厮开口催促道。

  孟时笙心中也有许多焦急与担忧,赶紧起身就随着小厮向着林宴安所在的静思居去。

  路上孟时笙得知小厮名叫福兴,跟在林宴安身边已经快有两年,林宴安的身体状况是因一个月之前的战中受伤所致,之所以会在丰城也是为养伤。

  等两人到静思居推门而入的那一瞬,孟时笙的眼神不经意间穿越前厅透过镂空的缝隙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那眸中像是有光亮一闪而过,但太过于快速,以至于让孟时笙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只对视一瞬,那人便垂下眼眸。

  见到人已经醒过来,孟时笙那一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这才思考起福兴刚才说的林宴安昏迷中一直在叫她名字的事。

  一时心情复杂。

  梦中还叫着她的名字证明林宴安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放下她,也说明当初分开时她给他造成的伤害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虽然当初她也是因为剧情走向迫不得已,但但说到底最开始就是因为她要完成系统任务接近他,最后又因为任务而抛弃他。

  孟时笙的心中对林宴安是充满愧疚的,尤其在见到他现在这样的模样。

  她在心中叹口气,突然有种预感。

  两人的羁绊或许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深,但这样的羁绊不是命中注定,也不是像书中剧情那样由操笔者来控制。

  明明相交之后便会错开再无交集的命运,强求又能真的能如意吗?

  床边还有郎中围着正在施针。

  林宴安的眼神自她进来后从始至中都没有再落到过她身上过。

  “阿宴...”孟时笙轻柔的语语气中满含担忧。

  “出去”林宴安声音极为冷漠,他这时才将视线放在孟时笙身上,眸中似是淬冰霜。

  孟时笙僵僵,上次两人见面时那熟悉的压迫感又向她袭来。

  “将军,孟姑娘是小的叫过来的,您之前昏迷不醒时一直不停唤着孟姑娘的名字,小的这才自作主张将孟姑娘给叫过来...”

  福兴见到林宴安神色不对连忙接过话解释。

  林宴安本就泛黑的面色,在听到福兴的解释之后变得更加阴沉,但没有人注意到,他那隐在凌乱的发丝下面的耳尖却隐隐泛着几丝可疑的红晕。

  林宴安没在接话,明明屋内有不少人但却诡异地陷入寂静之中,只有郎中施完针后收拾药包的声响。

  郎中收完所有物品之后便作手告辞。

  “小的去问问李郎中将军的伤势如何,顺便送送李郎中。”福兴看看林宴安又看眼孟时笙,见到氛围不对,也立马追着郎中出房间。

  孟时笙慢慢走至床前,半蹲下身子,抬首与他对视。

  见到他神色没有变化只是将脸撇过去避开她的视线,又试探地去碰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你到底要干什么?”林宴安看她一眼,又飞快地别过头去低声咬牙道。

  终于有反应。

  “我想和你说说话。”

  这句话像是刺到他的某个点。

  林宴安闻声转过头来,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论,勾唇讥笑,眼神却是十分冰冷:“我这副样子你不都看到?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觉得我这副模样你还不够满意,要再让我上钩一次再次一脚踢开才会更加令你满意?毕竟孟小姐从前可不就是最喜欢拿他人的悲痛取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很担心你...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有在想你...我们之前不是说过是朋友吗...”

  “福兴说你昏迷不醒...我很担心...他说你睡梦中在叫我...我以为..以为我们还会是朋友...以为你还会想见我..所以才会来看看你...”

  孟时笙很少被人这样嘲讽,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语言组织也有些凌乱,断断续续地解释着。

  “能做孟小姐的朋友,真是我的荣幸。”

  孟时笙微微蹙蹙眉头,看来是她太过于乐观一些。

  从两人开始交流开始,林宴安的语气便是满满的嘲讽与挖苦,他对她应该有着大量的怒气和积怨,或许这怒气和积怨经由这几年的积攒还远远大于从前他对她的感情。

  他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别扭又纯情的少年,孟时笙很难再摸透他的想法。

  或许她之前的想法是错的,他并不是很想再见到她与她有太多牵连。

  梦中唤着她的名字也或许是什么不好的梦境而已。

  那或许她的离开对他来说才是最好不过。

  “还能再次见面我真的很开心,也很谢谢你之前愿意救我还将我带回来,无论如何我都会心存感激。”

  “看到你比从前更好我也很为你开心,上次见面看见你身体有恙,我这些天来也一直很担心,所以想着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

  “但我好像想错,如果你真的很恨我,不想再见到我,我想或许我离开会更好些,明日我便会写信寄往云州,近日便可动身离开,不会再耽误你太多时间。”

  “我们以后也都不要再见面。”

  孟时笙没有想到这段话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更加激怒林宴安,他的面容变得更加阴沉,面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变幻莫测,眼底渐渐涌起一阵风暴。

  “走?”

  “你以为我救你是为放你走?”

  “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我还像三年前一样能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你以为你说说刚刚那些话,假装关心我担忧我,就还能让我像从前一样对你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吗?”

  林宴安像是被孟时笙的话触到某片逆鳞,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阵阵低气压,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嗮笑一声,又接着道:“忘记,或许在孟小姐的眼中,从前的我连那只白毛畜生都不如。”

  “....什么白毛畜生?”孟时笙被他的一连串质问问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林宴安的面色随即变得更黑。

  “孟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替未婚夫养过的爱宠都能忘记。”说完又冷哼一声。

  “我和梁府早已解除婚约。”孟时笙想起还在牢狱之中的孟修林与孟时衡,声音有些低沉。

  “哼,与我何干?”林宴安再次冷哼一声,将脸别过去。

  “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伤害你,是我有错,但从将你带回孟府的那天到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到底对你如何,又是不是真心,想必你会比我更清楚。”

  孟时笙这才消化完他之前的质问,见他将从前她的真心全部否定也一时有些生气。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她也不想再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

  “站住”

  “被说中就想走?”一双温热的大手强硬急切地拽住她的手腕,因用力太大以至于孟时笙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整个人倒在床上。

  只不过她的身下并不是柔软的床榻与被褥,而是一副有些坚硬发热的肉身。

  那只宽厚的手掌仍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腕不松。而另一只,则是紧紧地揽在她的背上。

  刚刚明明还在针锋相对,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又有些暧昧尴尬....

  孟时笙的鼻子磕在林宴安左侧的侧脸,痛的她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但还未等她先痛呼出声,便先听到一声压抑低沉的闷哼声。

  想到他身上还带有伤孟时笙赶紧想要起身,怕身下之人会被自己砸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比从前。

  只她刚想要起身,那压在她后背的大手便更加用力将她锢紧。

  孟时笙只得向那手的主人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两人目光相对,那双黑色的眸中少刚才的气愤与怨意,但那浓的化不开黑眸中仍旧饱含着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因为被那只大掌往下压,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稍微拉开的间距又变得更加细微,孟时笙的鼻尖抵在林宴安侧脸的一片软肉之上,动弹不得。

  她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不太懂明明刚才还对她凶的不行步步紧逼质问嘲讽的人,此时怎么又变一副模样。

  那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和揽在她背部的人是他,刚才出口嘲讽质问她的人也是他。

  孟时笙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想法。

  看着林宴安近在眼前放大的面容,脸上的茸毛根根分明,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晃动,紧紧抿着的双唇,有些泛白。

  或许是长期服药的原因,他的身上带着微微有些发涩的中药气味,却并不难闻。

  闻到这有些发涩的中药味,孟时笙的心下软一瞬,在心中微微叹口气,声音也软下来:“你先松开我,小心压到你的伤口。”

  ......

  林宴安没有应答,抓着她手腕的手和揽着后背的力气却更加大力。

  “是不是已经压到?”孟时笙看着他泛白的脸色,和明显抿着唇在忍耐的神色,在心中又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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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宴日记:

  我怕她的关心是假生气,她不关心不在意我更会心生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