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绪的手覆上雪灰色的锦袍, 眉眼间看不出情绪。

  姚喜垂着头看着他靴子上的暗纹,努力想描绘出来个一二三,心里却想着, 宇文大人这怎么一个字不说, 倒是说句话啊。

  “皇上难道不知, 我只穿白衣, 这雪灰色难不成的是来敷衍我的。”

  他声音冷得不辩喜怒, 像是压抑着怒气。

  姚喜连忙道:“大人误会,原本皇上是想给您选白衣, 可看见这匹雪灰锦缎, 觉得更适合您, 皇上说宇文大人穿着这颜色,更加好看, 是以特意吩咐奴才们, 好好缝制了这套衣裳。”

  姚喜心里忐忑, 默默擦了擦汗。

  就听宇文大人问:“皇上真说这颜色更适合我?”

  “嗯?”姚喜愣了下,立刻回忆了片刻, 他刚才不就是这么顺口一说吗,皇上到底说没说, 那是他现下倒是真的记不起来。

  他抬头就对上宇文绪的眼,连忙道:“那是自然, 皇上说了, 这颜色很适合宇文大人。”

  他记起来了,皇上这么说了的。

  宇文绪周身的温度像是都回暖过来了, 甚至嘴角还扬起细微的弧度。

  “皇上的眼光倒是不错,这颜色确实好。”

  姚喜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天知道刚才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默默想, 这下总算是能放他走了吧。

  却不想,宇文绪亲自把衣裳拿走,又问了一遍与江大人同样的问题。

  姚喜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又重复说了一遍,末了道:“奴才走的时候,皇上嘱咐了奴才一定要亲自送到,瞧着已经有了困意,想必奴才走了不久就睡着了。”

  宇文绪往后看了眼,便问:“姚喜公公这是还就要回宫了?”

  姚喜回道:“奴才再给摄政王府送去,便回宫,明日一早就跟皇上复命。”

  “噢,摄政王的衣裳还没送呢。”宇文绪言语间似乎带着一丝喜意,“皇上当真是一碗水端平。喜公公今日做得不错,若是还有下回,喜公公应当也先送到宇文府来才对。”

  姚喜根本没想到就是顺路的事儿,还得了一顿夸,下一瞬却想的是,若是方才从另一头顺路先去了摄政王府,那……

  “是是是,宇文大人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姚喜如此说着,心里却疑惑不解,从前他记得皇上赏赐,无论是哪位大人,都一脸不屑的样子,嗤之以鼻,从来都送不手上,或者他们送了转身就被扔了。

  如今,宇文大人这不仅亲自来接了,还嘱咐他以后先送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稀罕上了?也就是一件平常的冬衣罢了,不至于吧。

  在姚喜疑惑的同时,宇文府里的人很摸不着头脑,特别是门房。

  他满脑子疑惑,他明明记得,从前大人吩咐过,若是皇上送来赏赐,不必告诉他,放一旁便是了。

  皇上以往的赏赐虽然贵重,可比起从别处贡上来给大人的珍稀之物,便不可一提了,便是作为一个门房,他觉得大人所用之物,比皇上也是不逊色的。

  可今日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冬衣罢了,瞧着与前日府中管事所用的锦缎并没有何区别,石玉大人去通传了不说,大人竟然亲自出来了。

  还亲自拿回去自己院子。

  真乃匪夷所思啊!

  宇文绪进了房间,他的床榻一侧安置了一个柜子,打开柜门居中的位置,放置着一件纯白的华服,这件外袍是上一次皇上来府中披过的,他没让下人清洗,只觉得上面有淡淡的药香味,是皇上留下的。

  他把雪灰色的新衣放置在白袍旁边,摸着上面的纹饰时,唇角压不住的往上翘,眼中哪里还有一丝冰冷。

  姚喜默默地往前步行,拒绝了上马车,他得清醒一下,捋捋思路。

  毕竟等下要面对的是摄政王,那气势与宇文大人不相上下,况且之前一同去了明山寺,摄政王似乎对皇上改观了不少。

  街头的一头一尾并没有多长,始终要面对的,姚喜站在摄政王府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叫门。

  然而这次竟然意外顺利,摄政王回来之后并没有回府,还在军营里尚未归来。

  姚喜便与摄政王府的管事亲自交代了一番,说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一定要交给摄政王。

  王府管事板着一张脸,却十分恭敬道:“老奴明白,待王爷回府,必定禀告王爷,多谢公公如此晚了还特意跑一趟。”

  “管事不必谢我,都是皇上对王爷的一番心意。”姚喜心情大好,“如此,那我便回宫复命了。”

  别的就没必要再说了。

  管事恭恭敬敬目送姚喜上了马车,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不愧是规矩森严的摄政王府。

  姚喜前脚刚走,萧从妄便风尘仆仆的回了府,看见马车他怔了一瞬,却没有拉住缰绳。

  老管事尚未进府门,便听见马嘶鸣,回头见王爷回来,立刻上前禀告。

  “你说是姚喜亲自送冬衣来,皇上亲自挑选的锦缎?”萧从妄目光一顿,手便落在了冬衣上面。

  果然刚才是宫中的马车。

  老管家恭恭敬敬一字不敢漏掉,“是,姚喜公公是这样说的,奴才打听了一下,应当是从宇文府过来的,想必宇文大人也有。”

  萧从妄看着冬衣,后面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下一瞬便拿了衣袍往里走。

  衣料暖和,款式新颖,上面的花纹都是他喜欢的。

  皇上真是处处所想都合他心意。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住脚步,“来人,让府中绣娘立刻来一趟。”

  很快绣娘便来了,垂着头有些发抖,不知王爷有何事。

  “王爷,可有事吩咐婢子。”

  “你瞧瞧这冬衣,锦缎和花纹、样式,都看仔细。”萧从妄把冬衣往前递了递。

  绣娘探着头看,既是看料子,那必须要上手摸一摸才行,她伸出手去,衣裳便缩回去了。

  绣娘:???

  她抬头看去,只见王爷蹙着眉看她,以一副保护的姿态护着衣裳。

  绣娘:“王爷,婢子要摸一摸衣料才行。”

  萧从妄勉为其难的伸过去,让她摸了两下衣裳。

  绣娘无奈的看他一眼,又去看花纹,花纹倒是常见的。

  “婢子看完了。”

  萧从妄点了头,“既然如此,便依着这样的,给我做十套,一模一样的。”

  绣娘:……

  她如何都没想到,王爷是让她做这个。

  “王爷。”绣娘小心翼翼道,“不知王爷可否把衣裳给婢子,若是能照着做,定会一丝不差的做出来。”

  萧从妄看着她,“你已经看过了、摸过了,这是做不出来?”

  绣娘一怂,她觉得若是她要说出个不字,定会在王府待不下去了。

  “王爷息怒,婢子只是说,若是能照着做,会很快就做出来,若是没有,婢子也能做出。”

  “这衣服我明日便要穿,你自己做,一定要丁点不差。”萧从妄似乎犹豫了一瞬,抖开了衣裳,“再仔细看看。”

  主子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还敢说个不字吗!

  当即便仔仔细细看起来,不放过一丝的细节之处。

  *

  姚喜回宫时,进了寝殿带进去一阵冷风,姚顺连忙过去让他把外袍脱了,换了一件已经暖好的。

  顺手又递过去一杯水,便问道:“衣裳可是都送去了,亲自送到了吗,交给府里的人了?”

  姚喜点了下头,吞下水,“我去太医院时江大人还没歇下,瞧着似乎很喜欢,还问了问皇上的状况。”

  姚顺点头,“江大人惯常便瞧不出错处。”

  姚喜顿了顿,又道:“然后我便顺路先去了宇文府,哥你说奇怪不,往日宇文大人什么时候稀罕过皇上的赏赐啊,今日你猜如何?”

  “如何?”

  “宇文大人亲自出来的,接过衣裳看着好像不高兴,我就说这是皇上特意选的颜色给他。”姚喜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你猜怎么着!宇文大人竟然笑了,真的!我瞧见他嘴角都弯起来了。”

  姚顺似乎有些不信,“那很喜欢?”

  “很喜欢。”姚喜肯定道,“我见他府中的下人都是一副惊异的神色,从前哪次是如此脸色了。”

  姚顺思索了半晌,“那之后呢?”

  “宇文大人也问了皇上的情况,事无巨细都问得很仔细。”姚喜奇怪,“哥,你说宇文大人如今是什么心思?”

  姚顺叹了口气,“我若是知道,那我就不是一个太监了。虽然我从前……但对宇文大人心思也琢磨不透,可如今看来,对皇上倒不是坏事。”

  姚喜点点头,觉得有理。

  “摄政王我就没有见着人了,说是还没回府,我便交给了老管事。”姚喜道。

  他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没见着,我是真的有些怕王爷,不怒自威,浑身都是一股铁血杀气。”

  姚顺笑了笑,“这你就不明白了,摄政王虽然看着冷肃,可对皇上却没有任何坏心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姚喜好奇道。

  “只不过摄政王看起来似乎没有喜欢的东西,也不知要如何拉拢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不用拉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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