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然而,别说是跑过去拉人了。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完整的开口叫对方一声,便被人给捂着嘴,一把拉回到了研究室内!
“奇怪……”
走廊尽头处,慕白有些疑惑的转回头来朝后看了一眼。
刚才,他明明听见了什么动静,而且那声音还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等再回过头时,身后却只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和一扇扇禁闭着的房门。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什么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行动之前太过紧张了,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
“少爷。”
还没等慕白想明白这一点,负责接应他的人便已经将车停在了大门外。并很是恭敬的亲自下车,为他拉开后座的门道:“我是三殿下派来接您的人,请您跟我走吧。”
“好。”
没工夫再去思考刚才那声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过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慕白便赶忙按照约定,坐到了那辆看上去很是豪华的加长轿车上。
与他来的时候不同。
他记得自己当初刚到这儿来的时候,这里是不允许车辆进入的。
可现在,如此显眼的一张车从外头行驶进来,而实验室外那群将这个地方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兵,却宛若闻所未闻一般。
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可慕白却怎么也想不通,他究竟是遗漏了哪一点。
长廊尽头处,沈沐好不容易才叫推带踹的将那个仿生人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给挣脱开了。可当他再拉开门超外头看过去时,却只剩下了跑车行驶着离开的背影。
他无力着垂下了紧握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愣愣站在原地。
“别这样。”
看他这副样子,身后才刚阻拦过他的邢舟又觉得有些不忍,便出言安慰了一句:“就算是你现在把事情告诉了他,又能够改变些什么呢?那个兽人已经被驱逐出帝星了,没有办法再带他离开。”
“何况就算是你不说,今天晚上他也会知道的。”
沈沐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是啊,打从他一开始选择帮那只狐狸的时候,就已经算是背叛对方了吧?
如今什么也没有办法改变的去提前自首,从本质上来说,也只不过是自私的想要寻求对方能够因此而少责怪自己罢了。
这样的坦白,真的毫无意义。
……
等进入到皇宫内部之后,先前到实验室内去接慕白的那个人,果然同先前荼皊所说的那样,将他给带到了一个休息室内。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仿佛没有出现任何披露一般。
只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慕白总觉得在他穿过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的时候,周围那些穿着华贵的贵族,就好像都在暗暗盯着他看一样。
尤其是在他刚刚出现的时候,那些人仿佛连聊天时说话的动作,都微微暂停了那么一刻。
仿佛他的到来,就已经足以让要钱这些人噤声一般。
慕白只当这些人是将他给误认成了沈沐,所以并未多想。更何况这儿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就算是察觉出不对劲儿想找个人问问,也丝毫没有任何可以打听的方向。
他轻垂着头,尽可能少引起旁人注意的匆匆跟着来接他那人穿过大厅,又沿着宫殿的长廊走了许久,才终于来到了那个休息室的门口。
确认到了地方之后,他便赶忙走了进去。
却未曾注意到,送他来的那人与门前的守卫用眼神交流一番后,便分别守在了门和窗户旁边的位置。
这么一来,除了那个地牢之外,他便哪儿都去不了了。
不过过于信任那只狐狸的人类,也并没有尝试过试图从这儿逃出去。
将身上那件很是繁琐的西装外套给随意脱下之后,慕白便径直走向了墙边那面厚重的衣柜。
在将其打开摸索了一番后,他果然找到了对方所说的那个机关。
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衣柜里侧同墙面粘连在一块儿的木板,便朝里头陷进去了三分。他再伸手用力一推,里头的那扇暗门便开了!
人类赶忙将衣柜外头的柜门给关了起来,从暗道中缓步朝下方走去。
皇宫内显然是不会有人浪费资源,来给地牢里那些犯人照明的。所以整条通往地下的隧道都显得格外漆黑,让他只能够接着下方不停晃动着的火炬来做光源,慢慢摸索着朝下方走去。
走过通往地下那条漫长的台阶,又推开了面前那扇用于隐藏密道的暗门之后,慕白才终于来到了地牢内。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
右侧的光很亮,是通往地牢正大门的出口。
而左侧,则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平直长路。路的两侧,全都是一个又一个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牢笼。有的里面关着人,有的没有。
但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死气沉沉的,眼中没有半分光芒。
即便是亲眼目睹了他从上方下来那么大的动静,也仿佛是闻所未闻一般。
见那些人没有再丝毫要通过喊叫来检举他的意思,慕白这才敢壮着胆子继续朝左边走去。
阿荼说过,他的母亲就被关在地牢最深处的那个牢房中。
可在路程走到一半时,他又猛然想起自己先前还在S星上的时候,司蓝曾经同他说过,他的父亲也被关在这座地牢里了。
或许……
自己可以再多救上一个呢?
想到这一点,人类立刻便放慢了脚步,没再像先前那样急切着只顾埋头朝前走了。而是左顾右盼着,凭借着自己曾经在司蓝房间内看过的那一张照片,开始认真寻找了起来。
终于,他在众多牢笼中发现了一个虽然看上去脏兮兮、却依旧难以掩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气质的老者。
再仔细观望一番,便能够发现老者身上那身已经脏污到有些难以辨认的衣服,其实原本也是一件材质极好的华服。倘若再将他脸上那些因为长时间未曾打理,而生长的极度茂密的胡须给去除掉的话。
便能够看出,这人还是同司蓝照片上的那位父亲眉眼极为相似。
只不过在这地牢中被蹉跎了那么久,整个人都加速苍老了数十倍罢了。
“老先生……”
慕白缓步靠近了那座牢房,试探着压低声音问里面那人道:“您……是姓司吗?”
原本在牢房角落处轻阖着双眼闭目养神的那位老者,闻言后方才缓慢睁开了眼睛。
他用浑浊的瞳孔,打量着牢笼外那个一眼看上去便与这地方格格不入的少年,沉声问对方道:“你是谁?”
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不发声,还是一些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嗓音十分干涩沙哑,甚至都有些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音调。
慕白努力辨认了许久,才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感觉自己好像找对了人之后,他便又立刻乘胜追击着问对方:“那您认识司蓝吗?”
“你是……蓝蓝的朋友?”
“嗯嗯!”
确认了找对人之后,慕白赶忙拿出了自己一早便准备好的撬锁工具。
他一边低头开始撬牢房外面的锁,一边开心着回应对方道:“我来里面救人,刚好想起司蓝跟我说过,您也在这里头。就正好一块儿救了,能多帮一个是一个嘛!”
“哈……”
在听他提到司蓝的时候,牢房内那老者原本浑浊的眼眸深处,明显多出了几分温情。
但他却并没有要感激慕白的意思,只不过是轻摇了摇头,语气无波的劝说对方道:“放弃吧孩子,你没办法从这儿带出去任何人的。”
“怎么会?”
慕白头也不抬的撬着锁,很是自信的回答对方道:“您放心,我撬锁的手艺可好了,马上就能开!”
老者被他这副天真的样子,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有些不忍心打理这孩子,却也只能再度出言提醒对方道:“我的双脚已经废了,没办法跟你一块儿从这儿逃出去的。”
“而且……不只是我一个人。”
“这里关着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
慕白撬锁的动作微微一顿,猛然抬起头来朝周围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这里那么多犯人,却没有任何一个是能够站起来的。
他们全都清一色的瘫倒在地上,只能通过闭眼的动作,来逃避面前这无休止的黑暗。
然而闭上双眼之后,需要面对的也仍旧是一片无止尽的黑色……
难怪如此大的一个地牢,却连守卫也没有。原来是因为料定了,这里头的犯人全都插翅难飞。
看着监牢内那名老者苦笑的样子,慕白心理莫名一酸。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再说出些什么丧气话来。
只能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再度安慰对方道:“没事儿,咱们不从正规路径走,咱们有秘密通道。而且我这是团伙作案,外头还有人接应呢。倒时候我一边扶一个,照样能大摇大摆的带着你们从这儿出去!”
里头那老者被他逗的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虽然他极其渴望能够逃离出这里,却又有些不忍心再将儿子的朋友也给连累了,更不想做一个一无是处的累赘。便又多问了对方几句道:“孩子,你要救的人是谁?”
“虽然我在这地牢待的时间不算多,但是对这皇宫里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算少。”
“说不定,我能够帮你快些找到那个你要救的那个人。”
慕白笑吟吟的回应他道:“啊,不用,我都已经打听好了,我要救的那个人就在最里面那里!”
“最里面?”
然而,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老者面上的笑意却慢慢凝固住了。并很是认真的看着他,面目严肃地又重新确认了一边道:“孩子,你要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就是……一个叫襕苑的人。”
慕白被他脸上严肃的神情给弄的有些无措,为了解释,下意识地就将事情给全盘托出了:“您放心,她是我朋友的母亲,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人……”
然而对方在听完他这番话之后,面上的神色却反而变得更发难看了,“你说的那个人,她早就已经死了。最里面的牢房,也一直都是空着的。”
“怎么会这样?!”
在听见这件事情之后,震惊之余,慕白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地小声喃喃道:“完了,要是阿荼知道他母亲已经死了的话,肯定会很伤心的吧……”
“呵……伤心?”
听见他的低语,牢房内的那个老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满目唾弃的鄙夷道:“放心吧,他不会的,他可是比我们都要早知道他母亲离世的消息。”
“毕竟,当年就是他亲手将人给杀死的。”
“你说什么?”
慕白愣愣看着面前这个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震惊过后,便又立刻紧皱起眉头来质疑道:“老先生,话可不能乱说。先不说他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件事情真是他做的话,他又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救人呢?”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吗?”
“我听司蓝说,是因为您不小心得罪了陛下。”
“不,事情恰恰相反。”
牢房中的那个老者苦笑了一声,深深看了慕白一眼道:“我被关在这儿的原因,其实是当初因为太得圣心,知道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了。”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年为了利益帮那个狗皇帝做尽了坏事,却不明白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
“如今我沦落到这步田地,也只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看他说话时的样子并不像是作伪,再加上这些日子自己又总是觉得有许多不对劲儿的怀疑感。
慕白忍不住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很是认真的看着里头那人问道:“老先生,您……都知道些什么?”
或许是不想将那些秘密都给带进棺材里吧。
老者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将当年的实情给说了出来:“当今陛下一心痴迷于研究增长力量的方式,以及延长寿命的奥秘。便将主意给打到了力量和寿命,都比之人类Alpha还要多上数倍的兽人身上。”
“一开始,他还只是去寻找兽人的尸体和遗骸回来,让那些医学怪人拿去研究。”
“在研究无果后,他甚至还打上了活人的主意。故意挑起战争,并想方设法的弄来了一些兽族士兵回来研究,让他们做活体试验品。”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研究也毫无成效。”
“我本以为他会就此罢手,但这时候,又有人提出或许是因为兽人和人类之间的基因差距太大,所以才会难以研究。结果那个疯子,居然又想办法从S星上弄回来了一个雌性!”
“他对那个雌性毫无感情,却又逼迫着对方做他的情人。”
“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沉迷于数百年前就已经灭绝了的女性Omega,所以才会选择偷走S星上与女性Omega最相似的雌性来做代替。”
“只有我知道,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是想要一个同时拥有人类和兽人血脉的孩子来做试验品。为了减少研究出来药品对他自身的排异性,他甚至都不介意那个试验品是他的亲生子。”
慕白瞪大了眼睛,被他所说这番丧尽天良的事情给惊住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那个老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没想到对方身为一个人,人性却早就已经被明灭的一丝不剩了。
然而更让他觉得不寒而栗的事情,却还在后头……
“你说的那个孩子,就是三皇子荼皊吧?”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木着脸语气冰冷道:“我曾经远远的见过他几次,他跟他父亲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因为那个半兽人被带去做实验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哭闹,并且听话到极度配合。所以陛下才卸下了他脚上的镣铐,并且给了他比他母亲稍好一些的待遇。”
“而那时的我也因为愧疚,时常会托狱卒去给他们送一些东西。”
“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干干净净的坐在牢房中的床榻上,脸上从不会有任何表情。而他所在的牢房内,也总有很多的食物和衣服,可他却从不愿意将这些东西分给就被关在他隔壁的母亲。”
“哪怕对方已经瘦弱到憔悴不堪,甚至是衣不蔽体……”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他年纪尚小,又从未有人教导过他做人的道理。直到有一天,君后殿下得知这座地牢内居然存在着一个陛下同其他人生下的Alpha私生子,并且来到了这座地牢内查看……”
“当时,我恰巧便在这处,亲眼看着君后同他背后家族的族长一块儿进来了。”
“那个老族长劝他说,与其等着今后因为未曾.生出Alpha皇子而被人弹劾,还不如将这个私生子认下,也好巩固地位。虽然是个不人不鬼的残废,但却也比没有要强。”
“或许是因为当年君后年纪尚轻,还有些心气在的吧。他看见三皇子之后,只冷声道了一句‘他生母尚在,我又如何做得了他的父后’就赌气着离开了。”
“当时我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这样不了了之,可结果第二天……那个兽族雌性就死了。”
“狱卒告诉我,她是死在两个牢房相连着的那面铁窗边的。被人用不知道是什么的利器在身上刺了很多次,直到刺进心脏后才断了气。”
“我去收尸的时候,三皇子就满身是血的坐在尸体旁边,脸上还是跟以往一样半分表情都没有,就更别说是眼泪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够相信一个五六岁大孩子居然会为了从地牢中逃出去,便利用兽化之后的利爪,亲手刺杀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我便知道,他跟他父亲一样,都是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慕白不禁浑身发冷的僵硬在了原地。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荼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银皌他就是襕苑的孩子,而以此来寻求银皌帮助时,对方脸上露出那道意味不明的笑容。
还有便是,他从未称呼过襕苑为母亲……
可即便如此,慕白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忍不住喃喃自语着为对方开脱道:“可、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还要选择帮我们一块儿到这儿来救人呢……”
“你又如何确定,他是在帮你呢?”
老者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孩子,跑吧。不要从你来时候的路走,往这个地牢的正大门方向离开,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设套让你来这儿,但是待在这种危险人物身边,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落得像他母亲一样的下场的。”
慕白攥紧了手上的用来撬锁的工具。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那位老者,又看了一眼这座即将走到尽头的牢笼。最终,还是哑声道了一句:“多谢提醒,倘若之后还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回来救您的。”
随后,便不敢再耽搁的往回离开了……
这次的计划,是荼皊一手操办的。而司蓝的父亲,却是自己临时起意决定要去救的。所以并不存在是有人提前安插了眼线,来对他进行挑拨离间这一可能。
即便是他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现实,也只有相信对方这一条路可走。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是头一回骗他了。
如今,慕白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对方明明知道襕苑已经死了,又为什么还要骗他进入到这儿来?
唯一的可能,大概也就是因为当初自己将他拆穿后知道了太多,所以他才会动了将他骗到这儿杀人灭口的心思吧?
那同样知道这件事情,还被一同骗过来假订婚演戏的沐沐岂不是……想到这儿,人类面色不由一白,就连脸颊上的血色,都好似凭空褪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