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吃饭时, 白褚宁率先发现顾卿然额上的花钿不见了,他心道不秒,那条傻不拉几的蛇不会跑了吧?

  他在顾卿然耳边轻声道:“那条大傻蛇呢?”

  “额....”顾卿然咬着筷子尖, 支支吾吾的, “他、他暂时不在。”

  “暂时?”白褚宁察觉出不对, “暂时是多久?”

  “我也不清楚, 我也不能总关着他吧?总得叫他出来放放风啊。”

  白褚宁大惊失色,“他放什么风他放风, 他放肆!”

  未免被别人察觉到,顾卿然赶紧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你小点声,他没几天就回来了, 再说了, 有我在,出不了状况。”

  白褚宁还是觉得不放心, 从前众仙门对于烛九阴这种神物也只是略有耳闻, 今天却结结实实见识到了他的威力, 要是被别人知道烛九阴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那还不得闹的人心惶惶啊。

  “哎, 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白褚宁抚着额头深深叹息,“真想早点回家, 好累,师父不在这些年, 御风仙门真是一团糟啊。”

  顾卿然却不以为然, 还没心没肺道:“等我宝贝徒弟得了第一, 为咱们赚够面子, 师父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师父不会在意这些的。”白褚宁掐指算着,“还有五年。”

  顾卿然在心里喟叹,五年,时间太久了,自己是看不到这位仙风道骨的隐士高人了,细想想还真是有点遗憾。

  不知怎么,距离自己回去的日子越近,顾卿然的内心越不舍,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都牵扯着他敏感的神经。

  顾卿然不得不承认,他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也渐渐喜欢上这种生活方式,可就算有诸多不舍,该走还是要走的,就当是段传奇之旅,这里发生的一切,已足够他回味一生了。

  次日晨起,黎疆照例来为顾卿然束冠,他道:“来时的路上,听玄令宫的小童说,苍羽已经寻到适合搭建擂台的玉石了,正在斥巨资搬运,想必三日内就能运到。”

  “哦,挺好。“顾卿然扭着腰,念叨着,“有点想念沧澜殿的小板床了。”

  黎疆浅笑,“睡不惯?”

  “这软床睡得我腰疼。”

  “……”

  “那,我给你按按?”顾卿然的腰肢特别劲瘦,看着软绵绵的,摸起来手感极佳,光是想想,黎疆的脸都烧的慌。

  顾卿然想想,“也行。”

  他拿个枕头趴上床,“顺便帮我捶两下肩膀。”

  “哦。”

  黎疆缓缓坐在床边,惹火的眸子直直盯着那杨柳细腰,他抚上去,不敢用太重的力道,“才轻轻揉捏了几下,顾卿然便回头看他,“你没吃饭啊?”

  “啊?”黎疆的心跳的厉害,仓促道:“吃了,刚刚吃的,吃的包子和小咸菜。”

  “……”

  “你能不能大点劲儿?摸摸嗖嗖的呢,你这按摩按的像非礼我似的。”

  黎疆稍稍加了力道,按了没一会,顾卿然又道:“你就可着一个地方按?”

  “后背啊,肩肘啊,你都得照顾到,别只顾着掐我腰。”

  “……”

  白褚宁推开门就瞧见这幕,吓得他赶紧退出去,黎疆和顾卿然愣愣的看向门口,仿若刚刚有人闯进是幻觉。

  过了一会,响起敲门声,“有人吗?”

  “……”

  顾卿然扑哧一笑,“进。”

  黎疆已经乖乖的站到一侧,像个羞羞答答的贴身小丫鬟。

  白褚宁先迈进一只脚,又试探着向屋内看,见二人已经恢复常态,这才放心的走进来。

  顾卿然:“怎么了?”

  “我、我来跟你说下晚宴的事。”白褚宁还像没缓过劲,结结巴巴道:“晚宴过后千芙仙尊就要走了,师兄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不然等到师父出关,知晓这事后定然怪罪你,要是千芙肯不计前嫌为你说上几句,师兄你也少挨些责骂。”

  顾卿然扣着手指,“我尽量吧。”

  白褚宁以为自己撞破了他们师徒俩的好事,面上有些尴尬,说完便退出去,临出门补了句,“青天白日的,你俩别这么明目张胆,叫人瞧见多不好。”

  顾卿然被说的一头雾水,白褚宁又指着黎疆,语气像含着怨气似的,“还有你,注意点影响,别那么心急!”

  黎疆心虚的不敢抬头,自己心急的情绪表现的那样明显吗?不会啊,自己已经在尽量克制了啊。

  白褚宁甩着衣袖走了,顾卿然看着站在床脚一脸心虚模样的黎疆,心想这俩人在这说什么谜语呢?怎么自己一句也听不懂。

  晚宴时好巧不巧的,御风仙门和飞恒仙门恰好撞在门口,顾卿然想起白褚宁的话,刚想上前寒暄,千芙却像没瞧见他似的,身形一转进了正殿,顾卿然看白褚宁,无奈耸肩,“我努力过了,没用的。”

  这时苍羽迎上来,堆着笑,“顾仙尊来了,快请入座吧。”

  春日殿便是玄令宫用来宴请宾客的,来时白褚宁还说这次仙师与弟子们会分开坐,进了这座大殿他算开了眼,这比御风仙门的校场还要大,八根金丝楠木矗立于堂中,柱身雕刻着仙鹤与游龙,好不奢华气派。

  偌大的殿中燃放着四盏暖炉,这让空旷的殿中还依旧残留些许暖气,随着入席人数越来越多,原本空旷的大殿也变得些许喧嚣。

  顾卿然他们按着小仙童的指引入了席,仙师们坐在第一排,弟子们坐在后排,即便已经容纳百余人,大殿也并不拥挤,顾卿然看着华丽的雕花房顶感叹,“真是修真界第一豪门啊。”

  不知道这个苍羽是不是故意的,俞少青又被安排到顾卿然对面,二人抬起头就能对上眼神,躲也不是看也不是,别扭死了。

  顾卿然看苍羽忙忙碌碌的,凑过去问白褚宁,“今晚苍羽的妻子是不是也会出现?”

  白褚宁侧目,“妻子?”

  顾卿然的笑略带着猥琐,“就是他的嫂嫂啊。”

  乐姝:“咳咳咳。”

  顾卿然绕过白褚宁看过去,“嗓子不舒服吗?记得多喝热水。”

  乐姝:“……”

  白褚宁凑到顾卿然耳边小声道:“据说那女人身子不大好,平日里是不见人的。”

  “啊?”顾卿然有点失望,看来这晚宴没什么热闹看了。

  “师兄还是安心吃饭吧,别再闹出什么乱子了。”

  顾卿然顿觉无趣,开始扒面前的坚果吃,待他们入席不久,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苍羽忙的焦头烂额,总算将一切打典妥当。

  苍羽在主位落了座,台下即刻变的寂静无声,顾卿然明白,他又要开始讲话了。

  “今日苍某在此略备薄酒,感谢各位仙门师长莅临寒舍,更要感谢这几年各位对我苍某的支持与抬爱,关于这届仙盟大会事态百出,苍某在此致歉,实在是在下考虑不周,准备不当,还望各位海涵。”

  顾卿然对上俞少青的眼神,二人相继别过脸去。

  “用于搭建擂台的灵石,苍某已然寻到,想必两日后便可运送到玄令宫,届时擂台赛还可以继续进行,各位同门可留下一同见证。”

  苍羽说罢饮尽一杯,底下的人也纷纷举杯,黎疆轻轻怼了顾卿然一下,提醒着,“少喝些。”

  顾卿然回身看他,笑靥如花,“知道。”

  白褚宁:就离谱!这俩人再这么腻歪下去,难不成我以后要叫这臭小子——

  嫂嫂???

  晚宴自然不会只是吃饭饮酒,歌舞都是必备的节目,几杯酒下肚后,殿内的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正聊的热火朝天,一群着装妖娆艳丽的小仙娥舞着丝带飘然而至。

  伴随着悦耳的丝竹声响,仿若来到了人间仙境。

  台下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小仙娥们随着此起彼伏的掌声,在台上摇曳生姿,飞舞缭绕的丝带瞧的人目不暇接。

  顾卿然正看的仔细,黎疆又凑上来,声音有些幽怨似的,“你不许看。”

  “啊?”顾卿然回身,疑惑道:“为什么?这舞蹈多好看啊,多赏心悦目啊。”

  黎疆撅着嘴,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最后还是道:“这些舞蹈实在有伤风化。”

  “可是——”

  白褚宁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反驳着,“那你上去跳!”

  黎疆:“……”

  顾卿然怼他一下,“你别总欺负我宝贝徒弟。”

  “对对对,你就护着他吧,你再这么纵容下去,早晚惹出大祸!”

  顾卿然磕着瓜子,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没那么严重的。”

  白褚宁故意似的,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黎疆,哼道:“小?没看出来。”

  “年岁啊。”顾卿然回身摸摸黎疆的头,话语间尽是亲密无间,“咱们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与咱们比他可不就是小孩儿嘛。”

  黎疆心里泛着甜,将脸贴在顾卿然单薄的后背,撒着娇,“师尊瞧着不过舞象之年,年龄就是个数字罢了,不必在意。”

  白褚宁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挪过眼去。

  顾卿然扒了颗龙眼,回身道:“张嘴。”

  黎疆欣然张口,多汁甘甜的龙眼肉滑进口中,能甜到肺腑。

  这一幕落到很多人眼里,从前的他们对于顾卿然和黎疆的‘师徒禁忌之恋’嗤之以鼻,觉得这事实在有伤风化,为人不齿。

  可渐渐的,他们被二人‘不畏流言,忠贞不屈’的爱情感化了,哪怕顾卿然的婚约都未能将二人拆散,时至今日,倒让他们有了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

  众人有意无意的看向千芙,见她低垂着眼帘很是落寞,从前大家都觉得千芙很不值得,明明身份模样皆是上乘,却要平白遭受这等流言纷扰,现在他们只觉得,算了吧,还是不要拆散那对可怜的师徒,千芙会有更好的归宿。

  黎疆见顾卿然盘中的小羊排已然吃尽,他将自己的递过去,笑嘻嘻道:“给你吃。”

  顾卿然舔舔嘴唇,“你不吃吗?”

  黎疆摇头,“都给你吃。”

  白褚宁:“……”

  “来来来,这面添菜。”白褚宁挥手招呼小仙童,“给他添满!!!”

  鸾歌凤舞,杯酒言欢,苍羽执杯礼敬宾客,气氛氤氲,瞧着似一片祥和之气,可下面暗涌着的滔天巨浪,终归会打破仙门苦心维系了百年的平衡。

  “报!”

  歌舞声戛然而止,众人齐齐抬头看去,是玄令宫的弟子。

  顾卿然蔑然一笑,又开始整活儿了。

  苍羽放下手中的杯盏,示意那弟子上来,那弟子焦灼的在他耳边叨咕一通,苍羽面色骤变。

  俞少青察觉出不对,问道:“怎么了?”

  那弟子看了苍羽一眼,见他轻挥广袖默认,便高声答道:“茗山传来消息,封魔眼有异动。”

  黎疆心一紧。

  顾卿然知道那个地方,黎疆弟子选拔赛时曾去过那里,但却未到封魔眼。

  传说那是处幽暗的低谷,是北荒与人间的衔接之处,千年前魔族便是从那里来到人间,搅弄的世间不安。

  后来仙门之人为了抵御魔族,齐聚封魔眼,竭尽全力才将封魔眼封印,千芙的父亲便是那时被魔气反噬受了重创,而后恹恹离世。

  昔日老魔头为了将族人救出北荒,故而在茗山设下弑神阵法,无上真人虽以一己之力破了阵,但也被魔气侵体,大伤元气。

  后来老魔头带着仅剩的族人边战边退,最后被众仙门合力绞杀,命丧九丈崖。

  顾卿然按兵不动,想看他们作何反应,黎疆却率先坐不住了,关于魔族的秘密,这些仙门之人又哪里会知晓。

  与顾卿然虽说还算亲近,黎疆也从未与顾卿然说过。

  俞少青锁眉,“这才过了几年,怎的封印就松动了?”

  提起封魔眼,其他人更是表现的惶恐不安,若是魔族重临人间该如何是好,当初的仙门翘楚便是无上真人与飞恒仙门的圣尊,如今二人一死一伤,这世间还有人能够抵住封魔眼那噬人心魂的魔气吗?

  白褚宁的思绪仿若飘回了百年前,他深知封魔眼是何等的凶险异常,那时他根基不稳,只是到了谷中便丧失灵力,封魔眼是上苍遗留在人间的缺口,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只行至距离百米处他便动弹不得。

  后来追到九丈崖,他也只是远远望过老魔头一眼,当时无上真人与飞恒圣尊牵制他于仙门法阵,情势危及,无一人敢上前。

  也是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叹于魔族的力量,他们仿若是上苍创造出的完美种族,不仅体内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心中的执念更将诡谲之力再度催化,仿若能毁灭世间一切之物。

  白褚宁的目光落在俞少青身上,那时若不是他背后偷袭,想必老魔头不会轻易落败,哪怕濒死之力,都能震的山脉断裂,草木瞬枯。

  千芙率先出声,“苍宫主有何高见?”

  苍羽少见的愁色,现下出了这等事,他这个仙门盟主该是首当其冲,可他也知道,凭自己真仙境界也是无法与魔族对抗的,兹事体大,这不是他逞强的时候。

  “既然各位仙师都在,不如随苍某走一遭?”

  俞少青道:“可以。”

  玲珑山只是个小门小派,自是没见过这等阵仗,可眼下若是临阵脱逃也实在太难看,花正雅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有异议。”

  飞恒仙门更是不用多说,千芙对魔族一向恨之入骨,便也附和着,“愿与苍宫主一同前往。”

  其他仙门相继应声,最后轮到御风仙门,顾卿然茫然的看着一簇簇目光,最后道:“问乐姝。”

  乐姝:“……”

  当初乐姝的父亲无上真人便是重伤与老魔头之手,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推诿。

  “好,御风仙门也随各位走一遭。”

  俞少青看向苍羽,像是安慰,“没事的苍宫主,就算封印破了又如何,老魔头已死,魔族早就不足为惧,让他们出来又如何?大不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顾卿然面上凝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自己这般的努力,却依旧改变不了书中的结局?魔族最后还是按着小说里写的那般,将仙门屠戮殆尽?

  那黎疆呢?

  黎疆还在这,封魔眼里又会有什么?

  苍羽起身,“事态紧急,本该现在就出发,但有些同门已然饮酒,御剑不便,咱们就次日寅时三刻出发,各位意下如何?”

  其他人纷纷应声,而后相继离席。

  黎疆紧紧跟着顾卿然,随他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那刻,黎疆立马板着顾卿然肩膀,焦急万分道:“能不去吗?”

  顾卿然现在也有点拿不准了,从苍羽和俞少青的反应来看,这确实是突发事件,他们不仅并不知情,而且这事儿听起来很严重似的。

  他坐下揉着太阳穴,怎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出状况呢。

  黎疆坐在他旁边,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我还有些事没与你说。”

  顾卿然侧目,“什么?”

  黎疆有些迟疑,“我说了你会信吗?”

  “会,我信。”

  黎疆深呼口气,开口道:“魔族作乱,暴虐成性,确实不假,但那并不是我族人所为!”

  顾卿然有点听不懂,非他族人?不都是魔族吗?

  “其实魔族也分正统和旁支,像我与父亲这般赤目且形如常人,乃是正统的魔族血脉,旁支便是千万年前魔族与其他种族杂交所生,他们茹毛饮血,品性低劣,确实做了许多危害世间的恶事。”

  “杂交?”

  顾卿然犹疑着,“人?”

  黎疆摇头。

  “兽?”

  黎疆不做声。

  哇靠!这也可以啊?玩的可真花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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