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家,路上陆弦就听江揽讲岑极的各种骚操作,笑得抽抽。
陆弦斜靠在椅背上,纤长的睫毛缓慢动了下,显出几分疲惫。
江揽注意到,“困了?”
“有点儿。”陆弦说:“秋乏嘛。”
江揽:“到家再补一觉。”
一进门遇到包子刚醒,小家伙“呜呜呜”的伸手要抱抱,江揽接过颠了两下。
“你上楼休息。”江揽开口。
“好。”陆弦上前,给了儿子一个亲亲。
刚要站稳就听江揽问:“我的呢?”
陆弦再稍微踮起脚,给江总一个,刘婶收拾橱柜憋着笑,觉得这是好事,恩爱。
陆弦回到卧房倒床上就睡着了,身体很沉,意识恍如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其实已经持续几天了,但睡醒来就好好的,陆弦甚至有点儿迷信,想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餍住了。
又续上了之前的噩梦……他被吴家追堵那次,最后被封锦他们送入私立医院,半闪半灭的手术灯在头顶,他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那段人生中的江揽不爱他,四周行人匆匆,背景灰白,他穿梭其中,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个梦陆弦没跟江揽说过,因为很扯。
可陆弦又想到江揽的转变,也是从某天突然开始。
有什么联系吗?陆弦脑子雾蒙蒙的,想不真切。
陆弦晚上没下楼吃饭,是江揽端上去的。
他起来简单洗漱,坐回桌前吃东西,再倒头躺下,都没跟江揽说几句话,情况让人担心,等陆弦睡着,江揽立刻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但一通基础检查结束,医生冲着江揽轻轻摇头,小声说:“没什么问题,如果明天还这样,去医院做个细致检查。”
江揽应道:“好。”
夜幕沉沉,院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全歇了。
江揽守着陆弦到十二点半,见他呼吸平稳,面色也好,稍稍放下心。
民间有这么一种说法,凌晨三点,往生交界之门打开,那些执念未消的灵魂,会重新回到人间。
昏暗中,陆弦缓缓睁开眼睛。
他入目就看见江揽的脸,清澈的眼眸先是一怔,跟着闪过震惊跟无措。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
陆弦缓慢抬起手,就着熹微的光线认真打量,疤不见了。
伤疤出现在腺体摘除前,他在厨房做饭,因为发情期逼近,精神状况实在不好,然后一刀错位,给拇指根的位置深深划了一道。
这到底是哪儿啊?
陆弦想坐起身,但是刚一动,一条手臂就横着伸来,将他往结实温暖的怀中狠狠一揽,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陆弦身体僵得厉害。
江揽稍有察觉,瞌睡散了些,嗓音低沉,“不舒服吗?”
真是做梦啊,陆弦心想,他听说人死如灯灭,当时坠入黑暗,已经做好了重新投胎的准备,结果老天可怜他?
“怎么不说话?”江揽紧了紧手臂。
“没有……”陆弦差点儿咬到舌头,但他跟着又想到上天给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江揽以前烦他,现在倒是抱得这么紧,哼哼,陆弦往男人怀中拱了拱,这次说话流畅了很多:“没有,睡吧。”
“嗯。”江揽应完,抬起身,不等陆弦反应,睡衣领口被扒开,男人已经咬住了腺体。
信息素的冲击让陆弦眼前发白,同时又很爽,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这种体验少之又少。
陆弦在腺体摘除后曾赌气跟薛寻雩说过,再来一次,他给江揽剁成两半,可实际上,他没任何恨意跟怨念。
怪什么呢?江揽如果骗了他的感情,那还说得通,可江揽不爱他,一开始就说明白了不爱,是他不死心,非要赢命数半分。
后来江揽想给信息素,他却不想要了,因为挺没意思的。
后悔吗?也没有,喜欢从来就不是一个双向奔赴的过程,一旦动了心,就要做好对方不会回应的准备,陆弦就觉得,他爱过,发自肺腑,虽然苦涩,但从头到尾,都由他做主。
就像行至路边看到一朵花,陆弦停下来,诉说着喜欢,到最后那朵花也没有为他开放,但是陆弦却嗅到了花香。
他不懂那么多道理,就是细细想来,都是他的选择,也不亏。
梦快醒了吧?陆弦迷迷糊糊地想。
但是被身侧人轻轻叫醒的时候,一切都变得越发真实。
“起床了,不能再睡了,还难受吗?”江揽问道:“不行我们去医院。”
陆弦望着江揽,没说话。
江揽心头滑过怪异:“乖宝?”
我真是疯了,做梦也没想过江揽会这么叫自己啊。
“不难受。”陆弦低声回了一句。
走着看呗,陆弦心想,我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个?
陆弦不知道自己下意识蹙着眉,那股阴郁沉闷表现出来,对江揽来说异常陌生,又异常熟悉。
江揽看着陆弦进了浴室。
饭桌前,刘婶问道,“小弦,还要粥吗?”
“不要了刘婶。”陆弦下意识回答,说完又愣住了,梦境这么齐全啊,他连家里阿姨的称呼都想好了。
“走,去看看包子。”江揽等陆弦吃完,牵起他的手。
青年的指尖用力蜷缩,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潮热。
陆弦跟在江揽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感觉上楼梯的路一下子变得很长,走完后,他轻轻勾唇,那种欢愉像是洒在湖面上的晨光,细细闪烁。
“呜呜呜”的婴儿声音,包子已经醒了。
陆弦脚步倏然一顿,什么?!
他整个人处于被雷劈过的状态中,神经都木了,孩子?哪儿来的孩子?江揽跟人有孩子了?还要他养?!这个狗……
然后一具软乎乎的小身体就被塞入怀中。
陆弦本能伸出双手去接,等抱在怀里后,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包子的眼睛跟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的崽儿,陆弦脑海中蹦出这么一句话。
一些画面浮现,陆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快就接受了。
初知怀孕时的惊讶跟欣喜,还有十月中酸苦,一一清楚,陆弦接过江揽递来的奶瓶,笑着逗孩子,“小包子。”
江揽安静盯着他,陆弦并未发觉。
很快,刘婶上来接走孩子,太阳好,去院中晒晒。
陆弦恋恋不舍,然后转头对上江揽的眼神,很深,望不见底,又好似可以映衬灵魂的镜子,让你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像是偷来的时光,陆弦慌忙移开视线。但他却对目前的生活节奏莫名熟悉,脱口而出:“我去书房画画。”
下一秒,手腕被狠狠抓住。
陆弦心跳加速。
耳鸣泛起前,他听到江揽哑声问:“你到底是谁?”
这话让陆弦僵在原地,是啊,我到底是谁?
时间都凝固住了,陆弦能感觉到来自江揽指尖的冰凉。
他在害怕。
意识到这点,陆弦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江揽,哪怕再有预料,心尖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这个向来无所不能的男人,正用力绷着什么,眼眶泛红。
“抱歉啊……”陆弦低声:“打扰到你了,我不知道,我一睁眼……”
话音未落,他被江揽一把带入怀中,男人一只手按住他的后心,像是要把他按进骨血中。
陆弦都有点儿喘不上气,他轻咳一声,然后拍拍男人的后背:“江揽?”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江揽语气仓惶而激烈。
陆弦眼前开始模糊,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你认出我了啊……”
这一瞬间,江揽骤然脱力,似要晕倒。
“江揽?!”陆弦吓了一跳。
他们双双跪坐在地,男人的面容深深埋入他的脖颈,身体急促而畏寒般抽搐着,那个从来不会低头,永远不会认输的江揽,轰然倾倒,几乎是在他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江揽深藏于心,那抹可能会折磨他一辈子的念头,终究浮现——
重活一世,江揽救的从来都不是陆弦,而是自己。
因为上一世的陆弦早已死在他的怀中。
这一世他用力推翻既定轨迹,可他的小弦,什么都不知道。
而现在,他们都回来了。
“对不起……”一声哽咽从江揽喉间溢出,他被命运判刑,刑期永久,可现在,他心中那块永远缺失,永远孤寂的地方,开始泛起剧痛,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说着对不起。
“没事。”陆弦手足无措地安抚江揽,“没事啊。”
“怎么会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江揽疼得额角青筋泛起,他挖开伤口,连着陆弦流过的血混在一起,“我做的那么差劲,让你被摘除腺体,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江揽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啊……”江揽突然发出短促的痛呼,他一手捂着后脖颈,一手横在胸腹位置,重重瘫倒在陆弦怀中,好像被腺体摘除,又被一刀捅入腹部,开始神智溃乱,痛得快要死掉的人成了他。
陆弦彻底让吓傻了,他一手护着江揽,一手在身上摸索,“手机呢?手机呢……”
陆弦想打120送江揽去医院。
他没找到手机,起身想回卧房,却被江揽狠力拽回。
荆棘从四方延伸而来,层层盘铺,很快将婴儿房围成了一个蚕蛹。
作者有话说:
突然拔刀!让我看看谁吐血了?
哈哈,甜文,我说说这里啊,我斟酌很久,觉得江揽重生,救的真的只有自己,上一世的陆弦回来,他的救赎才能算完整,当然啊,这一世的陆弦就是记忆恢复的设定,是同一个人啊!只是稍微出现了一些模糊跟错乱,我害怕总有小可爱觉得他们是两个人,投胎转世可以看作是另一个,但这个的时间线,是同一条时间线,是同一个人,能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