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第72章 万丈崖顶龙血树

  众人纷纷下车, 乌兰达带来的一队官兵将油桶从车上抬下,一看周围的情况便知接下来这一路必是难行。

  此时小雨未停,季青临抬头望去, 面前的这座高山山顶直入云端, 连山腰也在朦胧雨雾中看不真切, 站在山下根本无法估算其高度。

  再看眼前山脚下, 一圈除了杂草便是盘根错节的树根,连一条勉强称得上小径的山路也找不见。

  季青临忍不住心想, 难怪千百年来药铺中的龙血竭都如此稀有,恐怕并不仅仅因为龙血树的产出有限,更因为南山本身山高路崎,上下一趟费时费力之余,说不定还会遇上未知的危险。

  几名车夫奉乌兰达之命在山下留守, 此时都脱了身上的蓑衣和头上的斗笠钻进了车中。

  乌兰达将十余名官兵召集列队,吩咐他们上山途中轮流搬运那两桶火油, 以免力竭,又叮嘱众人切勿冒进,宁可放慢脚步,也不能摔了油桶。

  季青临看了看越来越小的雨势, 又看了看前方茂密的树冠, 手肘戳了戳身旁执伞而立的解无移,道:“我看这雨快停了,山上树木葱茏,想来树冠也足以遮雨, 这伞就不必带了吧?一路举着也辛苦。”

  解无移想了想, 轻轻颔首,将伞收起后放回了车中, 但转身时手中却换了一顶斗笠。

  走到季青临身前,他抬手将斗笠扣在了季青临的头顶,又将两侧垂下的系绳拉到中间,动作十分自然地系了起来。

  他垂着眸子,系得很是认真,季青临配合着他的动作稍稍仰头,脖颈时不时被他微凉的指尖扫过,像是一根羽毛落在心尖,微微有些发痒,忍不住喉结动了动,看向一旁没话找话道:“这斗笠哪来的?”

  解无移系好了绳子,又替他将斗笠正了正,这才放下手道:“车夫的。”

  此时,乌兰达刚巧嘱咐完官兵准备招呼大家出发,转身看见季青临头上的斗笠,笑着调侃道:“啧啧啧,果然当过贵妃的人就是金贵,这雨都快停了还找个斗笠戴着,你看我和先尊,男子汉嘛,这点小雨算什么?”

  解无移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第二辆车边,掀开车帘对车夫低语几句后,而后拿出了一顶斗笠戴到了自己头上。

  乌兰达:“……”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众兵士脑袋上足以遮雨的头盔,又看了看季青临和解无移两人头上的斗笠,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怅然孤寂在心底油然而生。

  季青临忍俊不禁,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将军果然豪气干云,非我等寻常人可比,只盼万一稍后骤雨再至,大将军依旧此般不动如山。”

  乌兰达看他一眼,抿唇挂上一个假笑,而后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到第三辆车旁掀开帘子向车夫借来斗笠扣在了自己头上,回来冲众人大手一挥道:“行了,出发!”

  据传闻所言,南山不老松生长于南山之巅的断崖边,那里是南山最高处,被厚厚云海笼罩,在山下仰望时根本无法准确找到它的位置,但好在至少知道那是最高处,只要一直往上终究能够寻得。

  如他们预想的那般,上山之路无比艰难,这南山千百年来鲜有人至,根本寻不到所谓的“山路”,一行人只得一边上山,一边割开前行途中遇到的荆棘藤蔓,时不时还要停下休整,容兵士们将油桶换手接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雨并没有去而复返,渐微的雨势被头顶茂密交叠的树冠阻隔,只偶尔从树缝中滴落几颗水珠,非但没有阻碍他们的脚步,反而还将这山林间的空气变得清凉湿润,叫人不觉得闷热。

  白毛似乎很是喜欢这样的环境,在他们头顶的树丛中来回穿梭,偶尔飞得太远,停下来立在前方树杈上等他们时,还威风凛凛地啼叫几声以示催促。

  它不叫还好,每每一叫便惊得整个林中的鸟雀鸡飞狗跳,拍着翅膀如逃命般仓皇而散。

  季青临仰头看了看那些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可怜鸟雀,无奈苦笑:“白毛怎的这般霸道?对人颐指气使也就罢了,居然连同类都不放过,进了人家的林子还妄图喧宾夺主鸠占鹊巢,看把那些小家伙吓得。”

  解无移似乎早已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理所当然道:“它自小便是如此。”

  乌兰达立即附和道:“就是,万鹰之王可不是徒有虚名,它现在都算是收敛了,你是没看到,当年我带着它打兰兆,它一嗓子惊得满草原万马狂奔,我用御马哨都差点没能控制住场面。”

  他看着远处姿态傲慢的白毛,眼底满是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夸自己亲儿子。

  “等等?”

  季青临将乌兰达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兵士们,确定他们听不见,这才低声道:“你带着它……打兰兆?”

  乌兰达挑了挑眉,点头道:“对啊。”

  季青临有些晕乎:“不是说收服七国的是太子允和他爹吗?”

  乌兰达摆摆手,笑道:“那老皇帝在位时图克巴安不过只是以属国之姿俯首称臣罢了,一统七国的功绩勉强记在他头上也不算有错,但兰兆真正成为大銮一部分已经是他儿子允和在位时的事了。”

  季青临道:“所以……是你替允和攻下了兰兆?”

  乌兰达摇了摇头,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道:“不是替允和,而是替兰兆。”

  虽是短短十个字,季青临却从他眼中读出了这十个字所包含的郑重,几乎立即就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当年图克巴安一心上位,为成为兰兆国主而不择手段,囚禁乌兰达,欲夺御马哨,却对如狼似虎的大銮劲旅视而不见,为保全自己的荣华甚至不惜进贡称臣,指望他为兰兆子民造福,显然是痴人说梦。

  而反观大銮,允和继位后甘愿不计功绩也要整治芪地瘴沼,在位数十年一心为民谋利,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最终开创一朝盛世。

  臣择圣主而事,民择明君而依。

  就凭乌兰达对兰兆的重视,他显然宁可摒弃所谓的国域之分,也要让兰兆子民过上更好的日子。

  所以,他将兰兆从图克巴安手中夺来,交到了允和的手中。

  想明白这些,季青临才突然意识到他方才话中的另一个关键,猛地转头看向乌兰达道:“你说你带着白毛打兰兆?”

  乌兰达莫名其妙道:“你不是刚刚问过一遍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季青临有些犯晕,眨着眼道,“你打兰兆是在允和在位时,允和在位时是一千多年前,你带着白毛去打兰兆……那它得活了多少年?”

  乌兰达理所当然道:“一千多年啊。”

  季青临愕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先入为主。

  他曾在钟藏蝉的记忆中见到过白毛,而醒来时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他已经在不经意间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解无移从前至今所养的每一只海东青都叫做白毛。

  而如今他才知道,并没有什么“每一只”,解无移养的海东青,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只。

  一只鸟活了一千多年,这本应算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但将它与解无移和四季谷放到一起,似乎也没那么令人震惊了。

  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季青临再看白毛时便觉得它愈发英武不凡,他戳了戳解无移道:“它也是被灵气所护?”

  解无移道:“对。”

  季青临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此时他们已是接近南山峰顶,坡度越来越陡峭,山间温度也越来越低。

  因骤雨初歇,林间涌起了浓浓雾气,视线被浓雾遮蔽,就连几步之外的树干也变得影影绰绰,朦胧难辨,就像是暗处散布着无数潜藏的人影。

  周围的树木逐渐稀疏,脚下泥土渐渐变为了细小的碎石,终于,在绕过一根巨大的枯木之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宽敞的平地。

  南山峰顶。

  此刻天色仍旧阴沉,浓雾还未散去,视野之中根本无法找到崖顶边际所在,令人忍不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就迈出了悬崖边缘。

  雾气之中,一团高大的黑色阴影若隐若现,仿佛在召唤着人们走近它,走近一处万丈深渊。

  周遭寂静无声,一行人都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猛兽。

  直至走到那黑影近前,众人这才看清它真实的模样。

  这是一棵粗壮无比的参天古树,自崖边倾斜向外,树冠悬于空中,其下是静静翻涌的无边云海。

  此树形似苍松,树干色如肌肤,树皮状似龙鳞,树冠被密密麻麻的针叶覆盖包裹,针叶根根尖利,令人望而生畏。

  它虽不会言语,却给人巨大的压迫感,虽无动作,却让人心中震撼。

  放眼整个大銮,恐怕再不会有另一棵树能够如它一般令人还未接近就已生敬畏。

  “真不愧是千年古树。”

  季青临仰头看着它,不禁由衷赞叹,但赞叹之余,心中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乌兰达盯着龙血树,夸张地搓了搓胳膊道:“说实话,我看着这树总觉得有些瘆得慌。”

  季青临理解地点了点头,此树树干色浅,针叶却是深色,未免让人觉得头重脚轻。

  乌兰达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树皮,回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树长得有些像人?”

  季青临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错,此树的树干就像是人的躯体,树皮像是肌肤,而树冠则像是人的头发。

  季青临道:“还真有点像。”

  这时,后头抬着油桶的一名兵士提醒道:“将军,现在烧吗?”

  乌兰达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摆摆手让他们先将油桶放下待命,看向解无移请示道:“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