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 姜越不是没有猜测过自己被掳的原因。

  但他本以为是自己一个哥儿孤身走夜路才会被觊觎,哪成想对方竟是有备而来,全然是冲着严之默家工坊的配方!

  刀尖抵着脖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姜越因恐惧而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对方凶神恶煞的目光。

  后背的冷汗转瞬间出了好几层,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反而觉得自己比刚醒来时更清醒了一些。

  他咬紧牙关, 想不出任何对策。

  他的沉默惹恼了蒙面的汉子,对方恶狠狠道:“别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去!你也不想你家殊哥儿出什么事吧?”

  姜越闻言一个激灵, 猛地睁开了眼睛。

  汉子以为他是被戳中了死穴,顿时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得意,“要我说,你识相些,我们只要配方,不稀罕你身上别的东西,但若你不识相……”

  汉子突然拍拍手,自暗处又冒出两个人影,惊得姜越一哆嗦。

  而他则好整以暇地坐回了椅子上,手扶把手,翘起了二郎腿,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

  这两人同样用布巾蒙面,却正在步步逼近。

  “我瞧你这哥儿也有几分姿色,虽说是被人用过的,那也别有一番滋味,不妨陪兄弟几个找点乐子!”

  迎面而来的两个喽啰, 目光粘腻如蛇, 看得姜越周身不适,偏偏他们还要凑到姜越的耳边说着诸如守寡多年,怕不是早耐不住寂寞之类的混账话。

  姜越从害怕得发抖,变成气得发抖,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什么,奋力朝离他最近的男人脸上啐了一口!

  “你们目无王法,早晚要遭报应!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说出配方!”

  见那汉子又要说什么,姜越直接抢白道:“莫想再拿殊哥儿诓我,你们若真的抓到了殊哥儿,怕不是一早就该胁他来见我,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

  汉子恼羞成怒,直接站起来大步朝将姜越走去,路过手下时还嫌对方挡路,把人狠狠往旁边一扒拉。

  下一秒,他举起手,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姜越的脸上!

  “好你一个小哥儿,命在我手上,竟然还如此嘴硬!好!你既这么硬气,就等着和你家哥儿一起去阴曹地府见吧!”

  说罢,他飞起一脚,将姜越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继而朝手下喝道:“你们留下,给我看紧了他,若出半点差错,你们也给我滚!”

  ……

  蒙面的汉子离开了地窖,被骤然出现的亮光晃了一下眼。

  只见这地窖之上,原是个普通民居的后院,进入堂屋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就是个寻常镇上人住的屋子,只是家具简朴一些。

  屋内正中的木桌旁,坐着一个男人,赫然正是魏家商行的伙计——徐青。

  他手边放着一个破了角的粗陶碗,里头剩了半杯凉茶。

  而他已经嘴角干裂,却也没把茶水喝净,而是焦灼地不停变换着坐姿,时不时朝门口的位置看去。

  终于一道高大的身影迈进屋内时,他才一下子站起来。

  “虎爷!那哥儿可松口了?”

  被称作虎爷的人算是白杨镇里的一个混混头目,大名随虎,比三剩那等人势力要大些。

  基本在白杨镇里,提到他的名字,混道上的也好,正经做生意的也罢,都没有敢拂他面子的。

  他进了屋,大马金刀地一坐,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往嘴里灌。

  喝完以后,一抹嘴,复将茶壶重重放下,桌子都跟着抖三抖,吓得徐青默默吞了下口水。

  随虎似乎很享受于别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害怕的神色,用手指刮了刮嘴角,嗤笑一声道:“看你那点胆子,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能成什么大事!怪不得在个商行当了几年,还是个一月二钱银子的伙计!”

  徐青虽然胆子不大,可胜在眼色与口才都不错。

  一听随虎这般说,当即顺着杆子爬上,“正是如此,才要仰仗虎爷多多关照!这单事成,我们掌柜另有重谢,定少不得您的好处!”

  随虎往地上吐了口痰,手指尖摆弄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小刀片。

  看起来,刀片都快盘包浆了。

  “那就回去跟你掌柜的说,这哥儿比想象中的嘴硬,不伤人还能撬开嘴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有个主意。”

  徐青忙道:“您尽快吩咐!”

  随虎挑了挑两条死泥鳅一样的粗眉毛,坏笑道:“你先前告诉我,这哥儿有个儿子,年岁不大,随了他小爹的好模样,长得也算白净,我方才在里头,用儿子的安危诈了他一下,他果然吓得不轻。你不妨回去让你掌柜多付点银钱,我带着兄弟去村子里想办法将那小哥儿也抓来,到时候绑了丢到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不说!”

  徐青听完,顿觉不妥,可随虎凶神恶煞,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虎爷,您自是英明,只是我们掌柜说了,等拿了配方,这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单抓一个哥儿,别人只当他被人牙子拐了,回头就算放他走了,谅他也不敢胡说,毕竟他一个寡夫郎,名声和清白最重要。但若再把他儿子抓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村里人,这哥儿的失踪有蹊跷?”

  随虎听完徐青说的话,鼻间挤出一声冷哼,一拍桌子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们虽拿钱办事,可也不是任你们摆布的!又想要配方,又想不沾官司,未免想的太好!”

  徐青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暗道掌柜出的什么馊主意,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再当几年伙计,他也不会答应替商行来找随虎。

  紧接着,又少不得好言好语劝了几句,随虎看起来似是听了进去,暂且放弃对姜越的儿子下手。

  等他走后,随虎越想越惦记地窖里关着的那哥儿的滋味,只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清澈如玛瑙珠一般。

  可惜收钱办事,这哥儿暂时还不能动,若是贸然动了,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后续的银子自己可就拿不到了。

  想及此处,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不讲究地伸手进衣襟里抓了抓痒,最后披上外衣,打算回头去花楼找相好的倌儿解解闷,

  只是随虎殊不知,他那相好的倌儿此时此刻的处境也不甚好。

  裴澈委托的人是名身手上佳的少年,名叫卞胜,小时候被人丢在寺庙中,被和尚养大。

  长大后大约是没有佛缘,也未落发出家,转而孤身行走江湖,偶然间与裴澈相识,两人相见恨晚,拜了把子。

  他本是来莲香楼打探近来有没有买过新的倌儿或是后院仆役,谁料趴墙角时意外听见两名小倌儿在一起聊天,期间其中一位打扮的颇为珠光宝气。

  通过他们对话的内容,卞胜得知,这小倌儿花名木槿,是镇上地痞老大随虎的相好。

  他提及最近随虎和镇上大名鼎鼎的魏氏商行做了一笔生意,等事成了能到手几百两银子,到时候,之前欠的赌债不仅能还上,还说不定能为自己赎身。

  卞胜听到这里就竖起了耳朵,因为他记得裴澈曾提过,魏氏商行曾想做蜡烛生意,却遭拒绝的事。

  卞胜转了转眼珠,思忖一番,一个旋身就摸上了三楼,潜伏进了木槿的房间。

  待木槿回房,他骤然现身,木槿惊讶之下就要尖叫,却被人抬手就点了哑穴。

  区区一个二流花楼的小倌儿,哪见过这等阵仗,登时两股战战。

  来人不紧不慢地表示自己并非谋财、贪色、害命以上几条,只是来问个问题。

  木槿拼命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出声,才终于被解了穴道。

  这一番操作下来,神秘人问了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可见也是一个爱慕虚荣,贪生怕死的。

  于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以后,裴澈就得知,随虎和魏氏商行做的绝非正经生意,似乎还与一名哥儿有关。

  再问多的,木槿也是一概不知。

  卞胜威胁他不可乱说,不然有的是办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木槿忙不迭地点头,待人自窗户翻出消失后,顶着一身淋漓大汗,瘫坐于凳子上,半天回不过神。

  卞胜是个机灵的,给裴澈回话之前,又去魏氏商行附近的街头,找了两个日常在这里讨饭的小乞丐。

  花了几个铜板就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小乞丐称最近曾见到魏氏商行的一个伙计,在后巷和随虎的手下见面。

  因为随虎名气大,随虎的手下这帮走街串巷的小乞丐也都识得,但那位伙计就叫不上名了。

  裴澈心下有了数,没有耽搁,大方地去驿站找了个骑马的信使,花了钱让其快些去将这消息传去石坎村。

  几个时辰之后,严之默带着姚灼一道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西窗阁的店内。

  “怎的让阿灼也跟着来了,他这伤原本快好了,可别再磕着碰着。”

  戚灯晓挺着肚子,这一日也跟着心焦,如今见姚灼来了,忙拉着人坐下,复又说道。

  “越哥儿出事,我焉能安心待在家里,因此央了夫君带我来,原本他也不肯的。”

  姚灼知道自己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总比枯坐家中等消息的好。

  四人面对面,听裴澈讲完前因后果,彼此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此事棘手。

  稍坐了片刻,卞胜也来了,两方引见过后,卞胜吃了口茶,复述了一番那小乞丐描述的,魏氏商行伙计的样貌特征。

  不待严之默开口,姚灼就第一个反应过来。

  “是徐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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