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监控室里坐了个吧钟头,周迟才起身离开。

  崔景生一直在外面站着,看他出来,忙迎上来:

  “老大……”

  实在是今天的事情太古怪了,竟然不但瞧着和谢林晚有关,就是周瑾,怕是也有些干系……

  周迟却没有和他交代什么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回去时发现谢林晚和胖儿子正搂在一起睡得香甜。

  和之前趴在自己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相比,现在的周瑾无疑乖巧可爱的多,看他张着小嘴,不时还会“咯咯”笑一声,明显是做了什么美梦。

  更让周迟意外的是谢林晚。

  和以往的脸色苍白,嘴唇颜色也特别淡相比,这会儿的谢林晚脸颊上竟然多了几分红润。

  所以说之前专家判断谢林晚病情正在快速好转,无疑再准确不过。

  这也算是所有不好的消息中,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正自出神,就和一双美丽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却是谢林晚正睁开眼来,怔怔的看着周迟,眼圈却突然有些发红。

  周迟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托住谢林晚的腰,又帮她揉手:

  “是不是胳膊麻了?还是腰不舒服?”

  谢林晚身体本就虚弱些,生下周瑾后,其他倒还好,三不五时却会腰疼。刚刚应该是担心胖儿子睡不安稳,谢林晚躺着的姿势无疑有些别扭,胳膊也是被小家伙结结实实的压在下面。

  谢林晚把头埋在周迟怀里,两只手却是更紧的抱住周迟的腰——

  就在刚刚,她的梦境里无比清晰的出现了那个大阵,除此之外,还有大阵中眼都不眨放出一碗心头血,激发大阵的消瘦白发男子……

  即便那个男子始终没有抬头,谢林晚却一下断定,对方就是前世的周迟。

  等周迟抬头,瞧见那双无悲无喜机械麻木的眼睛,谢林晚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那一刻,谢林晚第一时间明白,她的先心病那里是无缘无故突然好转,根本是前世的周迟拿他自己的命换来的。

  真是再那样下去,谢林晚直觉,周太、祖怕是不可能和历史上记载的那般,能活到六十出头,大概率很快就会崩殂!

  所以说这就是国家忽然各种灾害频发的原因吗?毕竟要是周太、祖那一段历史被改写,历史的长河也必然跟着改道,不但作为皇室后裔的周家会从历史上消失,其他很多人很多事,怕是都将不会存在……

  虽然明知道是前世,可那样痛苦到极致的周迟,还是让谢林晚心如刀绞……

  “怎么哭了?”感觉到胸口那里热热的濡湿,周迟惊了一下,慌忙抬起谢林晚的脸,果然瞧见她一脸的泪痕。

  谢林晚眼泪依旧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落,这样不出声的流泪,无疑让周迟更加慌张,探手就想去按呼叫铃,想让专家进来看看谢林晚怎么样了,脖子却忽然被拉低了些,下一刻,一双温热的唇就凑了过来……

  周迟的嘴一下被堵了个正着,下意识的看向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不停吐泡泡的胖儿子——

  晚晚可是从不肯当着儿子的面和他有什么亲密动作的……

  只是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周迟很快就掌握主动权,回吻过去。

  一直到房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周迟直接把谢林晚摁在怀里。

  房门随即打开,崔景生的声音跟着响起:

  “老大,那大阵……”

  却在瞧见两人拥抱的亲昵姿势后,好险没让口水给呛住——

  老大可真是越来越不讲兄弟情了,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可这样随时随地撒狗粮真是人干事?

  谢林晚一张脸也是通红,悄悄从周迟怀里退出来,转而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周瑾身上。

  所有人中最镇定的就是周迟了,甚至还帮着把谢林晚掉下的一缕长发别到耳朵后面:

  “大阵怎么了?”

  “大阵,又开始启动了。”崔景生咽了口唾沫——

  之前天上红云散开过一阵的,结果现在倒好,红云再次重聚不说,声势还更浩大了些。让人看了,心里就止不住想要哆嗦。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周迟应了声,等崔景生离开,随即看向谢林晚,“我们一起吧……”

  即便谢林晚没说,周迟也察觉到,妻子病情的好转,和那大阵怕是有着直接关系。

  甚至谢林晚刚才之所以那么激动,也极有可能和前世的自己,所谓的周太、祖有关。

  至于说前世用了什么刻薄自己的法子来救谢林晚的,周迟却是丝毫不在意,别说前世的晚晚,所有的不幸说不好都和周太、祖有关,就是没有关系,比方说今世,要是有人跟他说,晚晚命里有死劫,除非他替她应劫,那他肯定眼睛都不眨就会转身赴死……

  谢林晚犹豫了一下,如果有可能,那她宁愿拖着这幅病躯就好,也绝不愿前世的周迟拿命换她的健康,却也明白,以周迟的固执,或者表面会答应她,怕是一转头,就会按照最有利于她的方向做。

  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谢林晚点了点头。

  只是这回却是再不敢让儿子离开视线了。

  看出她的意思,周迟低头直接抱起周瑾:

  “我们三人一起。”

  还没有走到那处山坳,就能听见一阵人声。

  担心周瑾被吵到会哭闹,谢林晚忙看向周迟抱着的小团子。好在周瑾依旧睡得安稳。

  等来到近前,才明白大家嚷嚷什么呢,却是相较于昨日,今天大阵的成型速度无疑快了不少,然后山坳上空的红云也越发厚重,甚至红云周围还布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色死气。

  “真是见鬼了!”已经是第一军团军团长的张梓敖神情阴沉——

  察觉到红色大阵以及妖异红云和灾情频仍有关,这段时间他们当真是想了种种办法。可结果无论是化工方面或者出动现代化的武器,结果却是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龚闻天也是脸色沉重,刚要说什么,正好瞧见正走过来的谢林晚一行,忙快步迎上来:

  “周迟,晚晚……”

  龚闻天也举步要跟过来,转身的一瞬,却又顿住,神情中明显有些惊异——

  是他眼花了吗?怎么觉得天上红云周围的死气增长好像停了?

  正懵懂间,周迟和谢林晚并周瑾,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近前。

  龚闻天忙和谢林晚打了个招呼,却是下意识的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不是他自制力非同常人,好险没有惊叫出声——

  竟然不是错觉。更甚者就这么片刻间,随着这一家人的靠近,红云周围的死气不但没有继续扩张,反而还消散了些。

  同一时间,龚闻天的手机响了起来,等龚闻天接通,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传来:

  “报告军团长,水位暂停上涨,淮河沿线,保住了……”

  就在一周前,淮河沿线天降暴雨,竟然一直下了几天几夜都不见停的,距离那里最近的第三军团第一时间接到总统特别令,让他们坚守在抗水第一线。

  龚闻天虽然身在京市,可即便是通过视频,也依旧被那滔天黑水惊得目瞪口呆。

  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就跳了一下——

  记得不错的话,今天上午忽然接到讯息,说淮河一代暴雨突然停止,好像就是周迟他们过来的那个时间段……

  只是雨虽然停了,各地水流依旧在朝着淮河倾泻而下,大堤被冲塌也是早晚的事,结果现在谢大师他们一家刚过来,水就不再上涨了……

  正苦恼间,却是恰好对上周迟瞥过来的眼神,张梓敖明显愣了一下——

  论年龄,他可要比周迟打了一二十岁,更是执掌着第一军团,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周迟时,总会不自觉有些发憷。

  以前张梓敖还以为自己是错觉,这一刻却清楚明白,还真是这样,对着周迟时,竟然让他这个堂堂军团长也不自觉打起十二分精神。

  谢林晚的注意力倒是没在其他人身上,反而不时瞄一眼被周迟抱着的周瑾——

  小家伙最是爱动,又精力无穷,今天也睡得太久了吧?

  更别说,这里还这么吵。

  周迟自然也察觉到周瑾有些不对劲,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掌握的信息,就借口谢林晚身体不适,要抱着周瑾回去。

  等他们一离开,张梓敖马上抬头去看天空,果然瞧见天空中死气又开始弥漫,他的手机随即收到一连串的信息:

  淮河水位又开始上涨!

  惊得张梓敖忙快跑几步,拦住三人的去路,压低声音道:

  “周迟,谢大师,你们看看天上……”

  话音未落,就感到一阵蓬勃的怒气,连带着精神海那里也开始针刺般的痛。

  张梓敖脸色白了一下,瞬时明白,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对的,周迟明显也发现了不对,甚至会带着谢林晚离开,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个。

  神情顿时有些黯然,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当初全是靠了谢林晚,才有了他的今天,眼下周迟一副不想蹚浑水的模样,他却还要跑过来把人拦下,委实是太过分了。

  可要是不做些什么,又过不了心理那道关……

  气氛僵硬间,被周迟抱着的小团子忽然睁了睁眼,伸出藕瓜似的小胖胳膊,去够周迟的脸:

  “爸爸,吃包包……”

  似是太瞌睡了,胳膊随即垂落,嘴里却还在喃喃着:

  “吃胖胖……”

  “宝宝……”谢林晚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忙探身过去。

  平常在家里,周瑾对她的声音最为敏感,即便是熟睡时,听到她的声音都会第一时间睁开眼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挣扎了一下,只叫了一声“妈妈”,竟然又睡了过去。

  “宝宝……”谢林晚终于意识到,她的直觉竟然是对的,周瑾这个模样,真是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连叫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谢林晚整个人都开始六神无主。

  “没事儿的晚晚,你相信我。”周迟单手抱着周瑾,另一只手揽着妻子。

  沉稳的声音好歹让谢林晚安静了下来。

  “专家还在呢。”崔景生快速跑过来。

  周迟要跟他离开时,却是转头看向张梓敖:

  “张军团长,我不想有第二次。”

  一直到那一家人离开,龚闻天几人才围过来:

  “梓敖,你刚才做了什么?”

  周迟平时也就是不爱说话,发这样大的脾气,还是第一次。他们几个人见了都有些惶惶不安。

  “没什么,”张梓敖勉强笑了一下,他这会儿已经后悔了——

  听周迟的意思,明显知道的应该比自己还多,甚至说不好,后续已经有了安排……

  因为谢林晚在樗里,专家本来就随时待命,或者不是儿科专家,可要说做个检查,却还是轻而易举。

  只是检查来检查去,却没有查出周瑾身上有什么问题,怎么看,周瑾都是处于沉睡的状态。

  要说有哪里不对劲,就是无论期间有什么样的响动,周瑾却是始终不曾清醒。

  谢林晚心急如焚之下,又火速请来了更多的儿科专家,结果这些专家到来后,竟然得出了一样的结果。

  “孩子会不会,一直这么,睡下去?”说话的是闻讯赶来的越澈,他的旁边则是用力攥着拳头,神情都有些狰狞的谢景予几人。

  “这个,不好说,”专家揉了揉眉心,语气谨慎,“像小瑾这样的病例,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听说其他国家也有过同样的病例……”

  “……有一个幸运些,睡了十六年后,醒过来了……还有一个,再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