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 抬起头来。”洪正堂神情肃然,“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爸爸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说着站起身, 朝着褚国伟无比郑重的敬了个礼:

  “老首长, 您想问的, 是和陆潮生有关吗?我敢以我的人格保证, 陆潮生他真是个好警察……”

  听洪正堂这么说,陆梓阳黯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冀——

  从小到大, “父亲”两个字一直是他最深的痛。

  陆梓阳不懂什么叫“父爱如山”, 他只知道“父亲”两个字是奶奶哭瞎的双眼,是妈妈憔悴的容颜, 是无数风言风语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伤害……

  从孩提时期待父亲如英雄般从天而降, 到渐渐懂事后,希望父亲能平安回来,那样的话,奶奶的眼泪是不是就会停止,妈妈的脸上也会多一点笑容,他也可以挺起胸膛对别人说,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至于说现在, 陆梓阳对父亲的念想只有一个, 那就是那个男人是个好人就行……

  他不愿余生背负着那个男人的罪孽活在世上……

  虽然眼前都是陌生人,陆梓阳却是第一次看到了一点希望——这些可都是洪爷爷都尊敬的大人物啊, 他们既然是为了父亲而来, 那是不是说, 父亲也许可能, 真的和洪爷爷说的那样, 是一名合格的警察?

  上面有寡母, 下面有遗腹子……

  羽林的这个陆潮生,明显和体内那道精神力的主人信息对上了个七七八八。这么想着,褚国伟随即看向谢林晚。

  “应该就是同一个人。”谢林晚点头。

  “你,你们见过潮生?潮生,他还活着?”洪正堂脸上血色一点点消失——

  外人都以为陆潮生确实是犯了大错,才会被一撸到底,成了个小片警。事实却是,那根本是洪正堂和陆潮生设的一个局——

  作为靠近国境线的边防小城,羽林这里向来是众多毒贩子垂涎的一块肥肉。

  一个偶然的案件中,两人发现了国际上臭名昭著的大毒枭老K的线索。老K心狠手辣,兼且奸狡如狐,近几年来,已经先后有三名缉毒警察在追剿老K时壮烈牺牲。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珍贵线索,陆潮生就主动请缨,借机打入敌人内部,好探明老K的真实身份后,把所有相关人等一网打尽。

  之后所谓的“贪污受贿”乃至犯大错被处理,不过是诱敌上钩罢了。

  一开始事情的发展和两人的判断差不多,老K的手下为了打开羽林局面,果然派人来接触陆潮生这个曾经的大队长。

  为了帮助陆潮生博取老K的新任,以便抽丝剥茧确定对方的身份,洪正堂也授意陆潮生传递了些不重要的信息过去。

  种种举措,也真的帮助陆潮生在老K的手下站稳了脚跟。

  后来更是借助陆潮生提供的消息,确定了那次以抓捕老K为目的的“收网行动”。

  那次行动相当成功,几乎把老K所有重要手下以及毒品生产线一网打尽。

  却唯独跑了最重要的人——老K和他唯一的女儿。和老K父女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陆潮生……

  而据其中好几个犯人供述,老K的女儿应该是看上了陆潮生……

  这样的说法,洪正堂却是坚决不认可,老爷子心里更倾向于怀疑,陆潮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多年不见的老首长手里竟然有陆潮生的线索。

  可要是陆潮生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回羽林,不念着他这个师傅也就罢了,洪正堂不信,陆潮生真舍得连老娘和娇妻幼子都一并抛下?

  还没等他想清楚个所以然,就听见“嗵”的一声响,却是陆梓阳猛地起身之下,直接带翻了坐的椅子。如果说刚才少年的脸上还有一丝希冀,那现在则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想要掉头离开,却被褚国伟给叫住:

  “阳阳是吧?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知道你父亲的消息,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爷子这会儿已经隐约明白,为什么之前谢林晚说到他摔下去的地方找找,应该就能解开谜底——

  十有八、九,那里就是陆潮生丧命的地方。

  “洪爷爷说得对,你父亲,确实是一名优秀至极,又无比厉害的警察……”不忍心看到陆梓阳那样痛苦的样子,谢林晚缓缓开口——

  陆梓阳的父母宫那里,不但昭示了他和父亲缘浅,还昭示了一点,那就是陆梓阳有一个伟大的父亲。换句话说,陆潮生绝不会辱没他身上的那套警服。

  “走吧,咱们去山上一趟。”褚国伟站起身形,招呼众人。只是拉开包间门,在最前面引路的褚鸣涧明显顿了一下。

  之前被他踹倒又吃了陆梓阳不少拳头的郑阙正被几个保镖扶着站在那里。

  郑阙的旁边,除了一脸怒气的中年人之外,还有一个气质卓然的年轻男子,以及几个明显是接到报警电话后赶来的警察。

  瞧见褚鸣涧的第一时间,郑阙就一脸怨毒的看过来:

  “叔叔,就是他和陆梓阳那个小兔崽子动的手!”

  说着又看向警察: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给抓起来!”

  “嚷嚷什么呢!”中年男子却是赶紧喝止他,又陪着笑脸对旁边年轻男子道,“龚少,要不然您您去旁边包间稍坐片刻,我处理一下家务事……”

  中年男子名叫郑瑞和,正是郑阙的大伯,也是目前郑氏的董事长。

  好不容易请来了旁边龚少这位大人物,郑瑞和可不是一早就定了酒店的总统套房?怎么也没有想到,送人过来时,会在这里碰见被人揍得死狗似的侄子郑阙。

  虽然一向不喜欢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可外人面前还不好不管,毕竟不说那样做的话,外人不定会怎么捣他的脊梁骨呢,就是家里老爷子,也不会饶了他。

  当然,也是因为有这位龚少在,郑瑞和也不是一般的有底气——

  龚少的身份,真是说出来,得把眼前的人吓死。

  这要是平常,瞧见有护陆梓阳护得跟亲孙子似的洪正堂,郑瑞和说不好还得掂量掂量,可现在有龚少在,郑瑞和不是一般的底气足——

  和龚家比起来,洪正堂这个老不死的算什么东西?

  而且郑阙欺负陆梓阳,那叫欺负吗?那叫讨债!当初弟弟郑二被绑架时,就是陆潮生负责的整个案件,最后却是根本没有把郑二给救回来。

  其他几个警察也是刚过来,瞧见洪正堂和陆梓阳,也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情中就有些恼火。这恼火当然不是对陆梓阳的,而是对郑家。

  虽然陆潮生眼下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可也不意味着大家就能接受郑家一而再再而三欺负陆潮生的家人。

  明显察觉到几个警察的情绪,郑阙更加恼火,就是郑瑞和也很是不满,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瞥了一眼正好走出门的褚鸣涧,又看向正走在前面引着褚国伟等人出来的洪正堂:

  “怎么,这些都是洪局的熟人?不过洪局您也是警局的老人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应该也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我们要求也不多,就是希望洪局能秉公执法……”

  说着又点头哈腰的看向那位龚少,状似遗憾道:

  “羽林地方小,总是有些人想当土皇帝,让龚少您见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龚少打断。只龚少说话的对象明显不是跟他,而是对着他不屑的褚鸣涧:

  “鸣涧,好久不见……”

  话说到一半,褚国伟和褚行并谢林晚正好走出来,龚少脸上的平静顿时被打破。下一刻忙匆匆上前,神情恭敬:

  “褚爷爷好,褚伯伯好……”

  至于说正一脸沾沾自喜的郑瑞和,则仿佛被人卡了喉咙的鸭子似的,张口结舌愣在了那里——

  不是,肯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龚少可是京市过来的大人物,至于说洪正堂,根本就是土生土长的羽林人,怎么会认识能和龚少比肩的大人物?

  “是林星啊。”褚行点了点头,神情依旧严肃。至于说褚国伟,则是点点头,就没有多余的话了。

  可偏偏龚少的样子,分明对两人的回应习以为常,丝毫没有被冒犯了的不悦。

  郑瑞和冷汗“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对方的做派,分明暗示他们的来头至少是可以和龚家比肩的。

  整个人七上八下之下,唯有祈祷,郑阙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吧……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就听见洪正堂冷笑一声:

  “郑董知不知道,你这好侄子之前做了什么?”

  “什,什么?”郑瑞和一颗心不住下沉。

  “他竟然开着那辆悍马直接去撞鸣涧和梓阳!”

  想到之前调监控时瞧见的情景,洪正堂到现在还有些脊背发凉。

  开车,撞人?撞得除了陆梓阳那个小兔崽子之外,还有和龚少一样的京市贵人?郑瑞和这会儿真的明白,什么叫如堕冰窟了。

  就是龚林星也很是吃了一惊,直接拉开和郑瑞和的距离,冲着褚鸣涧道:

  “鸣涧,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更是有些懊悔——

  会过来羽林,和郑家谈生意只是个借口,更重要的目的还是冲着褚家人和他们身边的谢林晚。想着借谈生意来个“偶遇”,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家竟然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开车撞人。

  要撞的还是褚鸣涧。这要是褚家人怀疑到他们身上,可就要出大事了。

  郑阙这会儿也吓蒙了——

  之前会恶向胆边生,去撞褚鸣涧和陆梓阳,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一向欺负陆梓阳惯了,骤然吃了点苦头无法忍受。

  却是没撞到人,始终没能出胸中那口恶气之下,可不又带了保镖过来,想要把人给揍一顿?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结果竟然这么严重。

  下意识的就想向郑瑞和求救。可没想到刚一转头,就被郑瑞和一巴掌抽在脸上:

  “郑家怎么会养了你这样的败类!”

  说着又看向褚国伟和褚行几人,不住鞠躬:

  “对不起,都是家里管教不严,才惯得他无法无天,几位想要怎么赔偿,尽管开口……”

  褚国伟哪有耐心和他说话?直接带着谢林晚等人往电梯那里去了。龚林星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上去。

  倒是洪正堂略站了站,看着郑瑞和的神情满是讽刺:

  “既然报了警,公事公办就好……郑董放心,梓阳就和我孙子似的,这件案子不用你们说,我都会回避……”

  说着,追上褚国伟几人。

  郑瑞和身体晃了一下,下一刻朝着同样脸色惨白的郑阙又是恶狠狠的一脚:

  “……你自己找死就算了,还要连累整个郑氏……要是郑氏真有个什么,别怪我大义灭亲……”

  心里更是不住发颤——

  郑氏再厉害,也就能在羽林这里称王称霸罢了,眼见得竟然冒犯了和龚家一样的贵人,他们郑家能落得了好才怪。

  郑家这边兵荒马乱,龚林星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时瞟一眼谢林晚,神情越发复杂——

  谢家这女孩子,还真是有些邪性。

  他会过来这里,与其说是要偶遇褚家人,倒不如说是冲着谢林晚来的——

  郑家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堂堂龚家大少爷。

  会特地赶来羽林,其实是为了谢景旻——

  龚林星的爷爷,龚绍成,就是之前谢景旻治好的那位老年痴呆患者。

  作为龚家的定海神针,龚老爷子的身体从来都是龚氏全族的重中之重。因为这个,龚家上下可不是对谢景旻感激不已?

  甚至褚家这边会请谢景旻过去,龚家的大力推荐也是功不可没。

  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景旻的褚家之行并不顺利,甚至谢景旻还被谢家的谢林晚给“暗算”,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谢景旻那边倒是苦笑着透露,他本来就是谢家人,现在骤然回归,肯定是给谢氏带来一定的压力,谢家那边会针对他也在情理之中,更是请求龚家,谢家想要抢他的功劳就抢好了,断不可不因为这个,就针对谢家,或者谢林晚。

  可他越这么说,龚家人就越愧疚。尤其在听说褚家那边还不知听信了谢林晚的什么鬼话,准备对付谢景旻后,这种愧疚更是达到了顶点——

  不是他们请求谢景旻出手帮助褚家,也不会让谢景旻落到这样不堪的境地。

  连带的对谢氏并谢林晚也就越厌恶。认为那家人根本就是既功利又阴险的小人。也因此在听褚家一行竟然和谢林晚去了羽林后,可不就赶紧派了正好出差到和羽林相邻省份的龚林星过来探探虚实?

  真是有机会的话,龚家也不介意借龚林星的手,扒了谢林晚的“画皮”,让褚家好好看看画皮下的丑陋面目——

  因为存着要替谢林晚并谢氏扬名的心思,褚家上下并不曾隐瞒有关褚国伟“患病”以及痊愈的种种,包括褚国伟体内的另一个人格“陆潮生”。

  褚家觉得他们说得都是事实,龚家包括其他很多人,却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一个人体内,怎么可能还会有另一个人?

  怎么听,都是天方夜谭吗。

  龚家人依旧坚信,褚国伟和他们家老爷子一样,也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陆潮生”什么的,应该类似于精神分裂。

  在知道褚家竟然跑来当初摔伤了脑袋的地方求证之后,立时觉得机会来了——

  谢家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跟着来,极有可能是想要安排一个所谓的“陆潮生”,来坐实他们的功劳。

  不管是为了褚家好,还是谢景旻这个恩人,怎么也不能让谢家的阴谋得逞。

  正好郑家这边托了不少关系,想要搭上龚家。龚林星可不就顺水推舟,借着和郑家谈生意的借口,到了羽林这里?

  而后面的发展也果然如龚家所料,还真很快“偶遇”了褚家人。只之前龚林星还沾沾自喜,在知道郑家竟然敢撞褚鸣涧后,沾沾自喜就换成了晦气不安。

  好几次想解释,都没有找到机会。

  好容易到了羽林郊外的苍山脚下,才觑了个时机,再次期期艾艾的跟褚行解释——

  之所以是褚行,而不是褚国伟,是因为龚家上下包括龚林星,都认定褚国伟脑子现在还是不正常的。不然也不会听信谢林晚的鬼话。

  “褚伯伯,我刚才会和郑瑞和一起,真的是意外……”

  褚行看了龚林星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我相信,”

  随即话头一转:

  “就是遇见我们,应该不是意外吧?”

  龚林星明显有些尴尬,好一会儿强笑着道:

  “我就知道瞒不过褚伯伯。”

  “不只是这个吧?”褚国伟忽然开口,“比方说觉得我老头子老糊涂了,也是原因之一吧?”

  “褚爷爷你认得我?”龚林星明显有些惊讶——

  龚绍成恢复正常后,却是对家里很多人都不认得了。还是这段时间,才慢慢记住。

  刚才褚国伟一直不说话,龚林星还想着褚国伟应该和他爷爷一样,根本就不认得他们这些小辈呢。

  却又有些犯嘀咕,之前可是猜测褚国伟还是老年痴呆呢,怎么瞧着恢复的竟然比自家老爷子还要好?

  这么想着,终于肯正眼去看谢林晚了。

  没想到谢林晚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龚少虽然脸上不显,神情不免有些憋屈。

  说话间一行人也爬到了半山腰那里,按照褚国伟的印象,应该就是在这个大致区域,只是山林茂密之下,褚国伟明显有些记不清具体位置了。

  “既然‘陆潮生’就在这一块,是谢小姐的看法,想来谢小姐肯定也知道怎么找过去吧?”龚林星状似不经意道。

  “潮生他,真的,就在苍山上?”洪正堂却是眼睛都红了——

  他们找了这么久,难道说陆潮生其实就牺牲在苍山这里?

  旁边的陆梓阳,也和被抽了魂一般,瞧着不是一般的可怜。

  龚林星看得暗暗冷笑,心说装的还挺像呢,看起来为了这个局,谢家正经做了不少准备。

  当下只催促谢林晚:

  “谢小姐您看……”

  旁边褚鸣涧看出来他的心思,直接瞪眼道:

  “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谢林晚凉凉看了龚林星一眼:

  “龚大少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多想想你自己……我这里有一句忠告要送给龚大少,这几天,你龚大少怕是流年不利,尤其是一朵接一朵的烂桃花,唔,好像有些不太妙啊……”

  龚林星听着,好险没给气乐了。他们这些顶级世家的子弟,身边环肥燕瘦,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只要说什么烂桃花,还真没有过。毕竟他这人做事向来磊落,感情也很是专一,绝不会同时交往两个女孩子,从来都是结束一段感情,才会开展下一段,而且对前女友,也大方的很,他的前女友对他评价也不是一般的高,要说因爱生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谢林晚这样说,分明是想在褚爷爷和褚伯伯面前,败坏他的声誉。有心想刺谢林晚几句,无奈谢林晚已经转头,不肯再搭理他,只瞧着褚国伟道:

  “我们只要找到陆潮生就好。”

  褚国伟愣了一下,又很快明白了谢林晚的意思:

  “晚晚你是说,让,他出来……”

  顾忌着洪正堂和陆梓阳,到底没说出“陆潮生”这三个字。

  “嗯。”谢林晚点头。

  “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褚国伟迟疑了一下道——

  之前陆潮生在父亲体内时整出的烂摊子,褚国伟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不会。”谢林晚摇头,“他,言而有信。”

  说着摸出一枚符篆,递给褚国伟:

  “褚爷爷你拿着这个。”

  明显对谢林晚很信任,褚国伟随即接过来。

  洪正堂包括龚林星三人看的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谢林晚什么意思,却是忽然察觉,褚国伟身上的气质渐渐就不一样了。

  又过了片刻,褚国伟睁开眼来,却是在瞧见洪正堂时,明显怔了一下。

  洪正堂正踅摸着老首长这是怎么了呢,骤然就和褚国伟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那一刻褚国伟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看到的这双眼睛不是老首长的,而是极其熟悉的一个故人……

  褚国伟却已经转身,往周围看了一眼,默默往一棵古槐那里去了——

  这棵槐树瞧着怕是至少有数百年的树龄,应该是被雷劈过,粗大的树干从中间裂为两半,左边更是有着明显的烧焦的痕迹。

  在古槐那边站立片刻,褚国伟顺着斜坡开始往下面走,快到坡底时站住脚。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往下方一点,斜斜探出的一处幽深的灌木丛。

  “不对,”褚鸣涧忽然道——

  他经常领着手下士兵在野外训练,当即就发现了异常。和他一样看出来的还有褚行。

  好在来之前也有准备,当下勤务员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灌木和环绕其间的藤蔓杂草砍了个干干净净。

  褚行的视线在瞧着似是石壁的地方顿了顿,又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

  古槐树那里正好和这里是一条对角线。真是从上面跌下来,有很大几率,会滚到这片灌木丛里。

  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找到父亲时,明明是在很显眼的坡底……

  龚林星一旁看得好笑,心说就是再看,这石头也不可能生出花来。

  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脚下草丛里忽然一动,龚林星低头,却是正好对上一条青蛇竖起的脑袋。

  龚大少爷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蛇。这会儿和蛇两两相对,冷汗唰的就下来了,跟着惊叫一声,就往旁边跳。倒是避过了蛇,却是脚一滑,惨叫着朝着下方跌落。

  也不知道撞到了那里,龚林星就听见“咔嚓”一声响,下一刻,身体就跌落在一个黑暗的所在。

  “救命……”龚林星吓得魂儿都飞了,下意识的就喊人。

  好在他的惊恐并没有维持多久,“咔嚓”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刻,那瞧着纹丝合缝的石头竟然缓缓陷落,炽热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把周边映得清清楚楚。

  龚林星抬眼,正好瞧见从外面进来的褚鸣涧一行。想要动一下,脚却疼得钻心:

  “鸣涧……”

  本来是想让褚鸣涧扶他一下,不想褚鸣涧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林星,刚才谢大师送你的忠告,还记得吗?”

  看褚鸣涧严肃的神情,龚林星明显就有些恼羞成怒——

  刚才谢林晚说他流年不利,有烂桃花……

  只是都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这样一个破山洞,他哪来的烂桃花!

  还没等他抗议,褚鸣涧再次开口,神情还有些同情:

  “不瞒你说,我刚才可是看了,之前那条蛇,是母的……”

  “而且,你看看你身下……”

  龚林星忽然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刚才掉下来时,摔得都快晕了的情况下,感觉器官自然就不敏锐,这会儿才察觉,身下这么硌得慌,偏偏手感还有些熟悉……

  龚林星视线下移,瞧见自己伤到的大腿上,一截翘起的小腿骨,再低头,正好和一张骷髅黑洞洞的眼眶对了个正着,连带的他手按的,以为是野草的毛茸茸的地方,分明是一把女子的长发,而他这么趴着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和地上这具女人的枯骨深情相拥……

  “啊——”龚林星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