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谢园迷事>第8章 终章

那是时花写的一封信,字迹一如既往的稚朴。

信是写给我的,是一封告别信。

T凑过来:“信上写了什么?”

“她离开谢园了,拜托我们把池子里的一个人安葬好。”我和T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

死在池子里的那个人,是时花认识的人。

时花知道有人死在池子里。

我一时想不明白这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T却托着下巴,点头道:“看来你交的这个朋友,也不是那么单纯。”

我无言以对,转了话题:“池子里的尸体……”

T道:“上次捞出来,却突然消失了。依我看,恐怕还得再请人捞一次。”

我说:你不怕这事传出去,对你的生意造成影响?”

T摆手,说:“这件事悄悄办,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也不过为谢园多添一份谈资罢了”

晚上毕竟太黑,所以时间定在了黄昏。

上次清过一次池子,这次T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是我们两个对尸体都存有疑虑,T怕半路尸体又失踪,这回特地找了几个练家子。

我们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忽然有人叫出声来,我和T忙过去看,翻翻捡捡,的确捞出来一具白骨。

埋藏在淤泥深处,快腐烂的骨头。

T请了一位法医朋友过来帮忙,那骨头被收到一个袋子里封口,法医拿回去,说是鉴定一下尸体的年龄和死法。根据他的经验,这尸骨一看就是女的,死亡原因估计是溺水,因为尸骨上没有明显伤痕。

我和T不得不想到,时花说的都是真的。既然时花知道里面死了人,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她不去告诉谢园其他人,而是拜托我这个对她来说已经消失的朋友呢?

有个词叫“细思极恐”,我和T各种阴谋论都出来了,就差没想到什么婢女本是小姐,结果被掉包等各种狗血情节了。

我不愿往这方面去想,T却振振有词:“我打听到的是小姐死在谢园,说明很有可能死的是位小姐。也许死的是你认识的时花,而给你写信的是侍女。”

我揉着眉头:“信上的字迹是时花的,我可以确定,死的人一定不是时花,时花不会死的。”

T笑了一下:“你心里清楚,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等检查结果出来吧。”

谢园要开放参观,T拜托我拍了一组照片,作为宣传。

照片我传给了T,过了会儿,T发来消息。

你怎么还把人拍进去了——

人?我回他

哪有人——

照片里的女生,还穿着古装——

我越发疑惑。

T说明天来找我一趟,,法医那边的鉴定也出来了。

T来之后,先交给我几张洗出来的照片,说:“这些本来打算做明信片的,但是上边有个女的,我就没给设计部发过去,你看看。”

我接过,看到照片上有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每张都有。

我见过她,我第一天来到谢园的时候。再加上那幅画,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时花。

T说:“鉴定报告我看了,是淹死的。而且我把那天拍的照片让人对比了一下,从骨骼结构等方面比对看差不多是同一个人。”

我说:“所以死的人是侍女,不是小姐,你猜错了。”

T说:我打听到的的确是谢家小姐死于谢园,几百年了,有错误也不奇怪。”

事情的真相仿佛已经解决,却仿佛又笼上一层迷雾。

侍女为什么会在池子里淹死,是意外还是他杀,时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托我来帮她解决,T知道的是小姐死于谢园的传言真的是误传吗,照片又为什么能拍到时花……

如果我是个侦探,大概有将这些一查到底的决心。

可是我和T一个是摄影师,一个是商人,显然都不太感兴趣。

何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跨越百年多的案子,多少证据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哪里能轻易地查出来呢?

那些有时花的照片,T最终决定用它当做噱头,为谢园招揽一波游客。

照片果然在网上引起了一波关注量,有的人信了T编的谢园小姐,美人等待心上人回来,千年之后,犹在谢园等待的故事,还有人就此写了衍生故事,更多的人认为这是场营销,人是T请了过来拍照的,故事是宣发编的。

不论如何,谢园取得了关注,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美丽的古代私家园林。

我是从谢府的后门回去的,除了院里伺候我的人和母亲,好像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回来,也许父亲知道,但是他不会在乎。

反正除了紫芝,没有人喜欢我。但是紫芝死了。

也许还有陶轩,但是他已经走了。

还有另一个陶轩,我也见不到了。

姐姐的婚礼,祖母的寿宴,哪怕是年节祭祀,我都没有再出过小院。

我像是一株野草,被遗忘在无人的角落里。

当我病死在床上时,只有母亲一个人来看我,似乎就更不显得奇怪了。

母亲来到我床前,见了我最后一面。

母亲还是像我记忆中的那样高贵美丽,雪白的面庞上是胭脂轻红,珍珠流苏在耳边晃出好看的弧度,一身绸缎衣服穿得规整,连褶皱都是精心压出来的。

我已经不起来了,然而说话倒还无碍,我唤她:“母亲。”

母亲的眼神很复杂,她问:“你恨我吗?”

或许是该恨的,常年的不闻不问,将我送到远隔千里的谢园,让身边的丫鬟杀了紫芝……

我道:“不恨。”

母亲听后,反而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为什么不恨,你应该恨我。”

我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母亲和孩子之间的相处是怎样的,母亲爱护孩子,孩子孝敬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母亲让我恨她呢?

我茫然看她:“母亲?”

母亲道:“你父亲没有说错,你果真是个傻子。”她像是得到了某种发泄的途径,把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你是我所有女儿中最像我的,我和你父亲一样,期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贵女,嫁入王府,或者成为帝王的妃子。与皇家结亲,意味着我们谢家可以更上一层楼,世家百年,唯有与皇族联姻,才可保长盛不衰。可是你——”

母亲深深吸气:“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傻子!”

“不知怨恨,不懂心机,沉溺于虚无缥缈的臆想……除了一张脸,你哪里都不像我!”

我无话可说,我的确不像母亲,我和母亲长得再像,我也不是她。

所以,“母亲,你自始至终要的都是谢府的荣耀,你不爱我。”

母亲冷冷道:“没有用的东西,谁会喜欢?”

原来这才是母亲心里所想的,我对于她,不是身上掉下的骨肉,而是弃之无用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母亲,你连把我当个人都不愿。”

“你是谢府的小姐,府里无人亏待你,吃穿用度更不曾克扣,时花,你该知足。”

我不想睁开眼睛,这种生活,我和母亲养的猫儿狗儿何异:“我求母亲最后一件事,桌上有封信,请母亲让人把它送到谢园。我的屋里有个盒子,盒子中有些纸条,把那信和纸条放在一起罢。”

“我答应你。”

这声音在我听来已经很小了,想是我意识逐渐失去的缘故,死亡原来也不是那么痛苦,晚一刻早一刻有什么呢。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紫芝,我没能护住她。若有下一世,换我来做紫芝的丫鬟,悲喜苦乐,皆有我在。

我拍的那组谢园的照片获了奖,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毕竟那个奖的含金量很高,不论是艺术性亦或者是奖金。拿过奖的人,无一不是业内有名的前辈。

T说要帮我庆祝一下,开玩笑道:“你现在拿了这个奖,身价可是倍增,以后连我请你拍照都得考虑考虑了。”

我笑着回他:“别人也就算了,你请我,我肯定得来。如果不是你让我住在谢园,我也拍不了这么好的照片。”

T听到谢园,敛眉垂目,嘴角微微翘起。

谢园开放后,往来的游客与谢园旁租借的单位可是让T好好赚了一笔,谢园闹鬼的名声也没有传出去,于他来说,算是双赢。

T说:“说到谢园,我倒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最近挖出了一座古墓。”

我说:“如果不是遭到破坏,古墓一般是不会进行挖掘的,难道是墓被盗了?”

T点头:“没错,就是有人盗墓,所以才进行的抢救性发掘。”他顿了顿,“那是个大家族的墓地,墓主人姓谢。”

我心里一动,T话中有话。

T接着道:“不仅如此,我有位考古的朋友,正好参与了这次挖掘,我倒知道些内部消息,可以告诉你。”

T缓缓道:“墓葬是一个群体式的,下葬的基本都是谢家的人。谢家是个大家族,对于身份比较看重,所以墓葬的位置也有严格规定。”

我静静地听着T说下去,仿佛那个古老家族的某一面在向我展开。

“最中间的是家主,也就是嫡系一支,埋葬的是家族中身份最为高贵的人。他们的陪葬品也远远比其他的人要多,并且珍贵。考古队挖掘的是差一点被偷盗的那个墓,墓中两个墓主人,看过墓志铭是谢家的第五代家主和他的夫人。

“根据记载,他们共有二子四女,儿子娶的都是高门贵女,三女儿嫁的也都是王侯贵族。唯一有例外的,是最小的那个女儿,因天生痴愚,十七岁时不幸溺水而死。

“周边有一个小墓,初步断定,那个可能就是小女儿的墓,因为其他女儿都是外嫁,古代女子死了都是葬在夫家的墓中,而他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做了家主,剩下的有儿有女,不可能建的那么小又那么近,所以,那个墓,经过勘探,的确是他们最小的女儿的墓。墓主人的名字,也记在墓志铭上,的确是叫谢时花。”

十八岁。

溺水而死。

T接着道:“而这个墓,现在也已经打开了,墓中的尸体也挖了出来。因为棺材密封的好的缘故,所以墓里的尸体保存的非常完好,可以说是面目如生。”

T看我:“我想办法看到了拍的照片。”他说的很慢,“和那幅画里的谢时花一模一样。”

“而且,经过检查,那并不像溺水而死的人,而是病死的。”T摊手,“有些事情,很明了了,你这位朋友,因为痴愚,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几百年后的世界,被亲人认为是疯子傻子。从而因此被送到离家千里的地方,没想到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的丫鬟代替她死了,我猜是小姐出了点事,这丫鬟出的主意,所以丫鬟被推下了水。”

“根据你的经历推测,谢小姐是回家之后病死的。她的亲人极有可能隐瞒她回去的消息,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换成是溺死水中。“T说,“现在想可以确定的是,你的这位朋友,的确死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奇妙而特别的缘分,更像是一场短暂迷离的梦,莫名的开始,突然的结束,没有任何征兆,最终以死亡作为结尾。

我身处其中,却难说是过客还是看客,心头是遗憾还是遗恨。

街角新开了家奶茶店,胜在装修精致,奶茶的口味也多,因此生意不错。

我没事的时候也会买一杯慢慢喝,渐渐和店员熟悉了起来。

他告诉我老板是个大小姐,开奶茶店就是为了玩玩,大小姐长得漂亮,就是性格暴躁了些,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我们正聊着,忽然门开了,进来个穿着黑裙子的姑娘,画着精致的妆容,手上提的包我在T的妹妹手里见过,据说十几万。

她一来便站到店员面前,声音不高,却极有气势:“我带来个人,往后她就是这里的店员了,你帮着她些。”

店员“喏喏”应了,我和他同时看过去,她身后站着个和时花长得一样女孩子,此时抬起头,对我们一笑。

门上的风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她说:“你们好,我叫谢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