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歌回到北疆军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宁禾他们寒暄几句，就得知下马坡陷入危急，驻扎在此处的将士们死守了四天，再不派援军去，只怕会坚持不住。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形，北疆线上，共设了五处防守点，已经有三处遭遇猛烈攻击，剩下的两处虽然能抵挡住，只怕这样拖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
“拿地图来。”
宁禾展开地图，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地方“这一处，是整个北疆防线最重要的，离我们军营最远，将军看，要不要先守着这里？”
“兵者，诡道也。这些人突然联合起来进攻北疆，还做的这么明显，应该是为了掩饰背后更大的阴谋。”
楼月歌仔细看了看地图，这些年她对上面的地方已经很熟悉，却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还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却又很重要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呢？”
宁禾见她皱着眉，心中也很担忧，可想着她一路奔波回来，几乎没怎么休息，手上看着，还有伤，便劝她先去歇息一下。
“楼将军，你去睡一会儿吧，这军情再急，睡几个时辰也不耽误什么，我让将士们加紧巡逻。”
花钰也在一边应和“不错，楼将军还是先去歇息一下，我去熬煮一些铜心草，帮将军去除劳顿。”
说起铜心草，楼月歌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用手在地图上划拉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个地方说道“我知道了，这里，鬼风口。宁禾，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地方。”
“鬼风口？好像有点印象，咱们当初刚来的时候，有去过那里，后来因为地处偏僻，路也不好，地势险峻，后来就是一年去一次，到如今，怕是好多年没去过了。将军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地方？”
楼月歌看了看花钰，指着地图上某处说道“鬼风口虽然地处偏僻，可那里，是我们兵力布置最少的地方，也离我们军营最远，我们要想赶过去，也要一天时间，而在地势上，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到达大邺就是一马平川，你想想，他们攻击北疆边线，可有这里的消息？”
宁禾一想，顿时就明白了，心中也有些惭愧“好像真的没有，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将军恕罪，是末将失职，请将军责罚。”
“你不必自责，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至于那里情况怎么样，还是要去看看。宁禾，吩咐下去，北疆五处防守口增强兵力，通知曾抚，带领六百人支援下马坡。另外调两百人，明天一早跟我们去鬼风口，其余人，继续守在军营，若有情况，不必等我命令，誓死守卫北疆。”
宁禾点头，将这些命令一一记在心中，吩咐了下去。
等着他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楼月歌没有睡，还在看地图，就想过去劝她，可他还没走进，就见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我有话给你说。”
宁禾也放低声音，凑过去“楼将军有何吩咐？”
“军营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什么异常啊，除了上次林掌门来，我们出去了一趟，之后都一直在军营里，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楼月歌其实也不确定，“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吩咐弟兄们起来，我们要去鬼风口。”
“这么早，不是说天亮再去吗？”
“我是想确认一件事，如果是真的，这样做，是损失最小的办法。但在此之前，我不能告诉你原因，宁禾，你相信我吗？”
他肯定地点点头“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
“好，你下去准备吧，记住，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宁禾心中虽有满腹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他能做的，就是执行。
半个时辰后，士兵们整装待发，花钰和楼月歌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这一幕，脸上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却又将神情隐藏起来。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楼月歌整理着马背上的东西，“去鬼风口，我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打算早些去。那里地势危险，我担心又士兵受伤，所以要辛苦花大夫跟我们走一趟了。”
“无妨，将军请。”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好在天气逐渐转好，行军很顺利，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就到了。
这里之所以叫鬼风口，便是因为风特别大，几乎刮得人站立不稳。
楼月歌让众人找了避风处歇息，自己和宁禾出去查看情况。
天色还很暗，他们也不敢走太远，只在附近转了一圈，但从周围零落的脚印和一些生活痕迹来看，这里，确实已经有人来过了。
“将军，看样子，我们来晚了，目前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楼月歌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的猜测都是真的。走吧，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两人刚回去，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前面。
“楼将军可是回来找我的？”
花钰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神情和语气跟平时大不相同。
宁禾心里一惊，联想起之前楼月歌说过的话，心中猜出了个大概。
“此事，跟你有关？”
花钰没有否认“不错，鬼风口的事是我说出去的，虽然你们发现，但此时，也已经晚了。”
“为什么！”宁禾举起手中的剑指向他“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将军？”
“因为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我是乌蒙人。”
楼月歌只觉得周身冰凉，这些年，她都不知道竟有一个乌蒙细作在身边。
“你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楼将军，你很了不起，可是你有一个弱点，太重感情，当初，你就不该救我的。”
花钰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遗憾和内疚的，可他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然后能回家乡吗？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苦衷。”
宁禾不解“将军，你不要再帮他开脱了。”
楼月歌将剑接下来，“我认识的花钰，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要知道原因。”
“你不该相信我。”
花钰转身去，不想看他们。
“我爹爹是乌蒙的罪人，被逐出乌蒙之后，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回去再看一看。可直到离世，他都没能如愿。三年前，有人找到我，说是可以帮爹爹入土为安。”
“他们是让刺探北疆情报？”
花钰摇摇头 “一开始并不是，只让我安心待在这里。楼将军离开之后，他们才让我送一些消息回去。”
“你一直都在欺骗我？”宁禾气得拿不稳剑，“枉我当你是兄弟，推心置腹，你竟利用我。”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可我爹爹也就这一个愿望，当儿子的没用，在他生前没能帮他实现，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至于你们，要杀我，就杀吧。”
楼月歌将剑往地上一扔，语气中也是十分气愤“杀了你有什么用，这么多士兵很可能就要因为你的一己私利葬身北疆。花钰，你背叛我，我可以原谅，但你背叛大邺，背叛了大邺的将士，我永远无法原谅你。”
花钰以为他不在乎的，只要能让爹爹的尸骨安葬在家乡，这些情义他都可以抛弃。却没想到，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竟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堵得慌，双膝往地上一跪。
“我……我很抱歉，花钰但求一死。”
宁禾一把将他提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你又跪下是什么意思，我还不屑杀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楼月歌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的目的可达到了？”
花钰猛地一抬头 “那个，达到了，我可以确定爹爹的尸骨已经安葬在家乡。”
“如此说来，你便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将军是想说什么？”
楼月歌冲他神秘一笑“他们的计划，你可知道些？”
宁禾倒是反应的快，“就是，快说，他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又有什么是你需要做的，提前告诉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扭转局面。”
“这……怕不符合规矩。”
“在我将你赶出去之前，你还是我营中的人，那就要服从命令。其实这件事，他们有心做，就算没找你，也会找其他人。既然乌蒙不讲规矩，我又何必讲。”
花钰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半响，终于开口“其实，一切计划从元日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
北疆是乌秅，南疆是金蒙，各自带领下属的部落，领主同时进攻，目的，就是扰乱大邺两边防线，让魔宗趁机进入大邺边境。
“一天前，魔宗宗主言清，已经带着人从鬼风口进来了。”
“多少人？”
“魔宗弟子大概只有三百多人，可是还有周边的一些小国，部落，大约，五千人。”
楼月歌是没想到，“你说什么？由鬼风口进入大邺的，竟有这么多人？”
“这都是提前计划好的，魔宗宗主言清要得是一统江湖，而其他人要的，是瓜分大邺的江山。他们会先潜入大邺各处，再里应外合，伺机而动。”
“休想，我楼月歌就是战死在北疆，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宁禾，你带领五人先回北疆军营，传我命令，从此刻起，各防守点全力反击。同时再派一千人来鬼风口守着，我马上带人去追赶。”
宁禾不放心“将军，他们有几千人，你这边只有两百人，如何追击，不如将军回去坐镇，我去。”
“这本就是我的失职，该由我承担。你快些去，把花钰也带回去吧。”
“楼将军如果还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和你一起，我知道他们的路线。”
楼月歌翻身上马之后，又回头看了看他，“你要来，就快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