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宵醒来的时候在他的房间里。
他看着熟悉的摆设, 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统共也就喝了两次酒。
两次醒来都在这个房间。
第二次毕竟不如第一次醉人。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破破碎碎的拼凑起，纪宵猛地一惊。
他大步朝外走去，直奔骆修雅的房间。
撩起衣摆跪在门外：“师父, 徒儿知错。”
房门打开。
出来的是清源。
纪宵：“我师父呢？”
清源面容清冷：“他闭关了。”
纪宵缓缓站起身，心绪有些乱：“他不是……才出关不久？”
“他要冲仙帝。”
“……”
纪宵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为何，在我师父房中？”
清源：“你师父冲仙帝, 可不是几百年的事, 他要我来代他坐镇雅城。”
纪宵双唇紧绷，这与住师父房中有何关系？
清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犯了何错？”
纪宵避开他的视线：“与你无关。”
“我与你师父在下界便相识, 关系非同一般，能代他坐镇雅城, 自然也能代他教导徒弟。”
“除了师父，无人能教导我。”
纪宵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清源看着他的背影, 伸出手掐算了一遍。
“还是算不出……是劫还是缘……”
亏得骆修雅说他小徒弟除了懒了点, 其他什么都好，又软又乖, 只要不逼迫他修炼，就会很听话。
在清源看来, 此子与乖软毫无关联。
“阿雅，你怕是看走了眼。”
……
纪宵心情不顺, 直接去找谢辰扬打了一架。
打完后，谢辰扬捂住心口：“你这次，下手可真狠。”
纪宵倒在地上：“辰扬。”
“干嘛？”
“若你……冒犯了你师父……”
谢辰扬想象了一下：“什么程度？普通冒犯的话我经常做, 一句话，习惯就好。”
现在他师父已经习惯他的冒犯了。
纪宵坐起身，一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我跟我师父说, 他若是有了心魔，我就杀了他。”
谢辰扬惊了：“你还在受幻境的影响？”
“平时不会，那日我喝醉了，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幻境，”纪宵轻叹一声，“其实我想杀的是那个假的师父，但，我师父怕是误会了。”
谢辰扬坐在他身边：“你这冒犯得有点大啊，我平时也就嘴上花花，气气我师父，怎么也不敢说杀他的。”
这可是弑师。
纪宵垂眸。
何止这点冒犯。
虽是意外，但他还……亲了他。
失去意识前那一推……师父怕是气狠了。
“也不怪你，”谢辰扬唉声叹气，“那幻境的影响着实大，我最近看到师兄与谁走得近了些，都担心他会爱上人家，然后挡刀挡枪，为爱牺牲。”
纪宵：“……”
“只抽了树汁，便宜那棵树了，要不我们回试炼之境烧了它？”
“……不。”麻烦。
“也不知这幻境的影响什么时候能过去，我现在每天都在跟我师兄灌输要自爱的道理。”
“……”那你师兄可真惨。
谢辰扬：“要不，我们干脆如实相告，负荆请罪？”
纪宵：“我师父闭关了。”
谢辰扬：“……”
他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
“该不会是你师父被气到了，想要清理门户又怕一时冲动，才闭关不见你的吧？”
纪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谢辰扬安慰道：“等他出关，你再好好道歉就行了，正好我也要闭关了，要不你跟我一起闭个关？”
纪宵：“……好。”
纪宵第一次闭关。
是在谢家，跟谢辰扬一起。
闭关前，褚均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眼神有些奇怪：“师弟，这该不会是……你仙侣吧？”
“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好友！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他。”谢辰扬翻了个白眼。
褚均：“是我误会了，近日你每日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的，我许是被影响了，看到你们这么亲密，便误会了。”
谢辰扬有些心虚，拉着纪宵往里走。
“师兄记得帮我把阵法弄好啊，等我出来再跟你解释！”
……
谢辰扬认认真真地闭了关。
纪宵不是在睡觉，就是远离谢辰扬掏出酒在喝。
从最初的一杯醉，到后面喝了几壶也不会醉。
他心想，师父好酒，他该好好练练酒量，免得师父要他作陪时他又出了丑。
……
于他们而言，千年不过眨眼间。
纪宵和谢辰扬出关后，谢辰扬要与师兄去试炼之境巩固境界。
纪宵便回了城主府。
千年闭关，谢辰扬升了一境界，而没有修炼的纪宵，进去时是什么修为，出来后还是什么修为。
“小师弟！”
一回到院子，就看到了兴奋地朝他招手的四师姐，纪宵微微一笑：“四师姐。”
“我还愁呢，师兄师姐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好在你先他们回来了，”
她凑上前，拿出一本灵册，
“看，我又重新弄了一本灵册，抓了不少灵兽，你有没有想要的？有的话就转到你的灵册去。”
纪宵摇头：“师姐给的灵册，灵兽众多，我都还没看完呢，就不必添新了，师姐留着自己用吧。”
她勉强地收回灵册，遗憾道：“好吧。”
“师姐，这灵册封印灵兽，是谁都能做到的吗？”
“当然不是，”
她得意道，
“他们可以契约灵兽，也可以打服灵兽收用，但契约有反噬的可能，收用的更是不安全，不像我的灵册，对于灵兽，那是绝对掌控！”
纪宵：“这么重要的……”
“这是我的天赋，师弟尽管收着，你的修为……咳，有灵册在手，要安全一些。”没那么容易挂。
……
等师兄姐们到齐了，纪宵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被清源召回来的。
清源算到了骆修雅出关的时日将至，便召他们回来，迎师出关。
骆修雅真晋升仙帝，定会多方来贺。
清源通知了一声，就让他们各自散去了，只是莫要离开雅城。
三师兄一脸钦佩：“师父真厉害，这就要晋升仙帝了。”
纪宵突然道：“刚才那位……是师父的仙侣吗？”
“哈，不是，”四师姐笑出声来，“小师弟你怎会这么想？他是清源师伯，与师父一起从下界飞升，关系好比兄弟。”
纪宵：“我见他住在师父房中，便以为……”
不是就好。
不然，那天他来找师父请罪，对清源……也是冒犯了。
……是师伯，也冒犯来着。
虽然清源说是骆修雅出关的时间将至，但他们又等了三百多年。
雅城才起了天地异象。
本就浓郁的灵气更是铺天盖地。
处于雅城的人不用修炼，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无数灵气涌入体内。
其他城的人一看便知。
又出了个仙帝。
……
纪宵看着走出来的骆修雅，没觉着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因为他对他们一如既往，没有放出气势。
骆修雅看到齐齐等在外面，微怔之后笑靥如花：“难得呀，这还是第一次我出关，你们都来迎我。”
前面四个徒弟纷纷表示惭愧。
清源看了他一眼：“你既出关，那我便回去了。”
骆修雅：“过多时间，雅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你不留下来看看？”
“不了，”
清源转身，
“你好自为之。”
清源走后，骆修雅把目光投向了几个徒弟，最后定在纪宵身上。
大师姐：“小师弟还小，不急着修炼。”
二师兄：“他就是懒。”
三师兄：“我可以给他炼丹提升修为。”
四师姐：“他有我的灵册，不会轻易遇到危险。”
纪宵：“……”
他顿了顿：“我不惹是生非，就是雅城苟着。”
骆修雅唇角微微翘起，双眸微眯：“从明日起，我会亲自督促你们修炼。”
纪宵：“……”
说督促就督促。
前面四个徒弟都很自觉。
唯有纪宵。
骆修雅把重点放在了他身上：“我原想着，你年岁尚浅，懒散了些也无事，左右有那天分，后面再修也不迟。”
纪宵：“师父……”
“你如今也是一千多岁，马上要两千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孩子？”
“师父，我不想练。”
“必须练。”
“……”
……
接下来的时间，纪宵绞尽脑汁地想尽借口偷跑。
谢家。
谢辰扬看到纪宵愁眉苦脸的模样，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师父也是为你好，你就好好修炼吧！你这修为，我都看不下去了。”
纪宵：“想打架吗？”
“打就打！”
两人二话不说跑到院子，例行肉搏。
骆修雅不知何时站在了屋顶上，收敛了气息，看着下面交缠的人，妖异的眼眸微沉。
他是第一次见到纪宵这个模样。
也可以说，他是第一次见到纪宵打架。
打完架，他们一齐躺在地上，谢辰扬歪头看着纪宵，劝道：
“宵宵，你不能一直这样，你就算不想修炼，身体自动吸收灵气一千多年，你也该升一个境界了吧？”
纪宵：“……”
“你平时都封闭着，不许灵气入体，是不是？”
“……”
谢辰扬坐起身，伸手把他也捞起来：“宵宵，我记得说过，你的道是顺其自然，那你为什么要刻意封闭灵气入体？”
纪宵垂眸。
“宵宵……”
纪宵嫌弃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谢辰扬满意地笑了：“以后也要好好修炼，知道不？”
纪宵还没说话，后背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纪宵不用回头，光是闻到那股淡香，就知道了身后人是谁：“师、师父……我没偷懒，我在修炼，你看我练的，汗都出来了。”
谢辰扬也站起来，捏了个法诀让自己焕然一新，看到骆修雅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起幻境里的一幕，眼神复杂。
骆修雅瞥了他一眼，伸手揽住纪宵的腰，消失在了谢辰扬面前。
纪宵一边调动着身上的灵气捏着法诀清洗自己，免得脏了师父的法衣，一边心虚道：“师父，你就像放养师兄姐们一样，也放养我呗，不用盯着我，我会自己修炼的……”
“我不信，”骆修雅捏了捏他的腰，“我要亲自盯着你，今日起，寸步不离。”
纪宵：“……”凉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再去闭关啊？
……
纪宵直接被带到了骆修雅的院子里。
骆修雅将他丢在地上，在院子周围下了禁止，冷声道：“我之前对你太好了，现在不同了，你要想出去，除非晋升。”
纪宵：“……”唉。
骆修雅以为，这样他就会乖乖修炼了。
谁知道，即使被困在他的一方院子里，纪宵也没有修炼的意思。
看着他在榻上睡得香甜的模样，骆修雅站在床前，伸手轻抚他的唇瓣：“这可不行啊，你至少再升两个境界，才能承受与我的双修。”
纪宵微微侧头，他的手落空。
骆修雅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明天开始，我要当一名严师了。”
纪宵毫无察觉。
次日。
纪宵发现他师父动真格的了。
他不听，骆修雅就直接操控他的身子让他修炼。
纪宵：“……”被控制的一瞬间，好想欺师灭祖。
直到晚上，被控修炼了一整天的骆修雅才放开了他，让他回去睡觉。
纪宵一想到以后的日子不是自己奋发修炼，就是要被师父控着身体修炼，他就打了个寒颤。
他决定，要溜。
他在空间里翻找了许久，最后才拿出从试炼之境那里抽来的树汁。
这树汁可起迷幻作用，应当能拖上师父一段时间。
他走到了隔壁，声音轻柔：“师父。”
骆修雅：“进来。”
纪宵打开门。
才看到他师父半倚在床上，又在喝酒。
师父……果然嗜酒。
骆修雅：“何事？”
“师父，徒儿深刻反思，有一些心得，想要告诉师父。”
“说吧。”
纪宵走到床边，微微低头，讨好道：“师父能不能闭上眼？师父这样看着我，我有些说不出口。”
骆修雅：“……”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闭上眼。
纪宵不可能做出那种掰开师父的嘴把树枝往里灌的粗俗举动。
他指尖沾上树汁，触上了骆修雅的唇。
骆修雅身子一僵。
怎么回事？他莫非也……？
他主动张嘴含住了他的手指。
在他指尖那抹清甜滑入腹中的时候，骆修雅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猛地睁开眼。
纪宵抽出手，不知道迷幻作用何时发作，他转身就想溜。
骆修雅伸出长袖将他卷起来丢在床上，压上去，声音暗哑：“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不是毒。”
“你敢欺师灭祖？”
纪宵摇头：“我无害师父之心。”
骆修雅低下头，稳住了他的唇。
纪宵双眸猛地睁大。
……
他轻喘着推开他：“师父，你，你被迷幻住了……”
完了完了，师父明天醒来，怕是就要清理门户了。
骆修雅又想凑上去，突然体内一热，不受控制地化为了原形。
“！”
纪宵猛地滚到床下。
床上已经没有了骆修雅的身影。
只有一只毛色发亮，琥珀色纯澈的猫儿盯着他。
纪宵颤抖着手找出一张传送符，撕了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迷幻作用褪下的骆修雅才恢复了人身。
“不就亲了一下，就吓成这样？啧。”
之后，骆修雅又在谢辰扬那里逮到了纪宵。
纪宵躲在谢辰扬身后，死活不愿意跟他走。
谢辰扬大义凛然的挡着，说是要带走他就从他尸体上跨过去……诸如此类的话语。
纪宵的恐惧不似作假，骆修雅暂时走了。
他看似走了，暗地里留下，才发现，纪宵怕的不是他的亲吻，而是他的原型。
他竟怕猫至此？
眼看着纪宵大有一副要永远跟着谢辰扬，再不见他的打算，骆修雅坐不住了。
他寻思了许久，才把纪宵丢进了十二轮回历练宫。
能历练，能缓解怕猫的症状，还能顺带发展感情。
一举三得。
……
“你看，我所想要的，不都达成了吗？”
骆修雅媚眼如丝，
“你提升了境界，也没那么怕猫了，我还得到了你。”
纪宵认栽：
“可是师父，历练的是我，你是怎么精准地定位到我任务目标身上的呢？”
骆修雅勾唇：“世上无难事，只怕钱不够。”
纪宵：“……”好一个十二轮回历练宫！
“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怕猫？”
“……师父忘了，你捡到我时，我身上的伤口吗？”
“……”
骆修雅诧异地看着他：“不过是被灵兽抓挠咬了几口，你就怕了近两千年？”
纪宵没有告诉他，他不是单纯的被抓被咬了那么一次，而是日日夜夜，备受折磨。
他凑上去抱住他：“是我太弱了，日后不怕了。”
骆修雅回抱他：“我将你师兄姐们召回来，我们举办仙侣大典。”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黑猫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