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漾听见季行止这话时,脸上的小表情僵硬了一瞬。
先前她和季行止都不知道怀孕的事，加上她每个月的姨妈时间也不太准确，尤其是在过年后,报社初期很忙，经常加班,这些在章漾看来的小事,自然就被抛之脑后。
以至于到了晚上时,每当她和季行止胡闹厮混时,也没个轻重。
现在章漾对着季行止都不好意思开口，她上午觉得腹痛，就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跟季行止两人玩狠了，所以肚子这才会不舒服。刚才医生大约是看见她的是孕妇,只是略微提了一嘴,说怀孕头三个月的时候，还是不要有太激烈的房事，让她老公等会儿来医院的时候，去办公室找她。
季行止没有等到章漾的回答,看见章漾僵硬的小脸,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心，这时候更紧了紧。
“怎么了？是不是宝宝让你不舒服？如果你身体不好是因为肚子的孩子的话，我们可以……”季行止想说，没人比章漾更重要,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害得她晕倒，让她身体难以负担的话,他可以不要孩子，这辈子就只守着章漾一个人，他无法接受章漾出什么事。
不过季行止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章漾伸手拧了一把。
章漾没好气地看着他，分明就是这人昨夜拉着她胡闹弄的这一出，结果还怪在孩子身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章漾瞪着季行止。
季行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是昨天晚上……”章漾解释起来的时候，脸色忍不住发红，这种事情她压根就不好意思说出来，偏偏季行止这个榆木脑袋，都想不到，“还不都是因为你！”章漾说了半截，有些羞恼地看着季行止，转过身，忽然就不想看他了。
这模样，季行止又不是真的犯蠢，几乎立马就猜想到了其中的可能。
季行止的脸上也忍不住染上了一层红晕，不过因为他原本肤色就有些深，即便是现在红了脸，也不太能看得出来。
望着章漾背对着自己的后背，季行止上前一步，弯腰摸了摸章漾还没来得及去剪短的柔顺的长发，低声问：“昨晚是不是弄疼你和宝宝了？”
在这之前，他不知道章漾怀有身孕，还像是往常一样，每一次都重重地进入到最深处，现在想起来，季行止有些后怕。
章漾仍旧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但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耳朵，却泛了红。
季行止见状，有些怜爱地亲了亲章漾的耳朵，“对不起，我错了。”他低声说，也知道现在章漾害羞，肯定算时间里不想看见自己，“我先去找医生，等我一会儿。”说完后，季行止伸手给章漾压了压被子，这才转身出门。
章漾听见门口的动静，才翻了翻身，朝着门口看去。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她也知道昨晚的事情不能怪季行止一个人，她自己不也是没有想到吗？不过好在孩子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章漾想到这里时，忍不住伸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现在她小腹还一片平坦，压根看不出来这里已经有个小生命。
章漾勾着唇角微微笑了笑，其实，她好像还是有点开心的。
自打知道了肚子里有了新生命后，她很开心。
季行止这一去，时间有些长。
季行止在医生办公室里，将方方面面的问题都问了一遍。最开始医生在看见季行止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还有些欣慰，疼老婆的男人总是值得她高看两眼，所以也没怎么批评季行止。但到了后来，医生发现季行止比自己想象中的婆婆妈妈多了，孕妇的吃穿住行，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问上一遍。
终于，在办公室里的医生也不耐烦了，揉着脑门，看着一脸“求知若渴”的高大俊猛的男人，开口说：“你媳妇儿身体好着呢，这一次身体不舒服，就只是因为你们小俩口晚上动静有些激烈，平常也不需要太小心翼翼，好好休息两天，再按照我给她开的孕期需要的药，就没事。”
季行止觉得这话不对，“但她是第一次怀孕，真的不需要再多注意点吗？我怕她不舒服。”季行止心疼章漾，恨不得把所有孕期的知识全都一股脑儿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医生忍住冲着这时候已经在办公室拉着她问了大半天的季行止翻白眼，她原本以为季行止是担心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她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老婆奴，一颗心都放在老婆身上。不过，也是看在季行止这样的态度，医生勉强忍住了对如此多话的他的不耐烦，“不需要，她要真有什么需要，你听她话不就完了？”
季行止觉得此话有理，他跟医生道谢后，这才转身回病房。
章漾现在还在打点滴，等这一瓶营养液输完后，就差不多可以回家。
报社的同事下班后倒是想来看章漾，但先前在电话里，章漾已经婉拒。开春后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碌，章漾不觉得自己怀个孕算是什么大事，值得单位的人兴师动众地过来看自己。当季行止到了后，章漾也让摄影下班，不用在医院看着自己。所以这时候，季行止重新走进病房，房间里就只有他和章漾两人。
看着时间不早，季行止凑过去，俨然已经忘了先前章漾看起来有多不待见自己，“老婆，晚上想吃什么？”季行止好脾气地问。
他先前在部队里也听说了不少事儿，比如某个排长的媳妇儿，怀孕后，口味大变，大半夜的要吃酸辣粉，那做丈夫的能怎么办？当然是大半夜起来，自己动手做，毕竟外面街上的铺子早就关门。
从前章漾还没有怀孕时，季行止都已经对她尤其必应，现在，显然章漾在家里的地位又要上一台阶。
他得把她伺候好了。
章漾其实没有胃口，她现在只觉得很累很困，想回家睡觉，至于晚上吃什么，她想自己可以不吃。
“不想吃。”章漾说。
季行止一愣，别人家的媳妇儿都是在孕期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味，怎么到了章漾这儿，她就没胃口？
季行止有些紧张，那张平日里严肃的脸巴巴地对着章漾，“真的吗？什么都不想吃？你别觉得麻烦，我去哪儿都方便，想吃什么就说，别委屈自己。”季行止就差把“任劳任怨”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章漾是有些困乏的，不过在看着这时候的季行止，她忍不住有些想笑。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有点累，什么都不想吃。”她说。
季行止皱了皱眉，“那不吃东西也不行，我刚才可听你同事说了，中午的时候你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一天下来，忙了工作，怎么的肚子里也空了。我们就吃点开胃的，怎么样？”
章漾见到面前的人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自己如果还一直坚持什么都不吃的话，可能季行止今天晚上都要愁得睡不着。她点点头，“那就随便吃点吧，不要太油腻，不要鸡蛋，我闻着那味道难受。”
季行止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松快的表情，他担心章漾饿得不舒服，又飞快去了楼下，找了好些餐馆，点了不少东西上来。
再回来时，季行止手里已经拎着不少食盒。
在门口时，季行止还碰见了查房的护士。
护士知道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是里面那位年轻姑娘的丈夫，见到季行止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她下意识叮嘱了一声：“就算是孕妇想吃什么，但晚上也不用吃得太多，反而不消化。”
季行止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见护士的目光还落在自己手上，他解释道：“她没什么胃口，就想吃点清淡的，我都买点，让她尝尝什么想吃。”至于章漾吃不掉的，季行止想剩余的就进他的肚子就行。
护士听着季行止这话，不由挑眉多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
在医院见的人情冷暖太多了，但小护士想，像是今天看见的季行止这样的男人倒是可以多来几个。能这么宠媳妇儿的，可真是不多了。
章漾在看见季行止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的晚饭时，表情跟刚才的小护士几乎如出一辙。不过章漾比小护士直白多了，见到后，直接看着季行止问：“怎么买这么多？”
现在病床上还没有方便的小桌板，季行止就将买来的东西摆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又将茶几挪到章漾病床跟前，“你不是没胃口吗？我就多买了几样，都尝尝，总有你喜欢吃的。”季行止随口说。
章漾瞧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头暖意融融。
季行止选的东西都是味道不重的，没什么刺激的食物，章漾虽然胃口不佳，但也挑挑选选，吃了个半饱。
至于剩下的，都被季行止扫进了肚子里。
等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时，章漾挂着的最后一瓶点滴也输完了。季行止找了护士，拔了针，然后走到章漾跟前。
他这么大个人，朝着那儿一杵，想叫人忽视都难。
章漾：“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季行止：“你不是累了吗？我抱你回去。”
章漾听得一阵无语，她不过就只是怀孕，还没那本事一夜之间就变得娇气得不行。章漾伸手推开面前的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道：“你让开，季行止你别发疯。”
“我认真的。”季行止不想伤着她，当章漾伸手推自己时，他顺着章漾的力道退了两步，但目光始终都在章漾身上，“累了就别动了，我抱着你回去。”
章漾：“……”这一次她是真哭笑不得了，现在章漾是发现了，她怀孕，但季行止比自己还紧张。可能后者都没有发现，他现在这模样，有些比自己还像是孕妇。“也还没那么累。”章漾哭笑不得看着季行止，然后在他面前直接站了起来，伸手去拿自己的包。
季行止赶紧伸手扶住她，那样子好似他扶着的人是什么水晶做的一般，一不留神就会被磕坏。
章漾觉得好笑，也知道估计这一时半会儿的，季行止很难有平常心，干脆她就让季行止这么扶着自己下楼。
即便是到了晚上，但医院里仍旧有不少人。在住院部上下楼梯时，季行止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将章漾围得密不透风，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碰到她，紧张得不行。
章漾伸手捏了捏季行止的腰，她跟季行止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男人身上什么地方是他的“弱点”。
果然，季行止被碰了一下腰，立马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章漾失笑：“你太紧张了。”
季行止抿了抿唇，“这里人多，万一摔倒怎么办？”
章漾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多了，跟寻常也没什么差别，“不是还有你吗？我没事，你真别这么紧张，未来还有八个月呢。”
季行止被章漾念叨了好几句后，反应终于正常了些，不再那么如履薄冰。等下到了大厅里，耳边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季行止身上背着银白色的女士腋下包，伸手揽着章漾的肩头，将怀里娇小的人稳稳地搂在怀中。
下楼后，季行止还要去取药。他看了眼药房窗口处还排着不少人，季行止给章漾找了个空位，让她先坐一会儿，自己去取药。
章漾现在精神好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不久前季行止买来的那一堆的晚饭，里面有她很喜欢的玉米饼，甜滋滋的，吃了心情都好了不少。她坐在位置上，也没闲着，拿了一份旁边报纸架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秀月，让你去问问医生，肚子里是男娃还是女娃，你到底问了没有？”
就在章漾看着今天晚上送来的首都晚报时，她身边就坐下来一怀着孕的妇人，肚子有些大了，不过章漾看着对方的年纪，估摸着跟自己差不多大。
是个看起来长得很秀气的年轻姑娘。
刚才说话的，是一年纪有些大的妇人。
被叫做秀月的姑娘脸色有些蜡黄，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听见这话，她有些为难，“医生没有说。”
“你这个蠢丫头！没有说你不知道去问吗？”妇人拍了一把她的肩头，像是颇为恨铁不成钢，“又是女娃我看你怎么办！”
女子神色瑟缩了一下，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面前的妇人，开口道：“妈，如果这一胎还是丫头，我能不能留下来……”自己养？
但她这话没有说完，就被身边的妇人打断。
“呸呸呸！你会不会说话？怎么可能还是丫头？肯定是儿子！你也不想想看，你肚子不争气，生两个都是女儿，你男人能高兴得了吗？现在都只能养一个，你再生女儿，我看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我可告诉你，你跟你男人离婚，家里可是不会要你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没出息的。”
章漾听到这里时，不由皱了皱眉。
她想起来季行止听闻自己怀孕后，似乎压根没有提过一句孩子的性别。想到这里，章漾又浅浅地抿了抿唇。
旁边都是别人家的家事儿，章漾没想掺和。但在季行止拿药回来之前，身边坐着的那个叫秀月的女子的丈夫过来了。
“怎么样？好女婿？”开始教训秀月的妇人殷切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问。
章漾闻言，下意识抬头朝来人看了眼，很快她就低下了头，眼神带着几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