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感觉自己独自彳亍在一片浓稠的沼泽中,四周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前方是何处,只知道要继续前进,不能停下。

  他记得有虫在呼喊他。

  他要去到那只虫身边,他不能停下。

  “唔……”

  “越!你醒啦!”钟欣看到床上的雌虫眼皮微动,激动地喊道。

  “少校!你感觉怎么样!你没事吧!”兰斯也跨到病床前,急切地喊着。

  灰色的眸子聚了会焦,越看到钟欣和兰斯站在他的床边。钟欣正在查看医疗仪器上的监测数据,兰斯身上缠满了绷带但还能走动,伤势应该不严重。

  他们都还活着。

  “那些人类撤退了吗?”

  四肢渐渐恢复知觉,越一心记挂着那场惨烈的战役,撑起身询问着。

  钟欣皱着眉头问到:“什么人类?”

  兰斯脸色一白,低下头,小声道:“少校,今日霍廷上将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说了昨天的那场奇袭……敌方是一种叫做蜂族的种族,有着很强的精神力,能控制雌虫……”

  越闻言一顿:敌军不是人类?那战珹……

  越立刻问道:“那战珹呢!他有没有受伤!他应该在别墅那里,别墅区有没有被这场**波及?”

  雄虫的名字一出,钟欣和兰斯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面对越,他们不知如何开口,但他们更没有权利去隐瞒越。

  战珹毕竟是越的雄主呀。

  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运作的白噪音,越心中隐隐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攀至顶峰。

  越看着面色凝重的两虫,焦急地问道:“战珹到底怎么了?你们说话呀?”

  兰斯浑身一颤,咬紧了下唇:“战珹雄子他……”

  钟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越,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战珹雄子为你做了这么多绝不是想看你伤势恶化病危,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

  钟欣的话让越的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是什么意思?

  雄主为我做了这么多……雄主为我做了什么?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钟欣看着越愈发苍白的脸色,几番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战珹雄子他从蜂族的手上救下奄奄一息的你,强行用精神力迎击蜂族,让蜂族不得已撤退,而他自己……”

  钟欣不忍地错开了视线:“他的精神力波动归零了。”

  忽而,医疗仪器急促地响了起来,各项数据都在波动中急速飙升,越的情况急转直下。床上的雌虫目眦尽裂,立刻挣扎着想要下床,剧烈的动作让刚换好的纯白纱布上又印出了殷红的鲜血。

  钟欣赶忙按住越,出言安抚到:“别激动!越!听我说!战珹雄子是因为透支精神力才波动归零的!不一定就永远无波动了!白鹭雄子他们正在想办法救他!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重伤未愈的身体根本抵不住钟欣的动作,越被按回病床眼眶通红,温热的泪水奔涌而出。

  雄主他……他为了救我……现在……而我甚至在战争开始时都还在怀疑他……我……

  这些天压抑心中无处宣泄的情感瞬间爆发成足以令虫溺亡的漩涡,顷刻间将越吞没。

  兰斯看到一向刚毅的长官泪如泉涌,一瞬吓得跪了下来,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长官,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污蔑了战珹雄子导致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请您责罚。”

  年轻的雌虫嚣张惯了,一天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现下已是慌得口不择言了,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不停地请罪。

  兰斯亲眼看到战珹雄子将少校护在怀里,独自面对数百只敌军发动进攻,保住了少校的性命。

  他甚至在晕倒之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让医生快点来救治少校。

  而自己却因为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而怀疑攻击他,还挑拨少校与雄子之间的关系,害得少校与战珹雄子离心,酿成了昨日的悲剧。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愚蠢与莽撞,昨天少校可能会和战珹雄子一起待在别墅里,便不会遭遇这场奇袭。

  战珹雄子为了救少校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他怎么可能会是妄图利用少校的敌军间谍呢?这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自己应该认真调查之后再做定论,怎么能这么想当然地在心里定了他的罪。如今大错铸就,自己真是……罪无可赦。

  钟欣:“兰斯你又在干什么!快起来!”

  钟欣急得额头冒汗,他一边安抚着情绪崩溃的越,一边分心应对突发恶疾一般不停磕头的兰斯。

  钟欣:“你们都冷静下来,战珹雄子还没死呢!”

  钟欣双手按住越的肩膀,认真严肃地看着绝望的灰瞳,说到:“越,白鹭雄子、医疗部和雄保会都在努力救治战珹雄子,他们都没放弃,你可不能先倒下,不然就是白白浪费了战珹雄子的努力,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难道是想看你在这呕血泣泪的吗?振作起来!雄子之后还需要你去照顾呢。”

  钟欣的话像是一针镇定剂,让越瞬间停止了挣扎。

  钟欣说得对,他不能放弃,他一定要振作起来,要撑到战珹醒来的那天才行。

  他要赶紧好起来,赶紧去到战珹的身边,他已经等不了了,他必须尽快见到战珹才行。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战珹,有太多话想跟战珹说。

  他要跟战珹忏悔,他要跟战珹请罚,要跟战珹说“对不起”,还要跟战珹说“我爱您”。

  战珹……

  越在心中默念着战珹的名字,强忍住泪水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深呼吸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钟欣见越已经冷静下来了,转身跟兰斯道:“你也别在这打扰少校休息了。你要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战珹雄子的事,等雄子醒来,让越领着你去请罪,在此之前别哭天喊地的,不要诅咒战珹雄子。”

  兰斯也立刻止住了动作,重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起身

  眼看两虫情绪稳定下来了,钟欣嘱咐越好好休息后,便带着兰斯离开了病房。

  两虫走后不久,病床上的雌虫抬手拔掉了插在自己身上的针头、管子,艰难地撑起身,下床走出病房,向重症监护区走去。

  他要见战珹,已经一刻都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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