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远在林砚池手上吃了瘪, 带着一身怒气回家拿钱。
李翠梅看着他一个人回来问道:“梦茵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林博远翻箱倒柜,一边找钱, 一边发火:“你自己干的好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
李翠梅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原本和蔼的脸庞也拉了下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干什么好事了, 你和梦茵吵架了, 做什么把气往我身上撒?我是你继母, 不是你佣人, 注意你的态度。”
李翠梅在这家里可不是那种受气包的存在,她手段厉害着, 稳稳拿捏住了林博远他爸, 家里还没人敢随便给她脸色看。
换做平时, 林博远肯定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可这个时候的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林博远气恨难消道:“不是说已经跟林砚池断绝了来往,怎么他又跑回来了?你们母子俩是不是故意装给我和我爸看呢?我就说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搞半天你们母子俩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林博远和林砚池在此之前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重组家庭的兄弟很少有处得好的。
自从林砚池来了之后,本该属于林博远的东西, 全都要分一份出来给林砚池, 这让他心里如何能舒坦。
后来李翠梅和他爹林兴荣又生了一个孩子,使得他的生存空间再次被挤压,他当然要想发设法把林砚池这个没血缘关系的人赶出去。
本来他只是不想林砚池回城, 今天被林砚池整得丢了这么大的脸, 他现在巴不得林砚池死得远远的。
李翠梅眉头皱得很深:“他回来了?”
林博远道:“你还在这里跟我装, 你们不是经常写信联系, 他有没有回来你难道不知道?等晚上我爸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这事。”
林博远在她身上发泄一通后,心里的气顺了些,拿着钱就出了门。
他要去商场把自己的手表赎回来,然后再去方梦茵家里给她赔不是把她接回来。
方梦茵是他车间主任的女儿,追了好久才追到手。
不出意外,等他老丈人退了后,那车间主任的位置就是他的,现在说什么他也得把方梦茵好好哄着。
李翠梅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能回神,等林博远走了后,她也跟着出了门。
她不知道林砚池在哪里,只能到先去徐东家里找人。
徐东和林砚池关系好,两个人肯定会见面。
徐东的母亲正在洗衣服,听到她的来意,直接把污水往她跟前倒。
对她这种粗鄙的行为,李翠梅脸上有些不快,却也没直接撕破脸皮。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徐东知不知道我们家砚池在哪,你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徐东的母亲张桂花用力搓着衣服,盆里的水花四处飞溅,李翠梅不得不站远些。
张桂花瞧不上她那矫情的样,讥讽道:“可真是笑话,你要找儿子不回你自己家找,反倒来我家,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保镖,他怎么知道你儿子在哪?再说,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就两个儿子,你又哪来个叫林砚池的儿子。”
李翠梅道:“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何苦这样?”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到了张桂花的霉头,张桂香把手上的衣服扔到盆里,站起身来,叉着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没心肝的老毒妇,你在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小池子摊上你这么个妈,也是他倒霉,你迟早遭报应我跟你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翠梅不想在这多费口舌,转身就走了。
张桂花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什么东西!”
林砚池自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回了一趟城,就把家里弄得这般鸡飞狗跳。
但大概情况,他也是能猜到的。
林博远那个人自私小气,对李翠梅这个继母也谈不上尊重,经他几句话挑拨,回家肯定是要闹的。
闹吧,闹吧,闹得越凶他越欢喜,也当是为原主出口恶气。
过分吗?
林砚池觉得一点也不。
这一家人一直逮着原主这头羊薅,他现在不过是收点利息罢了。
当然,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林砚池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他的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他是不会在这群人身上浪费一点心思的。
隔天徐东还来告诉他李翠梅找他的事,绘声绘色给他描述了一遍张桂花骂李翠梅的场景。
明明没在现场,他却说得一板一眼,就跟他亲眼看见了一样了。
林砚池跟他说:“别让她知道我在哪。”
林母找他做什么,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又是些戳心窝子的话。
林砚池才不去找那罪受,他又不是受虐狂,知道人家要来羞辱他,还眼巴巴凑上去。
书里的林母对原主很冷淡,林砚池甚至觉得所谓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都是原主自己的幻想。
林母又不是神经病,如果之前对原主很好,怎么可能改嫁后就急转直下,甚至还想和他断绝关系。
原主这个老实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安慰,说不定那些温馨的回忆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洗的脑。
本来没有的事,在他一遍又一遍的暗示中,就形成了记忆,让他觉得林母曾经对他很好。
林砚池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不然,他真想不通林母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态度。
四个人一起玩了两天,22号那天早上七点,林砚池就起床去北城医院那边开研讨会。
赵亭松一个人在租房这边待着也无聊,林砚池干脆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又看见了陆学林,林砚池惊讶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工作了吗?”
陆学林又扬了扬手中的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在北城报社这边工作,今天是医院专门请我过来的。”
林砚池知道陆学林在报社工作,但他没想到医院竟然会喊报社的人来。
他还以为这只是内部的一个研讨会,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林砚池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徐东:“那他呢?”
“我是他助理。”徐东胸前挂着个照相机,很是得意。
昨天他就想说了,不过陆学林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他就忍着没说,都快憋死他了。
陆学林道:“只是临时的,他非要跟着来。”
“什么嘛,明明是你问我要不要来的。”徐东不服气道。
陆学林不想和他斗嘴,点了点头:“你要这样说也行。”
还是赵亭松比较直接,听到两人的话,他来了个总结。
“不就是假公济私,非要绕那么多圈子。”
陆学林道:“大家彼此彼此。”
按理说赵亭松也不该出现在这,大家谁也别说谁。
研讨会在北城医院里面的报告大厅开,除了林砚池,从其他地方也来了不少人。
夏秋季节是疟疾四处横行的时候,除了前进村,其他地方也有遭殃的。
这回儿北城医院组织大家过来,就是为了大家共同学习治疗疟疾的事。
周华安一看到林砚池就冲着他招了招手,林砚池上前去跟他打了招呼。
“周主任,您好。”
周华安感叹道:“上次一别,我还很舍不得,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面。”
林砚池恭敬道:“还得多亏您举荐。”
周华安笑了笑:“谈不上什么举荐,我就是把你做的事情如实上报给了医院罢了,让你来参加研讨会,是我们医院领导一致的决定,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周华安不揽功,林砚池也没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
医院领导还没到场,研讨会还要一会儿才正式开始,周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给你引荐几个人。”
所谓的研讨会,技术交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来结交人才,拓展人脉的。
周华安给林砚池介绍的都是他们医院里各个科室的领导,这些人不管心里对林砚池有什么看法,面上都会卖周华安几分人情。
林砚池也没怯场,不卑不亢地和他们交流着。
参加研讨会的其他人在地方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在北城医院来了后,面对这么多专业人才,他们心里都自觉矮人一等,说话都不敢大声。
那周华安除了对传染病有兴趣,社交方面他是一概不喜欢的,有人想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简单的回应两声,态度很是冷淡。
没想到这会儿却主动跟一个小年轻攀谈,还四处跟人介绍他。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在了林砚池身上。
“这就是治疗前进村疟疾的赤脚大夫,怎么这么年轻?”
“就是呢,咱们来这里的,像他这个年纪还在当学徒呢,他怎么就能给人治病了。”
“除了一张脸能看,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看未必有周华安说的那么神。”
“指不定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中医这行是越老越吃香,你越年轻,人家越瞧不上你的技术。
尤其是像林砚池这样又年轻又好看的,同行都会忍不住排挤打压。
“不好意思哦,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们。”
几个中医正说着话,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嗓音,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年轻人站在他们背后。
赵亭松长得魁梧,站在他们身旁十分有压迫感。
几个四五十岁的老中医还没想明白这样的场合会出现这样的人,就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走:“什么问题?”
赵亭松一副好学的样:“你们口中这位运气好的小年轻,上个月才救了一个村人的命,还研究出了能抑制疟疾传播的药方。你们这么大的岁数,一看就是这个。”赵亭松给他们比了个大拇指,十分崇拜地问道:“你们这些老伙计肯定比他这个小年轻有能耐,不知几位有没有跟他一样,研究出什么造福大家的药方?”
其中一个留着胡子的人听出他的揶揄,气得吹胡子瞪眼:“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你当那药方是地里的大萝卜,说研究就能研究出来的?”
赵亭松笑得腼腆,说话却毫不留情面:“治病救人的事情我是外行,我肯定不懂。我爹从小就教育我,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妄加评判,我谨遵他的教诲,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刚才你们说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我就当你们的面问问,你们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么就没碰到过一回死耗子?是运气不好,还是技术不行?”
赵亭松平时是很尊老爱幼的,但他这个人有自己的底线。
别人骂他没关系,但是不能骂林砚池,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说林砚池的坏话。
林砚池给前进村治病那几天有多辛苦他是知道的,这群人凭什么看他年轻就诋毁他。
几个人被他气得不行,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人,听他说是外行,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奚落我们,你一个外行人,谁允许你进来的?”
留胡子的人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打出去,赶紧给我打出去。”
陆学林和徐东都被赵亭松那番话震得回不过神来,这会儿这几个人仗着人多势众,竟然还想把赵亭松赶出去,真是当他们没人。
“拍照。”在徐东的怔忪中,陆学林冷酷地说了声,然后又看着这群倚老卖老的人道:“我们三个都是北城报社的,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等研讨会结束,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话一五一十的写在报纸上。”
文人的笔有多厉害,这些人都是知道的,他们来参加研讨会都是想给自己镀金,等回到地方上了,也能跟人吹嘘一番。
这些话要是被写在了报纸上,那还如何了得。
除了那个留胡子的老中医,其他几个都是识时务的,态度当即就软了下来。
“我们也只是随便说说,误会,都是误会。”
“都是同行,大家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僵。”
赵亭松瞧了他们一眼:“随便说说也不行。”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坏话。
要不是不想影响林砚池的好心情,他非要他们给林砚池道歉不可。
几人吵闹的功夫,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都来了,研讨会也正式开始了。
赵亭松深吸了口气,把这小插曲抛到脑后,认真观看林砚池关于“治疗疟疾”的演讲报告。
那几个人怕被报社的人偷拍,连忙把位置换到了前面。
后面就剩下了几个报社的人。
林砚池上台后,其他报社的记者纷纷拿出相机拍照。
徐东捧着个相机捣鼓半天,肩膀碰了碰陆学林,声若蚊蝇道:“这玩意怎么弄啊,我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当时看陆学林拿了这玩意,他就自告奋勇的要帮忙,结果拿过来后,又不知道怎么用。
现在大家都在拍了,就他一个人干站着。
陆学林肯定又要骂他蠢了。
这回陆学林没骂人,反倒是说:“是我忘了教你。”
说完就站到他身后,握住他拿相机的手,在他耳边讲解相机如何使用。
徐东感觉很不自在,不是,就两句话的事,陆学林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而且他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怎么这么好,竟然都没骂他蠢货。
简直不像他。
徐东感觉自己真有点贱,平日里陆学林对他骂骂咧咧的,他倒浑身舒坦,这会儿突然这么温柔了,他却觉得很恐怖,这大少爷别是在憋什么坏吧。
“记住了吗?”
徐东什么也没记住,平时天天在一起不觉得,这会儿陆学林在他耳边说话,他竟然还觉得陆学林的声音挺好听的。
两人靠得极近,徐东微微扭头,就能看见陆学林的侧脸。
老实说,还挺好看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立马把陆学林推开了,二话没说就把相机还给他。
“我不会,你自己来。”
太离谱了,他竟然会觉得陆学林长得好看,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真是莫名其妙。
陆学林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拿着相机就给台上的林砚池拍照。
徐东不动声色的往赵亭松那边靠了几步,他跟人勾肩搭背的习惯了,下意识就要揽赵亭松肩。
不曾想,赵亭松眼睛看着台上的林砚池,反应倒是很快,还没搭上呢,他就抬手挡住。
小声道:“搂陆学林去。”
徐东满头问号:“我干啥要搂他?”
赵亭松没搭理他。
嘿,这傻子脾气还挺怪。
徐东看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边看台上的林砚池,一边和他说悄悄话。
“老实说,我觉得比起我们第一回 见面的时候,你聪明了不少。”
刚才竟然能堵得那群人哑口无言,换他,他肯定就做不到。
“都不是外人,你跟我说说呗,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是不是有啥诀窍,还是砚池给你吃了啥仙丹妙药。”
“仙丹妙药?”赵亭松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徐东觉得他怪里怪气的,又道:“看来砚池真给你开了小灶,等会儿完了我问问他。”
省得陆学林动不动就骂他是蠢货。
“我啥也没吃,你别问。”赵亭松阻止道,“想变聪明挺简单的,你找个聪明的对象,整天跟他一起,日子久了,你自然也开窍了。”
徐东苦着个脸,说得容易,他上哪找个聪明对象去。
家里人都催他找对象,可他想找,也得有人看得上他啊。
真愁人。
赵亭松没再搭理他,台上的林砚池侃侃而谈,分析着当前治疗疟疾的方法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青蒿素是治疗疟疾的有效药物,但它不溶于水,只能口服不能注射,若是遇到昏迷的患者,用药就会十分困难,在这点上必须要做出改变。
这种过于专业的知识赵亭松并不能理解,但是看到台上的林砚池妙语连珠,引经据典,一边讲述,一边又抛出问题,赵亭松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讲台上的林砚池无疑是全场人的焦点,他自信从容,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里不断发光,带着无限的吸引力,赵亭松很难不被他迷住。
大厅里时不时就会响起掌声,最前面的领导也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赵亭松嘴角勾起,眼睛弯弯,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优秀的一个人竟敢会是他这样一个傻小子的对象。
他看着林砚池,在心里默默念道:“我的。”
他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他的心就激动得像要融化一般。
要不是场合不对,赵亭松真想抱抱林砚池,大声告诉他,他是多么的优秀和迷人。
不管是在林砚池高/潮或者低谷的时候,他都将是林砚池最坚实的后盾,他愿意默默陪在林砚池身旁见证他所有的高光。
林砚池讲完后,医院领导上台又夸了他几句。
刚才还不服气的几个人,听到他说的那些专业名词,这会儿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
林砚池不知道那个小插曲,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看到他的时候会这么心虚。
他的报告做完,后面还有个自由讨论的环节。
林砚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下台之后,有很多人都来找他讨论。
送走这个,又来那个,林砚池嘴都快说干了,才终于把这些人打发。
这厅里牛逼有名气的大有人在,和他说完,大家又相互去和其他人结交。
林砚池往后看了看,徐东和陆学林都在,赵亭松却不知道哪去了。
这种场合他怎么会缺席?林砚池上前问道:“赵亭松呢?”
陆学林指了指:“上洗手间去了。”
林砚池怕他在外面出什么状况,便道:“我出去看看,有人问,你们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都在报告厅里开会,这会儿外头倒是很安静,林砚池走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尽头往右拐就看到洗手间的标志。
医院的洗手间每格都带了门,前面几个都空着,只有最后一格的门是关着的。
林砚池喊了声:“赵亭松?”
没人答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这里面。
这要是其他人在里面,那可就尴尬了。
林砚池正打算走开些,厕所的门先打开了,他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就被人抓着手腕拉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