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林砚池反应变得有点慢, 坐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双眼落在赵亭松身上,跟着他移动。

  赵亭松走到他面前, 俯下身体, 眼神与他齐平,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林砚池看着他干净纯真的眼眸变得黑亮幽深,里面映着自己的脸, 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砚池的脸越发滚烫起来, 即使灯光不甚明亮, 也能看到他红透的脸。

  不知是因为酒, 还是因为人。

  赵亭松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他又不知该做什么。

  没人引导, 他就像一头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 只能焦躁地嗷嗷嚎叫, 等待着猎人最后的审判。

  林砚池的脸微微往前, 赵亭松怕撞到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哪知林砚池双手突然抱住了他的脑袋, 靠近了他。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 灼热的呼吸融在一起, 像是要不分彼此。

  赵亭松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成拳,黑亮的眼眸染上了些别样的情绪, 明明晚上没喝酒, 可这会儿他感觉自己也要醉了。

  林砚池秀挺的鼻尖下是他轻抿着的薄唇, 赵亭松口干舌燥, 喉咙发痒,鬼使神差般贴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林砚池却收回手,捂上了自己的嘴,摇头,对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臭!”

  赵亭松脸上露过一抹尴尬神色,随即起身:“我去漱口。”

  这傻子,林砚池勾住他衣裳,道:“我是说我臭。”

  喝了这么多酒,赵亭松不嫌,他还嫌呢。

  林砚池酒量好,在外从来不会喝醉,就算醉,那也是装的。

  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在最脆弱的时候把自己暴露于人前,这样不好。

  今晚约莫是太上头,确实小小的醉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本来还想和赵亭松继续玩一会,只是嘴里酒味实在太重,林砚池有心想装,也被这味道熏得装不下去。

  就算没有洁癖,他也不能容忍在这种时候,他和赵亭松有什么过界的行为。

  赵亭松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醉着,听到他这么说,就道:“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洗。”

  林砚池懒懒地不想动,看着赵亭松忙里忙外,一会儿给他端水洗脸,一会儿又拿杯子给他漱口。

  他觉得自己有点坏,这么晚了还要折腾人,可他就喜欢以此来证明,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赵亭松都会认认真真的替他做好。

  赵亭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他漱完了口,又把帕子拧干递到他手中:“家里没新的毛巾,你先用我的。”

  林砚池迟迟没有接过,赵亭松又解释道:“我刚在外面已经用水洗过了,是干净的,你别嫌弃。”

  林砚池双手撑在床上,扬着头:“你帮我。”

  “啊?”赵亭松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随即又点头:“我帮你洗,我帮你洗。”

  看着林砚池闭上眼,赵亭松将帕子展开,小心地替他擦拭。

  林砚池是城里来的,不像他皮糙肉厚,洗脸的时候他都不敢太用力,看着林砚池泛红的脸颊和眼尾,明知道他是喝了酒的缘故,赵亭松却还是担心自己的毛巾太粗糙,手上用的劲太大,总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伤了他。

  这样想着,他的动作又轻柔了些。

  洗完脸,林砚池对他笑了笑,抬了抬自己的脚道:“我还想洗脚。”

  赵亭松点点头:“你等着,我去拿洗脚盆。”

  他往脚盆里又添了些热水,进屋时,看见林砚池正在脱自己的鞋袜。

  赵亭松把盆放在地上,走过去在林砚池身旁蹲下,道:“我帮你洗。”

  这次林砚池倒是不肯了:“我自己来。”

  可是赵亭松却不管不顾的擒住他的双脚,把他的脚放进了水中。

  明明水温不高,林砚池却仍感觉自己被烫了下,忍不住瑟缩时,两只脚却被赵亭松按在水里动弹不得。

  看着赵亭松一下一下往他脚上浇水,林砚池心里没来由觉得有些怪异。

  他的脚常年不见光,加上他每晚在宿舍泡脚时都会放点药在里面解乏,因此双脚倒比手和脸还要白腻一些。

  为此宿舍里的人没少打趣他,别人都是保养自己的脸,他倒好,专门往手脚上捣鼓。

  个人习惯罢了,林砚池倒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

  只是这会儿见赵亭松一言不发的捧着他的脚,明明脚背都要被他搓红了,这人竟还不放,林砚池感觉有些不妙。

  “赵亭松。”

  他压着嗓子,用力地喊了一声赵亭松的名字。

  没得到赵亭松的回应,他的脚用力蹬了蹬,盆里的水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有的还溅到了赵亭松身上。

  这时候,赵亭松慢慢抬起了头,除了溅起的水珠,林砚池还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太正常的红。

  林砚池双手紧紧揪着床单,忍不住想把脚收回来,可赵亭松用的劲实在太大,他又如何能抽回来。

  “别动。”他听见了赵亭松有些喑哑的声音,“我替你擦干净。”

  说着,赵亭松又拿过一块擦脚的帕子,把林砚池脚上的水珠擦了个干干净净,连每个脚趾都没有放过。

  等他擦脚的时候,林砚池另一只脚气得在他胸前蹬了好几下。

  他没用力,那点劲对赵亭松来说跟挠痒一样。

  看着他那只在自己身上使坏的脚,赵亭松喉结滚了又滚。

  这次不用人教,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有湿热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脚背上,林砚池瞳孔放大,捏着床单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

  对上赵亭松那虔诚的,狂热的,欢喜的眼神,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林砚池脸红得要滴血,不知道是羞他有这样的爱好,还是恼他不听自己的话。

  赵亭松不知道自己给林砚池带来了多大的冲击,脸上带着点羞赧,憨憨傻傻的,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

  就算不懂其中的含义,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太对的。

  林砚池张了张嘴,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难不成羞羞答答地说:“没关系,你这样很正常的,我很喜欢。”

  还是怒目而视道:“赵亭松,你这个大混蛋,一上来就跟老子玩这个。”

  这两种话林砚池都说不出口。

  这种事情他心里很在意,又不是那么介意。

  他承认,在某个瞬间,他被小小的冲击了一把,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着赵亭松的眼神有些复杂,随即又伸脚蹬了他两下。

  “睡觉了,赶紧把屋里收拾干净。”

  说完也不理他,身体往后一仰,就躺在了床上。

  赵亭松倒了水之后,磨蹭了很久才进门,林砚池躺在床上扫了他一眼,看着他带着水汽的身体,很识趣的没说什么。

  别说赵亭松难受,他躺在这也不好受呢。

  早知道今晚就不该留下,这分明就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

  一旁的被窝被人掀开,林砚池往里挪了挪,发现自己已经靠贴近了墙。

  一个未婚小伙子的床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去,赵亭松平时就比别人占地方,多了个林砚池,这床更显拥挤了。

  尤其是那傻子还动不动就拿脚蹭他。

  农村房子不隔音,稍微弄点什么动静就扰人得很,林砚池用脚把他勾住,道:“很累了,睡觉吧。”

  听到他说很累,赵亭松也不搞什么小动作了,起身替他把被子掖好,一只手搭上他的腰,没多久就闭了眼。

  屋内漆黑一片,耳边传来赵亭松均匀的呼吸。

  林砚池睁着眼睡不着,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不久,跟想通了似的,在赵亭松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跟着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想来赵亭松很早就起了床。

  这会儿天已大亮,头次在他家里过夜,就起得这么晚,林砚池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礼貌。

  好在,起得晚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赵保国和赵春风昨晚都喝了不少酒,今早也是睡了很久才起床。

  吃完早饭,林砚池道:“支书,这段时间不忙,我想过两天上山去看看山里有没有什么草药。”

  干等着别人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办法自力更生。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岗村地理条件优渥,林砚池觉得应该把这些资源都利用起来。

  药品这个事情一直是个难题,上头也一直鼓励他们自力更生,听到林砚池的想法,赵保国当然同意。

  “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需要帮助你就找小满,让他帮你。”

  林砚池看了赵亭松一眼,笑了笑:“我们俩这关系,肯定少不了麻烦他。”

  赵亭松被林砚池看得有点脸红,他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看到林砚池躺在自己身旁,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

  他不知道昨晚林砚池到底醉了没有,就怕他早上起来跟自己闹呢。

  哪知,林砚池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倒是他,一看到林砚池就跟喝了酒一样晕晕乎乎的,就想眼巴巴的凑上去,又怕惹他心烦。

  听到林砚池这么说,他就忍不住想,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之间会像他和林砚池这样吗?

  赵亭松实在想不通,也没人告诉他,男人和男人之间,除了当朋友,还能做什么。

  吃过早饭,林砚池就对赵亭松说:“你先在家等我,我回宿舍换个衣服,晚点咱们就上山去。”

  离开到时候,沈红英叫住了他,给他弄了点自家地里种的菜,让他带去知青点。

  这段时间地里青菜不少,听赵保国说知青点那边的知青都过得紧巴巴,沈红英也就大方了一回。

  其实也是看在林砚池的面上,这菜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对知青来说也很难得,只希望他们能记住林砚池的好,一天少在背后弄那些破事。

  接触久了,沈红英是真心把林砚池当儿子疼,凡事都为他考虑得多。

  赵保国也笑眯眯地说要去大队部开会,争取给林砚池再谋点福利。

  面对两人对自己的疼爱,林砚池心里没来由产生了一丝愧疚。

  他们对他这么好,他和赵亭松却……

  林砚池摇摇摇头,不去想,也不敢想那些事。

  回了知青点,他就把那些菜放到了厨房,顺带也给赵志远说了声。

  知青点的知青看到他弄回来这么多菜,心里都又惊又喜,赵志远道:“昨天你给大家分了二十斤米,今天又给我们带回来这么多菜,真是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他觉得林砚池真的太好了,什么好处都想着他们,上回买了肉,也给他弄了两大勺过来,到现在他想着那味道都还流口水呢。

  林砚池道:“说的什么客气话,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我有好处,肯定也少不了你们的。”

  未来这些人都要回城,现在搞好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再说,知青点的人团结一点,也没什么坏处,省得有些人老在后面搞小动作。

  他对着赵志远挤了挤眼,两人走远了些,赵志远才听他小声道:“下次多在你舅舅面前说点好话,让他过年给我留点肉。”

  赵志远点点头:“必须的。”

  等林砚池进屋换衣服后,他看了眼那群沉浸在喜悦氛围中的知青,道:“这些菜都是别人看在林知青的面子弄的,发粮还得过一阵,要不是他,咱这几天说不定还要饿肚子。林知青为人坦率真诚,心眼又实在,以后大家要都和他好好相处,谁要是敢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他在知青面前一向没什么架子,这会儿这么严肃,这些知青也知道了他的态度。

  不过大家觉得他这番话纯粹有些多余,林砚池对大家这么仗义,谁会这么不识好歹给他使绊子。

  又不是所有知青都像卢志强和李建安那样良心坏。

  宿舍里,听说林砚池要上山挖草药,徐东兴致冲冲道:“我也去。”

  林砚池还没开口,陆学林就打击道:“你药和草都分不清,你去能有什么用?”

  徐东不服气:“我去帮忙给他拿工具。”

  陆学林一声嗤笑:“有赵亭松在,轮得到你?”

  徐东刚想反驳,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他莫名感觉到一股危机。

  嘟囔道:“明明我和你才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怎么到这之后,你和那傻子倒是越走越近了。”

  林砚池笑了笑,只说:“他不是傻子。”

  徐东撇了撇嘴:“拜托,这是我说的重点吗?”

  陆学林在一旁幸灾乐祸:“对你来说不是,但对人家来说可能就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东最烦他动不动就神神叨叨打哑谜的样子。

  林砚池也没有重色轻友,看他不高兴,便道:“没事,你想跟着去就去吧。”

  徐东倒是不肯了:“不去了,好不容易不用干活,我才懒得去受累。就让赵亭松去吧,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一天精力旺盛,有劲没地方使,让他跟着去,什么粗活累活你都使唤他。”

  陆学林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又开始补刀:“你跟他彼此彼此。”

  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甚至某些地方徐东还不如赵亭松呢。

  他俩日常吵习惯了,林砚池也懒得劝,换了身平时干活穿的衣服就走了。

  赵亭松也收拾好了,两人上山的时候,沈红英道:“这段时间山上天冷了,山上毒虫毒蛇什么的倒是没有,不过深山里有野猪出没,很危险,你们不要进得太深。”

  林砚池点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山间泥路并不平坦,越往上走,越是艰难,泥路两边藤蔓掩映,稍不注意,便会绊脚。

  好在这几天没下雨,小路还算干燥,否则,上山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怕林砚池摔跤,走在前面的赵亭松朝他伸出了手。

  特殊情况,林砚池也不怕被人看见,抓住赵亭松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郁郁葱葱的老林没经过砍伐,各种植物都长得很茂盛,王永年当赤脚医生那会儿,从来没挖过草药,所以这山里的草药还多得很。

  不过林砚池并没有马上停下来。

  林子越深,宝贝就越多,森林边缘根本挖不倒什么珍贵的药草,听赵亭松说野猪的位置还远得很,他们还能再往上走一阵。

  到了一片草木旺盛的地方,林砚池才停了下来。

  不同的草药有不同的采集方法,林砚池给赵亭松交代了几句,两个人就开始行动。

  除了草药,林砚池还找到了很多野生的天麻和山药。

  这些东西换个其他时候,肯定早就被人挖空了,但现在山里的东西都是集体所有,一般人都不敢上来挖,正好也便宜了林砚池。

  野生天麻较为珍贵也比较少见,林砚池运气好,挖了好几窝,他预感到这里还会有其他好东西,拿着工具又往前走了一段。

  只是,不过他没想到,珍贵药材没找到,反倒是在这茂密的林子里撞见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他看见两个年轻男女在茂密的草丛里亲嘴。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乡村题材的电视里老是会演人钻小树林,钻玉米地,他还以为是假的呢。

  亲眼瞧见了,才知道还真有这样的事。

  林砚池接受良好,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单纯的亲嘴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怕这时候的人趋于保守,但总有控制不住感情的时候。

  只是这事被他看见了,就挺尴尬的。

  就在他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离开的时候,赵亭松过来了。

  他见林砚池猫在这没动,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立马上来查看。

  好在他也算谨慎,没发出什么声。

  只不过看到别人亲/热的画面有点傻眼,随即正义感爆棚张嘴就要出声呵斥。

  林砚池直觉不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