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竹是周六早晨收到的随翊的信息。
凌雪竹看着那条信息心想，这下是真的宣判死刑了。
随翊约他一起吃饭。
他们约的是中午。
上午随翊去学琴，还是姜乘曜来接的他。
他这次结结实实在许老师家里陪了随翊一上午。
姜乘曜拍了一堆视频和照片发给刘子辉。
刘子辉：“别打扰老子看片！”
姜乘曜说：“想给全世界看。”
刘子辉：“拉黑了。”
姜乘曜坐在旁边，看在练琴的随翊。
随翊一周就这么点练琴的时间，他练琴的时候异常专注。拉大提琴的随翊很仙，是大众最熟知的高冷男神范。他今天打算发一段练琴的视频，所以让姜乘曜给他拍了好几段。
练完琴他送随翊去跟凌雪竹一块吃饭。
随翊问他：“你呢？”
“我等会找胖子他们吃饭。”姜乘曜说。
他把随翊送到餐厅，要走的时候在车里看到了刚下车的凌雪竹。
凌雪竹打扮的超级帅，穿了个长大衣。
阳光照在他身上，凌雪竹洁净帅气得不像话。
姜乘曜心想还好自己下手快。
“走吧。”他对司机说。
因为是星期天，街上人很多，凌雪竹腿脚不便，比随翊还好认。随翊出来接他，俩人就都被路人认出来了，在餐厅门口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几个高高阔阔的男孩子从远处走过，为首的回头对后面的大哥说：“随翊！”
刑岱夹着手里的烟朝前看去，就看到随翊护着凌雪竹进入到不远处的餐厅里面。
门口一堆年轻人正拿着手机拍他们俩。
太久没看到随翊本人了，刑岱有点恍惚。
他往前走了几步，隔着落地窗看随翊和凌雪竹上了二楼。
在餐厅门口被围堵这一下，冲淡了凌雪竹和随翊之间尴尬的沉默。
凌雪竹说：“现在出门被认出来的几率越来越高了。”
“戴口罩会好很多。”随翊说。
“我戴口罩也不行，还是……”凌雪竹说了一半停住了。
他的腿太明显了。
其实在认识随翊之前，他并没有这么强烈的自卑心理，虽然他努力学习，试图用荣光武装自己，也是因为太过在意自己的缺憾，但尚属人之常情。
可能就是因为随翊太耀目，而他的情敌又太优秀，以至于他身上的荣光都不再显眼。而他天生残疾带来的自卑，就注定他会晚一步。
他残缺的不只是身体，还因此丢失了一部分灵魂。他没有幸运拥有一个能引导和治愈他的温暖家庭，世间自强的心灵鸡汤对他都不管用，随翊的光曾短暂地照耀到他身上，他才感觉到暖意，光就不见了。
黑暗里的他因此感到更加冰冷。
但这就是他的人生。他没有因此感到悲惨心酸，只是更加坚毅独绝。
也没有谁对不起谁，辜负谁，吃饭的过程里，两人并没有聊随翊和姜乘曜的事。他很感谢随翊没有对他说诸如谢谢你喜欢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做好朋友之类的话。
这让他在失恋的痛苦里，依旧完美维持了自己的体面。
他们更多地聊学习，聊他们寒假的打算，聊保送。
随翊寒假要参加的很多活动，他以前都参加过，他还给随翊传授经验。
吃了饭他们在街上分开，随翊送凌雪竹上车。凌雪竹坐在车上，看着街边的随翊，他戴着围巾，穿着长长的羽绒服，俊秀得近乎耀目。
这样耀目的男孩子，不该用来治愈一个黑暗的灵魂。
他配姜乘曜多好啊，两道光交相辉映，他会更耀目。
天生一对。
随翊给姜乘曜发了个信息，结果姜乘曜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吃完了？”姜乘曜问。
随翊“嗯”了一声，听见对面有点吵，问：“你们还没结束？”
不等姜乘曜回答，他就听见刘子辉喊：“随哥要不要再过来吃点？”
不一会电话那边噪音小了一点，姜乘曜可能走到一边去了，问说：“你要过来么？离你们吃饭的地方也不远。”
“你们吃吧，我回去补个觉。”随翊说。
“我吃完去你家？”姜乘曜问。
随翊说：“你最好别来，我妈可能不在家。”
姜乘曜说：“人多，别勾我。你忘了我今天穿的运动裤。”
随翊挂了电话，笑了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旁边有小姑娘在拍他，他还冲着对方笑了一下，这一笑落在别人眼里，仿佛雪地里开的春花，有一种清透的明媚。
随翊变化真的很大。他好像更漂亮了，也更鲜活了。
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刑岱想。
他开着车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可能一时有点上头。
随翊他是不敢动的，能动不会这几个月面儿都不敢露。这几个月他其实经常会看直播，随翊对他来说更像是虚拟世界里的人，时间久了也就还好。
可今天一见到真人，他那个感觉瞬间就起来了。
他想随翊再把他揍一顿也行啊。
车子跟着随翊在一个老小区外头停下，他看着随翊下了出租车，进了旁边的小超市，然后提着东西出来。
小区后面有条巷子，巷子里有几只流浪猫。随翊喂完流浪猫出来，就进了小区里头。
刑岱在车里坐了半天，心情特别复杂。
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却毫无希望。偏偏老天爷又总让他在他跟前招摇。
也不知道他在车里坐了多久，就看到了姜乘曜。
看见姜乘曜，刑岱就清醒了大半，他还本能地低了下头。
郁闷。
他郁闷的点不在于输给了姜乘曜，而在于他怕姜乘曜。
他怕姜乘曜，也不过是因为姜乘曜家世比他好，他惹不起。
妈的，会投胎而已，赢这么大。
结果姜乘曜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艹。真他妈倒霉。
刑岱心跳加速，又不肯做缩头乌龟，见姜乘曜朝他走过来，暗骂了一句，把车窗摇下来了。
随翊洗完澡出来，才看到姜乘曜发的信息。
“宝，临时有点事，晚上再去找你。”
他就给姜乘曜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倒是通了，可没人接。
随翊就给姜乘曜回了个信息：“晚上我们要跟亲戚一块吃饭，回来估计比较晚了，你别过来了。”
这个信息半天也没见姜乘曜回，随翊就给刘子辉打了个电话。
刘子辉在网吧呢，说：“你不忙着宠幸曜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姜乘曜不在我这儿。他电话怎么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啊，他吃了饭就去你那了啊……卧槽老张抄他抄他！”刘子辉游戏打得噼里啪啦响，说，“估计在忙吧，你给他发个信息，他看见就会给你回电话。”
随翊又给姜乘曜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姜乘曜现在热恋状态，恨不能24小时捧着手机跟他聊，从来都是秒接秒回。
第一次联系不到姜乘曜，随翊心里七上八下，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他就又给刘子辉打了个电话，让他给姜乘曜家里打一个。
结果刘子辉也没他家里电话。
居然就只能干等。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随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看到是姜乘曜打过来的，立马接了：“你干嘛去了，一直不接电话。”
姜乘曜说：“对不起宝贝，我手机掉了，才找回来。”
“你在哪？”
“回家路上呢。”
“你来我家。”
“我回去换个衣服。”
随翊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打了个视频过去。
姜乘曜过了好一会才接，只露半张脸。
随翊：“……你对准了。”
姜乘曜无奈，只好露出受伤的嘴巴。
随翊：“……你打架了？”
姜乘曜说：“你能相信么？居然是那王八羔子先动的手。”
十五分钟后，姜乘曜出现在随家。
随翊看了看姜乘曜。
姜乘曜说：“就嘴巴挨一拳头，不过我也没吃亏。”
随翊又看了看他的手。
他的手上有血，但不是他的。
“还有别的么？”随翊问。
“没了，真没了。肚子上挨了一脚，但没啥事。”姜乘曜说着还把衣服卷起来了，给他看。
随翊松口气，说：“跟谁打的，有人找你麻烦？”
他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就有人堵过姜乘曜，拿的还是钢棍。
现在再想起来这件事，感受完全不同了，非常后怕。
姜乘曜说：“你能相信么，我在你们小区外头看见了刑岱那小子。要不是他开了个豪车，在路边有点突兀，我都不会注意到。”
“血是他的？”
姜乘曜点头：“要不是怕你不高兴，我打废了他。”
他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手机是真的掉了，屏幕都摔花了。
“我现在打架不行了，没以前厉害了。”姜乘曜看着他笑。
多了个爱的人，知道怕了，下手都轻了。
“不要紧，你现在多了个帮手了。”随翊说，“下次打架叫上我。”
姜乘曜就笑了，牵动嘴角，抽了下。
“我就觉得你有事，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我信息。”随翊说，“我都急死了，就是联系不到你。你赶紧把你家里人联系方式给我。”
随翊把他家里人联系方式都加了，还添加了情侣定位。
“没事不会查你定位的。”随翊说。
他说着抬起头，却看到姜乘曜在笑。
姜乘曜说：“难得看你情绪波动这么大。”
姜乘曜说：“真好。”
随翊情绪还在，说：“刑岱最多就是纠缠两下，他也不敢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倒是你，万一被他反咬一口，亏大了。”
姜乘曜说：“我也这么想，后来就把这事交给别人处理了。保准他以后再也不敢尾随你了。”
他看了看随翊，说：“叫宝宝担心了。”
随翊有一股特别奇怪的情绪，涌动着。他在姜乘曜旁边，斜靠在沙发上。
“我能说句欠揍的话么？”姜乘曜靠过来。
随翊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知道你脑子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不喜欢你，我跟你谈恋爱？我这人……就这样。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外放。”
姜乘曜看着他说：“我知道。我就是贪心不足。你可以再多一点点爱我。”
随翊就把他头捞过来扣胸口上：“够不够多？”
他摁的用力，把他古怪的情绪全都化成了狠劲，然后咬姜乘曜的耳朵。
姜乘曜说：“我对别人不敢下狠手，对你可敢。”
随翊脸有点红，说：“姜乘曜，其实我特别喜欢你，晚上做梦都梦见你好几回。”
姜乘曜一僵，要起身，又被他按住。随翊继续说：“你对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程度。”
姜乘曜一直拱：“你松开我。”
他力气突然爆发，从随翊的桎梏中挣扎出来，脸红脖子也红的：“任何要求你都答应？”
他嘴巴还是红肿的，眉目透着坏。
随翊点头。
他古怪的情绪逐渐明了，是爱意里比较柔软的那部分，不是荷尔蒙，不是心动，是湿漉漉的那部分。
“我现在如果提很色色的要求，会不会显得我很畜生？”姜乘曜问。
随翊说：“会，而且我妈快回来了。”
姜乘曜说：“那我要求你叫我哥哥，或者老公，宝贝。你看人家女朋友，都这么叫。”
“我叫不出来。”随翊红着脸，“你等我适应适应。”
“还真叫啊？”姜乘曜笑，“真乖。”
他啄了随翊两下，感觉随翊红了的脸特别热：“我也特别爱你。”他抵着他的脸，“真的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的程度？”
随翊点点头，诚挚的叫人上火：“真的。”
“艹。”姜乘曜磨他耳朵，声音因此有点模糊。
随翊没听清，以为后面还有个字，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