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有血海深仇吗?”白羽淡淡地问道。

  沈彦皱了皱眉,回道:“没有。”

  “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在凌刑台挑战我?”白羽神色不变。

  “哪那么多废话,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沈彦不耐烦地道,“你若非要知道,等你能赢我再说!”

  白羽打量了一下对面在掌教座下成名已久的人,评估了一下他的实力,与他一战能否有下一重的突破。

  “别跟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不会只是长的好看,中看不中用吧!” 沈彦口气很冲,直接用激将法道。

  白羽眉梢微蹙,唇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容,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了,正欲接下他的挑战,一紫色的身影挡在他的身前。

  “沈彦,你敢动我的人!”流光高傲地睨着那一袭枣红色长袍的男子,愤怒地道:“我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凌刑台上见!”

  沈彦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为难地道:“首座,你别让我难做。”

  “你挑衅他就是挑衅我!”流光分毫不让地道,黑色的血魂长剑凝聚在手中。

  广场上众弟子的目光已经十分兴奋地凝在这边,本来最受瞩目的拜师比试决赛已经失去了看头,要知道派内首座大师兄与二师兄的巅峰生死对决才更有可看性。

  申屠天稷袖底下的手指紧握,万众瞩目本应该属于他,却被抢走了,不甘在心底滋生,越发壮大,可那双看似风流的墨色眸子却紧紧地凝在那个一身华丽赤红的少年身上,眸子有着连他自己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在意与担忧。

  一侍女打扮的女子小跑过来,对流光行了一礼,“首座,夫人叫您过去。”

  “等我处理完这边事再说,你告诉母亲一声。”流光不悦地挥了下手。

  那侍女却没有听命离去,她恭敬地道:“夫人很生气,她要您现在立即过去,因为您的事,夫人身体有些抱恙。”

  白羽越过挡在他身前的流光,从容地对沈彦道:“我应下你的挑战。”

  “帝羽!”流光不赞同地唤了一声,急着将站在他身前的人拉回来,“你根本就不知道——”

  “你不相信我?”白羽避开流光的手,侧头云淡风轻地道。

  流光未完的话有些说不出来,那人眉梢微扬,眼角斜飞,目光潋滟,艳丽而张扬,好看到极点,让人不由自主信任他,相信他所说的话。

  流光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失神地盯着那笑着的人,直到那人转头,与沈彦掠身飞上天渊峰山腰处的凌刑台。

  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心跳如擂鼓,脸上有些烫,别扭地转过头去,不想看那人与他师弟在一起的身影,嘀咕了一句,“长的好看真是太犯规了!”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走吗?”流光扭过头去便看到了来请他的侍女,不悦地道。

  他看了一下凌刑台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先去山巅看看他母亲,再马上赶到山腰的凌刑台。

  “流光!”一道好听的女声叫住了正要朝天渊峰掠身而去的紫衣男子。

  方才令他心烦的那个侍女此时已站在一袭蓝紫色华裙挽着高髻的贵妇人身后。

  一些未离去的内峰与内门弟子认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纷纷向掌教夫人行礼。

  青蔓矜贵地颔首,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起来吧!”

  “母亲。”流光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神色如往常一般冷淡、高傲,“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抱恙吗?怎么不好好休息,让父亲陪您。”

  “流光,我若是不来,你又要做出多少让我和你父亲蒙羞的事情,最近你做的还不少吗?你非要我在这里跟你谈你喜欢一个男人的事情?”雍容、高贵的女子神态同样冷淡,她的这句话用了传音的手法,只有她与流光能听到。

  青蔓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步伐翩然、摇曳,一行一动皆充满着难言的韵味。

  流光神色陡然冷凝,跟了上去。

  古老而沉重的黑色凌刑台上充斥着肃杀之气,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白羽有耳闻,在流光之下盛名在外的沈彦,血魂同样是剑,但他的剑如柳叶般轻薄,让人防不胜防。

  白羽有自信能胜过他,每一次战斗与厮杀开始,他就从来没想过输,血液内好战与好胜的因子仿若完全苏醒过来,抛却其他的杂念,赢才是他的信念。

  但他从不会轻敌,轻敌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一袭枣红色衣袍的英俊男人,双手合十轻轻一扯,一把看上去如柳叶般秀美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沈彦笑了,他的笑容有些斯文儒雅,与他手中的柳叶长剑很配。

  他持剑的手腕一抖,划开一道剑气冲红衣少年袭去。

  剑气并不凌厉,相反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能够将人舒适的包裹其中,甚至不想避开,却是绵里藏针的危机。

  少年站在原地微动,绣着金色凤凰的衣袖微扬,剑气无声无息被定格住。

  凌刑台下大多数人没看到他做了什么,但沈彦却看到了,挡住他那看似无力的一击的是无处不在的光,细密地结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能完全挡住他这一击的人不多,,因为柔和的力量最容易无孔不入。

  沈彦挑了挑眉梢,高看了这个红衣少年几分。

  白羽手指在虚空轻点,金色的凤凰发出一声清亮的凤啼声,展翅朝沈彦扑去,其飞过的地方无声无息地铺起了一张捕捉那人的网。

  沈彦猛地从台上跃起,以极其调转的角度避过那一只金凤凰的冲击,就在他闪避的一瞬间,也是他出手的时刻。

  一片青色的柳叶直逼红衣少年的眉心,那是丹境修者灵境玄丹容纳的地方,也是丹境修者修为的根基,不少人为其捏了一把汗。

  柳叶化为一柄细长的剑,脱去了之前的无害,杀机必现。

  在离眉心只有一寸时,一朵金色的牡丹在剑尖绽开,艳丽的花朵逼退了秀美的长剑,并不断盛开壮大。

  白羽袖口飞出一条金色花瓣组成的锁链,还没来得及捕捉沈彦的血魂,那柄青色的长剑便自己碎了,化为无数嫩绿的柳叶。

  沈彦踩在血魂化作的叶片上腾空而起,完美地避过那个红衣少年用光织就的陷阱。

  扬手捏印,青色的叶片洪流与金色的花瓣洪流相互纠缠、碰撞,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气流激荡。

  白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对面那人后退了三步才堪堪停住,高下立显。

  方才的正面碰撞不止是血魂的强悍程度碰撞,更是自身血脉之力质与量的直面对撞。

  整个结界被冲击的一片嗡鸣之声,凌刑台外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之人的动作,只看到漫天的金色与青色,也听不清里面的声音。

  沈彦在巨大的冲击声中惊讶地道了一句,“你体内的血脉之力居然如此雄厚!”

  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在囊括了整个流芳大陆所有天才的流芳风云榜上未曾出现名字的人,竟然暗藏如此实力。

  白羽却是听清了,他没有回话,手轻扬,所有散落在空中的金色花瓣汇聚成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

  花瓣妖娆地舒展着,看似美丽迷人,笼罩着淡金色的圣洁光芒。

  沈彦不敢小觑,目光一沉,未再用血魂与他莽撞地正面撞击,手指掐诀,一掌拍出,青色的柳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从侧面和外围瓦解红衣少年那朵暗藏着巨大力量的牡丹。

  花与叶的缠绕,美轮美奂。

  沈彦却猛地撤回了血魂,重新幻化为青色的长剑,手腕抖开朵朵剑花,踏在青色的剑花上,倾身逼近那游走在凌刑台上的少年。

  白羽不闪不避,以手迎接他的剑锋,指尖寒光闪烁,金色的光线与锋锐的剑身相交,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沈彦手中的剑招看似若浮萍般无力,若花架子一般,实则只有正面应对的人知道他剑下的凌厉与难缠。

  白羽敏锐地发发觉沈彦手中的长剑剑柄闪过一道寒芒,向方才那道直逼眉心的长剑一般突兀、无息,后背蓦地一凉,前面那人长剑紧逼,锁死了他退避的方向。

  他看到了沈彦些微放松与胜券在握的微表情,白羽并未避开身后那道攻击,神色从容没有丝毫慌乱,灿金色的光线缠绕在青色的剑身上,以此拉开一张密集的大网,无论它怎么碎裂都无法逃出。

  就在沈彦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血魂插入那红衣少年的后背,那人却若无其事,毫发未伤。

  白羽另一只手上金色花瓣凝聚的花剑破开沈彦的防御抵在他的脖颈上。

  围观这场生死大战的人众多,几乎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结果。

  白羽抵在男人肩膀上的花剑朝下压了压,原本站的笔直的男人面色极为难看像是承受着千钧之力一般,最终膝盖一弯,“嘭”的一声双膝跪在黑色的石面上。

  花剑化为一朵金色的牡丹绣在男人枣红色衣衫的肩头。

  “我输了。”一袭枣红色长袍容颜英俊的男人面如死灰地道。

  白羽勾了勾手指,另外半截青色的血魂长剑和他用线缠住的那截合在一起,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柄独特的血魂,“竟然是双刃剑。”

  听到这句轻声说出来像是赞美般的话,沈彦却感觉全身发凉,有种莫名的危险感袭透全身。

  “是师母让我在凌刑台上挑战你的。” 沈彦满脸苦涩,他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传音,认命地道:“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羽一开始便已经有这样的猜测,现在通过沈彦之口已经证明,他口中的师母便是那为追求真爱不顾一切的掌教夫人。

  凌刑台上的规则是生死勿论,就算白羽今天在这将沈彦杀了,也没有人能说什么,更别说是将他血魂暗中吞噬,明面上是废掉修为。

  “我在临死之前只想问你一句,” 沈彦顿了顿,同样是以传音的方式,不知道他有些不甘心,“你的血魂是什么?”

  白羽手中的动作僵了一下,这个问题太让人难以启齿了,哪个男人的血魂会是一身嫁衣!

  白羽一语未发,冷漠地无视了沈彦的问题,在对方眸光暗淡、满脸颓丧时,他放开了对沈彦血魂的桎梏。

  一开始就没打算废掉和杀掉沈彦,毕竟是掌教的得意弟子,怎么能公然打掌教的脸,毕竟他师父还是第一修派的长老。

  白羽转身,摸着右手食指指甲盖上新凝聚出来的一朵金色的牡丹花。

  但不对后面那个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他脸或者还想要他命的人做点什么,心里总觉得过不去,白羽承认他是想鬼畜,不然对不起自己。

  本想打脸的,但前几天刚打了苏轻裳,打出一个抖M,打脸还是算了。

  那就只有——

  随着红衣少年的转身,他身后那个满脸惊讶就被如此放过的男人身上的衣衫猛然炸开,嘭的一声!

  有苏轻裳的前车之鉴,白羽微微侧头对身后那人冷漠地道:“别再来惹我,不然下次炸的就不是你的衣服,而是你的人了!”

  那赤着膀子跪在一堆衣衫碎片中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被炸开的气流冲击地晕厥过去。

  白羽很满意自己的控制程度,考虑到在场有许多女修,至少给人留了条底裤,完美地避开了辣眼睛。

  申屠天稷在帝羽与那沈彦对话时便已经在与游戈开始比试,难免有些分心,等那两人约战凌刑台后,他更是急于结束这场战斗,不可避免地受了些本来不应该受的伤。

  他的比试一结束,甚至没有时间理会其他人的祝贺,便匆匆赶到凌刑台,怕他死在派内二师兄沈彦手下。

  哪知他刚赶到凌刑台看到便是帝羽安然无恙地转身,而他身后那人屈辱地输了,既松了口气又有种莫名的不舒服。

  这一幕与那日他在墨淡那个女人手下狼狈地输掉相重合,申屠天稷脸色极为难看,袖底下的手指紧紧握拳,青筋毕露。

  他从未输过,更何况输到那种让人践踏尊严的地步!

  那日他明明不会输的,他输的不甘心!若不是他——

  红衣少年优雅从容地下了比试台,神色淡淡,眉目温润,看上去极为温和好说话的样子。

  白羽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以及上前来跟他打招呼示好的人,方走出人多的地方,一穿着藏蓝色染血衣袍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声音有些沉,“羽师弟,恭喜!”

  申屠天稷极为复杂地说出这番话,今日本应该是他赢的拜师比试第一,顺利拜掌教为师接受众人羡慕与嫉妒的日子,他本想着成为掌教关门弟子后,帝羽也会高看他一眼,只有强者才能配的上他的目光。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抢去他的荣耀与羡慕目光的是他在意甚至可以说喜欢的羽师弟。

  在他一步步努力,在众多同门中脱颖而出,好不容易拥有掌教座下关门弟子的身份时,羽师弟却在众位同门外面接受掌教座下实力仅次于流光的沈彦的挑战,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打败并羞辱。

  他已经成长到一个让人仰望的高度,远不是从前那个只有血境修为跟在他后面讨好地叫申屠师兄的漂亮少年。

  申屠天稷满心挫败,勉强地扯出笑容说出恭贺的话。

  白羽微微颔首,神色冷淡。

  申屠天稷猛地伸手欲抓住那要与其擦身而过的人,神色骤变。

  白羽避过他的手,却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听他下文。

  “你就那么想让那个女人赢是吗?不惜为她向我提前下手!”申屠天稷俊颜上一片阴沉,以往的洒脱、风流皆消失不见,眸色阴郁。

  白羽怔愣了一下,思考了一瞬,“怎么说?”

  “我与墨淡比试的前一天,不正是你将我砸晕扔到那方寒池困了一天一夜,让阴冷之气入侵了肺腑吗?墨淡最擅长对阴寒之气的操纵,你要对我说你根本不清楚吗?”申屠天稷冷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