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正是上辈子的天启七年,朱由检去年这个时候已经成亲出宫,当然这辈子,张皇后——不现在是张皇后了,而是懿安皇后——也在天启帝大行之前便为他选好了王妃,这位苏王妃,还没做上几天王妃的位置,便一跃而成了皇后,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激动。

她小时候,只想着能嫁给邻居家的大哥就好了,这辈子做过的最美的梦也不过是待选时做的王妃梦,梦成了,她欢喜不已。可要是一觉醒来,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苏氏就恐惧不敢前行了。

这位苏氏女,朱由检是知道她的,当年也是他后宫的一员,只不过生性胆小怕事,给他生下了昭仁公主,甚至不曾和谁交好或者交恶。只有那么几回,以昭仁公主为名将他请来,也不敢想想将他留下,只是为自己父亲求情。

这也是朱由检选择苏氏的原因,胆小怕事,家中多有拖累。又加上她上辈子就是他的后宫妃子,知根知底。而每当看到她,朱由检又能想起自己年仅六岁的小公主,却只能被自己含泪斩杀。

只是懿安皇后对这个选择还多有遗憾,觉得自己没能尽到长嫂的职责,没给信王选一个好王妃不说,还没选好母仪天下的人选。

懿安皇后端庄娴静,多有胆色,即使在魏忠贤和客氏势力最大的时候,也敢与他们正面相抗,所以对苏氏多有不满。可要说起来,苏氏又是矮个子里拔高个的人选,懿安皇后免不得有些失望。

朱由检的心思根本不放在后宫里,他的心思都放在北方的皇太极身上了。

努|尔|哈|赤去年八月病逝,真算起来,也是和天启帝皇帝前后脚,而他和皇太极也是一前一后登基。今年是他的崇祯元年,也是皇太极的天聪元年。

皇太极已经在正月的时候发兵征朝鲜,同时与袁崇焕议和,安抚明朝。

即使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明朝实在没有力气再腾出手去救朝鲜了。不管是派部队还是援助物资,朱由检都有心无力。

但宁远总兵袁从焕不这么认为。他上表直言,朝鲜王国乃是大明属国,更曾经在□□哈赤进攻辽东的时候派兵增援过。更重要的是,如果皇太极真的打下了朝鲜,不说其他的,光是后金所增长的实力就非同小可。

今□□堂上就在争吵是否要增援朝鲜一事。

朱由检高坐于龙椅之上,细细听着下面吵成一团的臣子们。东林党虽然接连干翻了三党和阉党,可如今没有了敌人,内部反而开始出现了内耗。

朱由检乐得他们内耗,更想加速他们的内耗。崇祯元年开恩科,朱由检大多启用没有根基的平民出身的进士进入了朝廷上下的各个职位,这就是最好的信号。

只是那些平民进士还不够能进入帝国核心圈的资历和能力,朱由检只能一边安抚东林党,利用他们的能力处理国事;一边加速安排非东林党一系的官员进入核心位置。

想到这儿,朱由检不由瞥了一眼站在一边角落里的范铉超。他当年还可惜过范铉超是权贵之家、东林党出身,如今看来,却发现他才是最好的人选。

范景文只算是半个东林党,还是因为好友都是东林党的原因。张维贤是范铉超的舅舅,为了避嫌,他就不可能和东林党搅和在一起。范铉超作为他的外甥,更是不可能入了东林。

范铉超感觉到来自上方朱由检的视线,抬起头来,正对上目光,不由一笑。

朱由检心神恍了恍,移开了目光,正好听见户部尚书说道:“后金不过是因为这些年我们再没有与其交易过,后金又连年雪灾,这才将主意打到朝鲜身上。若是我们再进一步断了和他们的盐茶交易,后金不堪一击。”

范铉超在心里点点头,经济制裁,这很好啊。没看见后世大帝国制裁个几年,哪个国家要是没点底子都要撑不下来,自己内部先乱了。

可朱由检摇摇头,“我们已经少有和后金交易的时候了,可朝鲜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他记得上次朝鲜就撑了三个月。

哦,经济制裁抵不住人家还能劫掠周边,转移国内矛盾。的确,这时候没有什么国际舆论,人家想打就打了,更何况还有能力能打赢,不打白不打。

本来在大朝会上,就吵不出什么事情来,支援朝鲜又是国家大事中的大事,是朱由检登基以来要办的第一件大事,自然也要慎之又慎,关起门来,和几位心腹大臣们商议一番。

可来问他的想法是个什么意思?

范铉超现在只是七品都给事中,本来就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只是因为他职责所在,这才能听朝,记录国事商议,等日后陛下查阅。可他现在是七品,可不代表他日后还是七品啊。

现在朱由检问他这番话,不正是要看重他的意思吗?范铉超躬身垂眸道:“微臣惶恐。”

“不必惶恐,直言就是。”

朱由检好笑道,他哪里不知道范铉超根本不惶恐,反而在兴奋。只是这儿是宫中,是皇帝日常办公的乾清宫,宫女太监众多,礼仪不可废,这才多说这一句的。

果然,自从朱由检准许他畅所欲言以后,范铉超直接说:“微臣认为,还是不支援朝鲜为好。朝鲜虽是我朝属国,先帝在时,朝鲜就曾出兵帮我们一起抗击□□哈赤的军队。现在朝鲜有难不支援,实在说不过去。”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这都是面上好看,实在不值得为此赔上战士们的性命。后金如今来势汹汹,皇太极刚刚登基,此战既是为了立威,也是为了威慑。敲山震虎,让我们知道,虽然后金换了一个国王,却也不会转变态度,和我们要好起来。”

朱由检忍不住笑了,“哦?那我们岂不是更要支援朝鲜,联合朝鲜将后金挡在山海关之外吗?”

“是该如此。”范铉超小心瞄了瞄朱由检的脸色,见他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可我明朝如今地震、水灾频繁,近日又有广西起义——呃,造反,实在不是能和后金硬碰硬的时候。还是暂避其锋芒,养精蓄锐为好。攘外必先安内,我朝近些年,年年都有天灾,都有造反,恐怕不是和后金正面抗衡的好时机,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要是以前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肯定翻脸了,直接就能给他拖下去削官为民,更直接一点那就是一斩了事。可朱由检实在是连亡国、自刎于煤山这种事都经历过了,如今范铉超暗示大明打不过后金,他也就是有些气闷。

“那依着含元的意思,该如何做才能不失了宗主国的体面,又能保全实力?”

“只需要送钱,不要送人;只要谴责,不要动手,就好了。”

这还要不要脸,朱由检想了又想,似乎的确这办法不要脸了一点,却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事,朱由检说了不算,范铉超说了不算,还要在朝会上等待各位大臣商议过后,才能说同意与否。

两人商量过国事,朱由检忍不住问他:“听说范侍郎和仁元先生到了南京,你便无人在家照料,还闹了笑话?”

范铉超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新年送贺礼时,给几家的贺礼出了不大不小的岔子,虽说没有主母在家,可难免还是给人留下了“不端方”的印象,甚至张氏还专门写信来讲过他,让他好好捯饬捯饬家里的佣人们。

“微臣经验不多,做事不够仔细认真,让陛下看了笑话了。”

“没,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朱由检每日听到手下汇报范铉超又如何如何了,只觉得离他更近了,每天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

朱由检关心地问:“含元如今也有十八|九了,怎么我还未听过你和谁家姑娘订过亲?”

范铉超笑道:“不曾有过,当年老祖母去之前,倒是有想着让我想相看人家,可这些年来,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更别说成亲了。”

“这么说,倒是朕拖累了你?”朱由检何尝不知道根本就是范铉超自己拖着不远成亲,非要拿公事私事做借口。

他这样,反而更让朱由检觉得其中自有蹊跷,很想往自己乐意的方向解释。不过还是在心里范府提醒自己——

听着朱由检说“是朕拖累了你”,范铉超心尖一颤,也不敢抬头看朱由检是个什么神情,连忙说:“大丈夫应当以家国为重。”

“好一个‘以家国为重’。”朱由检对他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便不再纠缠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朱由检:嗯,要做个好主公。

范铉超:不娶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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