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一脸惊恐地坐起来,自然有值夜的小太监服侍,朱由检一手捂脸,等到心情平复许多,才将小太监一直捧着的温水接过来喝了。

“打水来。”朱由检起身吩咐,小太监飞快瞟了一眼龙床,低声询问道:“是否请哪位宫的娘娘来?”

“不用多事。”朱由检硬邦邦地说,斜睨一眼,目光中的阴沉吓得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赶紧下去了。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躺在新铺好的床|上,朱由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禽兽。自己上辈子三十七岁,这辈子也有十七,加起来都五十多了,还……还……

韩元才是吧,甚至没到弱冠之年,自己就等对他起了这种龌龊想法。朱由检想到含元那句“想给大明换个新气象”,觉得自己更加畜生不如了——含元一直对他以明主相待,战战兢兢工作,就算自己不能将他以国士待之也不能只想着,咳咳。

——你见过哪个明君和自己的大臣搞在一起的!

朱由检烦闷地翻了个身,明代南风盛行,上辈子他也不是没走过旱路子。只是一想到对象是含元,朱由检就上半身想着他发亮的眼睛,下|半|身想着他喝醉后的红晕。

夜已深了,范铉超喝了桂花酿,早已熟睡,唯有朱由检翻来覆去睡不着,之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可等到曹津来叫他起床上朝时,朱由检又瞪着明黄色绣着龙凤配的帐子出神,哑着嗓子道:“备水。”

范铉超不知道这几日为何不见朱由检了,虽然他们也再没有过一同进餐的时候了,可每日上朝、朝后书房,总能有朱由检的影子。

可这段时间,不但是连影子都没有了,就是上朝时,他那么大一个人杵在朱由检旁边,也没见他眼珠子往这儿瞥一下。

范铉超简直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失了圣宠。可这段日子过去,范景文的新官职也下来了,南京户部侍郎。虽然是南京的户部侍郎,官职却高于他丁忧之前的员外郎。

可这就苦了张氏了。

她儿子也一年没见了不说,早就该谈婚论嫁了。等她去了南京,难道还要再托李氏给他相看对象?照理来说,不是不行,只是自家的儿媳妇,还是自己相看更放心。

但张氏也不能完全不管范景文。范景文丁忧三年回来,这要是又独自让他去南京上任,自然要带上照顾人。可让别的女人照顾三年未见的丈夫,张氏更咽不下这口气。

就算范景文没再收一个白姨娘黑姨娘,光是带翟姨娘钟姨娘去,再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张氏就是在心大,也要呕血。

思来想去,还是丈夫比儿子重要,张氏决定跟着范景文赴任,相看的事交给李氏。一来是李氏热心肠,二来是她眼界高,反而更能找到合适的姑娘。

对此,范铉超表示:只要不是我娘催我成亲,一切都好说。

而且范景文考虑到范铉朗过两三年也可以下场了,便决定叫他带在身边严加教导,生怕范铉超把弟弟带坏了。

——范铉超一脸无辜。

总之,等到范景文带了张氏和范铉朗去南京,范铉超就解放了。甚至连两位姨娘,张氏都带上了,一是怕影响范铉超声誉;二是不带姨娘去,张氏也担心被人笑话主母小心眼。所以翟姨娘和钟姨娘及其碍眼,张氏也不得不带上了。

英国公府,张维贤感慨道,“当年他和还是信王的陛下走得近,我们还想着他吃了科举的苦头,便能吃一堑长一智。没想到他还是运气好,居然是信王登基。”

看着范景文还是担忧的样子,张维贤笑着说:“若你还是担心,就将儿子交给我,我替你看着。要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范景文才不上他的当,“上次我将超儿交给你,结果呢,直接进大牢了,现在身子还没养好呢。”

张维贤道:“要没我打他那一巴掌,他可是连科举都不想考,哪有你现在骄傲自豪的份。”

范景文还真想计较他打范铉超那一下,不过也知道他说的在理,便不再言语了。半响,范景文才道:“流言能伤人,可畏啊。”

张维贤自然清楚他说得是现在朝中隐隐在传的,关于范铉超和崇祯皇帝的流言,幸好只是小范围有些风声,还传不到贵妇圈子里去。

否则,要是让张氏知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范景文叹了口气,“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对于这种事情,当父亲的多数比当母亲的看得开,特别是在他们还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

张维贤看他一眼,给他倒了杯茶,“你倒是认得快,都只是流言而已。更何况,超儿不是再没有与陛下交往过近了?流言也会渐渐平息下去的。”

范景文喝下茶,才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看圣上,眼神都不对。”说完,感慨一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这位,一扫前几代的沉珂旧习,朝廷风气为之一新。还望圣上别误入歧途。”

张维贤瞥了他一眼,才说:“我看你是担心圣上比担心你儿子多。”

范景文点点头,大方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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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宫里朝中隐隐有上升苗头的流言,朱由检早已由锦衣卫知道了。

范铉超这些年,风头太劲,自然挡了别人的道,让人看不爽。他回到京中反而因为和朱由检吃饭而被弹劾。弹劾被压下来,如今又有流言乱起。

甚至还有人说范铉超琼林宴上醉酒,与当时还是信王的圣上同塌而眠,再为回到琼林宴。

朱由检气的不是所谓的“圣上、范含元亲密过甚”的流言,气的是还有人说,“范铉超蓄意勾|引圣上”。

明明就是他心急,范铉超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怎么张口就能说他“勾|引”?分明是自己心术不正,却害得范铉超受恶人中伤,朱由检不免有些愧疚。

朱由检有心处理了那些人,却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好等着他们自己犯错,凑上头来。

朱由检陆陆续续处理了好些人,这才终于将越演越烈的流言压下去。这么一动手,反而害李氏没想到。张氏走了没两三个月,自己侄子就找不着对象了,李氏头都大了。

家世合适的姑娘,不怎么能看上范铉超;家世清白简单些的,李氏自己就不同意,一时间,李氏为自己一时嘴快,接下来活计,这回还真是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