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一愣, 看着谢珩压下来的眉眼,才惊觉这根本不是询问。

  这是通知。

  四周静的仿佛银针落地都能听到, 景然大脑卡壳般, 眼珠转动,看见谢珩近在咫尺的脸,以及浓密的、纤长的低垂睫毛。

  谢珩单手勾着他的下巴, 低头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最后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景然的嘴角。

  像是淡淡的安抚。

  跑过来的秦炀把脸扭到另一边, 全当自己瞎了。

  景然被舔的浑身一颤, 双手还握住谢珩受伤的手腕,倏地收紧, 直愣愣地看着谢珩亲完, 直起身。

  然后头顶被揉了一把。

  “亲傻了?”谢珩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

  景然这才反应过来, 一把打掉谢珩的手。

  他瞪大眼,耳根绯红, 结巴道:“你……你怎么一言不合就……”

  气势上瞬间小了一半。

  谢珩幽深地眸子盯着他:“谁让你撩拨我。”

  嗯???

  景然的心砰砰直跳, 故作镇定地谴责道:“我明明在生气,我明明在发火!”

  谢珩的大手从他的后背抚到腰间,然后往前一带, 将人牢牢扣在自己的怀中, 认真:“明明是在撩拨我。”

  “太可爱了,真想狠狠咬一口。”

  景然顿时惊恐地捂住嘴巴。

  谢珩见他这样,低笑出声,景然察觉到自己被耍了, 瞪大眼睛, 略微羞恼地叭叭:“不准笑!”

  谢珩立刻收了笑意。

  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

  景然被冷香包裹, 谢珩略带低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对不起。”

  这下轮到景然懵了:“诶?”

  谢珩垂着眼:“没忍住。”

  景然从来不知道, 道歉竟然还能这么用。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甚至能感觉到一点湿|意,故作镇定的大方道:“……没、没事,对我有点欲、欲欲望,也是正常。”

  谢珩的胸腔在震。

  景然的脑袋搁在墙上,被震的耳朵发麻。

  他小声地怀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谢珩淡淡:“怎么会。”

  如果尾音不是格外上扬的话。

  景然:“……”

  秦炀在一旁悄悄观察,真怕长针眼,叫他们终于平静下来,走了过去:“咳……腻歪完了就算了啊,先让我们专业人员来给你们俩检查一下到底有没有事。”

  景然听话地放开谢珩,工作人员过来看了看他,他除了吓得腿有点软,没有任何事情,倒是谢珩,冲力再大一些,很难不骨折。

  谢珩的手被蹭掉一大块皮,但皮肉伤反而是给予人冲击最大的,看着工作人员拿棉球沾了碘酒,然后直接按在那赤|裸的伤口处,景然感觉自己的手面也火辣辣的疼。

  想到这完全是为了自己而受的伤,他眼眶慢慢泛上绯色,一半是难受的,一半是气的。

  谢珩没什么表情,仿佛被各种折腾的手不是他的,两三个人围在他面前,他的视线从缝隙中滑出,看向景然。

  然后一眼看到,景然像是只被抛弃的兔子,孤零零地站在外圈,显得无比可怜巴巴。

  谢珩的嘴角向下压了一丝弧度,倏地抬头看向一旁的秦炀。

  淡淡:“东城的项目不做了。”

  秦炀一愣,随即痛心:“不是吧哥,说不做就不做了?你就擦破了点皮,当初我们高中去爬山,你差点把腿摔断都没怎么,怎么现在因为破点皮要驴我啊。”

  谢珩:“不是因为这个,不想做了。”

  秦炀信他的话才有鬼,东城是他和谢珩合作的一个项目,虽然难做,但是利润很大,他软磨硬泡很久谢珩才答应。

  正想再争辩两句,看到谢珩的表情后,秦炀微微一怔,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到在外围站着的小嫂子。

  瞬间,他就明白了。

  合着不是因为自己受伤了不爽了,是老婆心疼了不爽了。

  他差点被气笑了,冲谢珩竖了个大拇指,高,恋爱脑还是独属您最高。

  谢珩不搭理他,草草包扎完,工作人员连带了一点注意事项就走了,景然这才走过来。

  眼巴巴地看着他被了里里外外三层的手,小声道:“疼吗?”

  谢珩:“不疼。”

  “骗人。”景然回得很快。

  谢珩摸着他的手腕:“真不疼。每个人的神经敏感程度不一样,我属于迟钝的那种。”

  景然犹豫了一下:“真的?”

  怎么感觉在骗傻子玩。

  谢珩的眼神平淡无波:“我骗你干什么?”

  景然觉得有理,这种事,谢珩骗他干什么?

  他又不是傻子。

  因为手受伤了,所以一切活动暂停,他们准备明天就飞回家。

  只有秦炀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到了酒店,谢珩看文件,景然磨磨唧唧地蹭过去,托着下巴看向他。

  谢珩直觉准没有好事,颔首:“什么事?”

  景然道:“那个,你和秦炀在东城的那个项目,是什么呀?”

  谢珩侧过脸:“你想说什么?”

  景然觉得自己没有套谢珩话的本事,自暴自弃道:“怎么突然不做了,应该很赚钱的。”

  谢珩微微眯了眯瞳孔:“是秦炀和你说的?”

  景然立刻否认:“我自己听到的。”

  谢珩漫不经心:“那秦炀说没说,我和他之间怎么分成?”

  景然:“这个他没告诉我……”

  话一出口,瞬间露馅。

  他故作镇定:“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呵。”谢珩薄唇中溢出一声轻嘲,垂眼看着他。

  景然瞬间败下阵来,小声:“是他告诉我的。”

  谢珩就知道秦炀不可能那么快放弃,没想到求到景然头上来了。

  他道:“为什么想让我一定做东城的项目?”

  景然:“我觉得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应该牢不可破,情比金坚……”

  谢珩:“说人话。”

  景然垂眸羞涩:“听说很赚钱。”

  谢珩嗤笑:“财迷。”

  然后抬手给秦炀打了电话。

  开口:“东城的项目,我6你4。”

  秦炀在电话那头磨牙:“还有没有人性了……”

  谢珩:“我7你3。”

  秦炀:“做做做做做做,我做我做,哥哥哥,我4你6……”

  谢珩挂了电话。

  看向景然:“好了。”

  景然相当高兴,他觉得如果非要说对谢珩的喜欢是哪种,那他是谢珩的事业粉。

  毕竟谁能嫌钱多,如果谢珩能赚钱又不加班就更好了。

  谢珩:“我答应了你一件事,应该收取点利息。”

  景然瞪圆眼睛:“这可是为你自己赚钱。”

  谢珩侧眼过来:“你和我是合法夫妻,我赚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

  景然心虚地垂下脑袋。

  他低声:“那……那刚才你突然亲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谢珩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抬起来:“不算,刚才亲你,是收取的救你的利息。”

  景然眨巴着眼:“那你想怎么办?”

  半晌,谢珩掐了掐他的下巴:“……现在先放过你。”

  谢珩手受了伤,而且受伤的还是右手,一些事情就不太方便。

  开门、拿东西之类的还算可以,但一些用到右手的事,就非常不方便。

  考虑到谢珩不会用左手拿筷子,他们晚上就吃了西餐。

  吃完饭回来,谢珩去洗澡,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景然躺在床上忧愁。

  谢珩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慢,按照平时他早就出来了。

  是不是在上厕所,可是上厕所的话,他怎么用手扶住二……

  难不成谢珩惯用手是左手?

  景然大脑风暴,忍不住敲了敲浴室门:“你洗好了么?”

  谢珩压抑地声音从里面传来:“这是你第五次问我。”

  景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哦哦,那我一会儿再问你。”

  谢珩叫住他:“忘记拿衣服了,帮我拿一下。”

  “啊?”

  谢珩解释:“挂在门口就行。”

  景然暗暗唾弃自己思想龌龊,这才回头挑了一件浴袍,轻轻打开门,里面水汽氤氲,看不出什么,他探出脑袋,把浴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退了出来。

  谢珩很快就穿好了衣服。

  景然也进去洗澡,他上下健全,洗澡比较快,穿着和谢珩差不多款式的真丝睡衣出来,谢珩去了厕所。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手机,刚才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谢珩的惯用手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

  用左手扶……会不会溅出来?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挣扎了一番,悄咪咪地趴在了卫生间的门上。

  谢珩的余光一扫,就见一个黑影狗狗祟祟地在门口移动。

  “……”

  景然竖着耳朵听,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忍不住怀疑,谢珩难不成是坐着的?

  他安慰自己,他只是关心谢珩的身体健康,绝不是因为好奇,所以正大光明地继续偷听。

  正当他以为是自己贴的不够近时——

  门突然被从里“哗——”地拉开。

  谢珩身影高大,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景然静了两秒:“我是路过的。”

  谢珩皮笑肉不笑:“路过趴了两分钟?”

  景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要是说,是门抓着我不放,你信吗?”

  谢珩上手直接捏住他的后颈:“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癖好?”

  景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谢珩倏地勾了勾唇角:“既然你想听,那就进来听。”

  他一脸淡然:“我手不方便,不然你帮我扶?”

  景然如遭雷击。

  “……还、还是不了吧。”

  景然羞涩:“我们现在还做不了互相“帮扶”的好兄弟。”

  “……”

  从A国回来,上午下机,下午景然就去上班。

  不是他勤奋,而是小伙伴们都在群里催他。

  【@景然,你啥时候回来啊。】

  【我们都想你了。】

  【对啊,又出bug了,好难排查,景哥快来救我[哭哭]】

  景然顿时有了一种一群小鸡仔嗷嗷待哺地错觉。

  从公司下班,临睡前,谢珩的纱布要换药。

  景然对这种疼向来非常感同身受,属于别人打针,他屁股疼的那类人,洗干净手,拿着剪刀,一张小脸严肃到仿佛要英勇就义。

  谢珩抬头看他:“……还是我来吧。”

  景然道:“不行,还是我来。”

  谢珩沉默了一下,把位置让出来,景然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把纱布剪开,然后露出红红的内里,

  谢珩的手背皮肤很白,且有光泽,与露出地大面积红色创伤形成鲜明地对比,看起来异常吓人,景然手一哆嗦,眼圈又悄悄红了。

  他本身不是矫情的人,但这看起来也太疼了。

  谢珩盯着他红红的眼尾,沉声道:“别看,我自己上药。”

  景然吸了吸鼻子:“不用,我帮你。”

  谢珩见不得他这个表情,让他觉得心尖麻麻的疼,但是又……诡异的起了些反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景然手里拿出药:“你笨手笨脚的,我来。”

  “我哪有。”景然反驳,“其实只是一般而已……”

  谢珩语气却陡然强硬起来:“转过去。”

  景然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谢珩突然这么凶。

  谢珩平静:“之前有一个利息没用,现在用掉,我让你上楼。”

  景然飞快地看了谢珩一眼:“我在一边看着不行么?”

  “不行。”谢珩拒绝他。

  景然被凶的一颤,盯着谢珩看了两秒,转身上了楼。

  不给看就不给看,他还不稀罕呢。

  真当他没脾气的吗。

  景然气鼓鼓,躺回了床上。

  楼下,谢珩扯了扯有些发紧的裤子。

  轻轻叹出一口气。

  好险。

  差点就被当成变态了。

  ……

  直到第二天上班,景然都不想和谢珩说话。

  他和谢珩从未吵过架,多数时间都是谢珩单方面的生气,而他完全不在意。

  谢珩也不是没有吼过他,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就是想生气。

  绝对和最近谢珩脾气太好无关。

  景然单方面和谢珩冷战,谢珩照例开车送他,望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还是少说少错好了。

  来到公司门口,两人沉默,迎面走来了小绿,说了声总裁好以后,又和景然打了招呼。

  景然直接顺势和他一起进了办公室。

  谢珩看着和景然其乐融融的男人,冷着脸摩擦了一下指尖。

  一路上的人形形色色,不少是和他一个办公室的人,趁着景然出去接水的功夫,都纷纷八卦。

  “哇,看起来景然和总裁吵架了。”

  “证据呢?瓜来瓜来。”

  “没看见吗?今早他们两个进门都没说话。”

  “景然性格那么好,肯定不是他想吵架的。”

  “赞同。”

  “+1。”

  小□□:“不过我大胆猜测,景然和总裁本身关系就不好。”

  “怎么这么说?”

  小黑煞有其事:“那天总裁亲自来办公室抓景然,态度也很冷冰冰啊。”

  “或许谢总其实天生臭脸呢?”

  “不可能。那可是他老婆,还是那么大一个美丽老婆。”

  众人纷纷点头,不到三分钟,脑补出了一场豪门联姻,看似恩爱,实则形婚的悲惨大戏。

  而且还得是景然爱而不得。

  以至于,景然回来时,众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万分的慈爱。

  “……”

  小黄犹豫着试探:“哥,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景然怔了一下:“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小□□:“我们刚才聊八卦呢,就是有点好奇。”

  ……

  这边,谢珩看了两个合同,捏了捏鼻骨,叫了秘书进来。

  “总裁。”

  谢珩颔首:“你……去看一看景然在干什么。”

  秘书道:“好。”

  秘书小李是最经常和谢珩出去应酬的,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当即发出了警觉的信号:

  有情况。

  他们老板和老板娘,绝对有情况。

  本着吃瓜第一线的小李,赶紧下了电梯,来到景然的部门,正要敲门,忽的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景然犹豫了一下:“我喜欢长的好看,有钱的。”

  小黄:“那内在呢?你喜欢什么性格的?”

  景然:“我喜欢……”

  他的面前不自觉浮现出关于谢珩的一幕幕。

  “沉稳、话少、靠谱、闷骚……”

  话一出口,他惊觉自己怎么把谢珩说出来了。

  他的心有点乱。

  但转念一想,谢珩就是他目前能认识的最优秀的人,所以把理想型说成谢珩,也是正常。

  一旁吃瓜的观众一听,无论门里门外,都明白了。

  这不就是描述他们总裁吗?

  工作室众人:完了,真的是爱而不得。

  门外秘书:谢邀,嗑到了。

  他转身就去和老板汇报。

  谢珩蹙着眉,听小李汇报完。

  小李有些小心翼翼:怎么回事?老板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谢珩挥了挥手:“嗯,你先出去。”

  小李迷茫地迈了出去,临出门,他回头看了谢珩一眼,寡淡的神情中,嘴角翘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们老板还真是闷骚啊。

  临近下班,景然暗戳戳地想,如果谢珩不主动和他说话,他就自己吃饭,绝不低头。

  正想着,手机“喵”了一声,景然低头。

  【谢珩:抬头。】

  景然茫然抬脸,猝不及防撞进了谢珩的眼中。

  谢珩身姿挺拔,站在走廊窗户外,眼神很寡淡,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见他抬脸:“走,去吃饭。”

  景然:“去哪吃?”

  谢珩说:“听你的。”

  景然走出来,状似无意道:“那你手还疼吗?”

  谢珩的眼神柔软了一瞬:“关心我么?”

  景然点头,毫不掩饰:“当然了。”

  谢珩指尖顿了顿:“早就不疼了。没让你包扎,是怕你看了掉眼泪。”

  顺便解释了一下原因。

  景然:“哪有那么脆弱。”

  但心里美滋滋。

  两人心照不宣地和好。

  吃饭时,景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提示他小鸟驿站送到了他的邮件。

  快递?景然想了想,他最近有网购什么东西么?

  谢珩见他走神,敲了敲他的桌子:“吃饭走神,变成笨蛋。”

  景然震惊:“这是谁说的。”

  谢珩:“……一句俗语。”

  景然立刻老老实实低头扒饭。

  对于降低智商的玄学,他一向认真对待。

  ……

  快递地址填的是“景然”以前的家,快递小哥找不到位置,因为已经被查封,景然接了个电话,打车去了地点。

  快递小哥等他许久,景然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搬家了。”

  快递小哥摇摇头:“害,没事没事。”

  景然拿着快递迟疑了一下:“请问能不能查到,到底是谁给我寄了这个快递吗?”

  快递小哥挠头:“你不知道?”

  景然:“很有可能是朋友寄的。”

  快递小哥:“这个好查,你上官网输入快递单号就能查到。”

  景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好的,谢谢你。”

  快递小哥一愣,脸倏地红了,看着景然远走的步伐,忍不住想,还真有人能男女通吃……

  景然回到公司,快递就只有一个薄薄的小包裹,他打开一看,里面掉出了几样东西。

  两张照片,一个玩偶,一颗牙。

  哈?要不是因为这颗牙一看就是乳牙,他都要脑补一个凶案现场了。

  他把照片翻转过来,发现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

  准备来说,是他自己小时候。

  而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妈妈爱你。

  景然很少去回忆,但这句妈妈爱你,也让他猜出到底是谁给他寄了这个包裹。

  是选择把他卖了,然后逃往国外的家人。

  景然因为本身从小经历的原因,对家庭的观念不强,对亲情更是单薄,像这种卖儿求荣的渣父母,他根本不会原谅。

  他想了想,把这几张照片和其他的杂碎,扔进了抽屉里。

  ……

  过了没几天,景然休班,段行飞喊他出去玩。

  景然虽然对这对渣父母没什么感觉,但回忆起剧情来,他依稀记得,在原书中,原身快死的时候,渣父母从国外回来,上演了一出,人死为大,死前原谅的烂俗亲情戏码。

  现在他是死不成了,不仅死不成,还被谢珩调理的身体很好,估计能熬死渣父母。

  但根据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渣父母很有可能会回国,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而作为和原身社交圈重合的人,眼前就有一个重合的。

  咖啡厅里,段行飞冲他挥了挥手。

  “这这这。”

  景然小跑过去,谢珩已经点好了甜点和咖啡。

  “怎么回事啊,我喊你出来玩,你怎么还这么神秘。”

  景然喝了一口咖啡,道:“这不是有事找你嘛。”

  他斟酌开口:“你记不记得,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段行飞一愣:“你爸妈,你自己不知道?”

  景然道:“我可能得了创伤后应激反应,对他们的记忆很模糊。”

  段行飞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吧……我不好说,之前我见过你爸你妈,都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你妈爱说教,你爸板着脸爱骂人,怎么说呢,我觉得你以前那么讨人厌是有迹可循的……”

  他说完,飞快地暼了景然一眼,“不过你现在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你现在特别招人喜欢。”

  景然挺挺胸脯:“那当然。”

  根据段行飞的一番话,景然能猜出,这个渣父母,肯定不好对付。

  低头吃蛋糕,他垂下眼,忽然发觉因为被他喝了一口,导致本来拉花完美的咖啡,改变了形状,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屁股。

  景然乐不可支,然后拍下照片,给谢珩发过去。

  【景然:快看!新版拉花!】

  消息发出去,他忽然一怔。

  他刚才的行为,几乎是下意识做的。

  之前他出来玩,也会和谢珩发消息,但多数是报备。

  但这次不一样。

  他有些出神,哪里不一样?

  在手机传来一声猫叫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是分享欲。

  因为他和谢珩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反而没有在意这件事。

  可现在他发现了。

  他对谢珩有分享欲,甚至,小到一个拉花,他都想给谢珩看一看。

  【谢珩:……?】

  【谢珩:你的品味向来独特。】

  【景然:不觉得很可爱吗?是我喝出来的。】

  【谢珩:不觉得。】

  【谢珩:因为有更可爱的……实物。】

  景然严重怀疑谢珩在搞|黄|色。

  段行飞送他回到家,谢珩还没回来。

  电话响了两声,他接过,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点击接通,景然静悄悄,话筒中传来一个女声:“然然,是我。”

  景然一愣,试探道:“妈?”

  女人夸张的抽泣一声:“然然,没想到你竟然还愿意叫我一声妈妈,我现在就是死了,也值了。”

  景然警惕:“你打电话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还没忘记破产以后他们跑的有多快,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女人道:“然然,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想问问你,问你过得好不好,问你有没有在谢家受苦……”

  女人带着哭腔,景然疑惑地反问道:“那你怎么之前不和我打电话?”

  女人一愣,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男人冷哼一声,结过电话,喂了一声。

  这又是哪位?

  男人:“是我,景然。”

  景然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就是那位渣爹。

  渣爹道:“你妈妈给你寄过去的照片,你看了吧?”

  “看了。”

  渣爹:“你妈和我都很想你,当初送你出去,也是迫不得已,是谢家的老爷子非要挑你,我们这才把你送出去。”

  景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要是土著也就算了,作为一个穿书者,他可是明明白白记得当初就是渣爹提议让他去联姻。

  渣爹见他不说话,又柔声道:“然然,是我们对不起你。”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景然愣了愣,女人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哼着最熟悉的摇篮曲。

  渣爹:“然然,你也看见了……这是你弟弟,刚刚四个月。”

  景然瞳孔地震:???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弟弟?!

  渣爹道:“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只不过,我们听说你在那边过得不错,你妈妈又生了你弟弟,最近在国外,生活很拮据,希望你能帮扶家里一点。”

  景然这要是听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没用时,他是个皮球,被一脚踢走。

  有用时,就来打感情牌。

  景然冷笑一声:“爸,妈,我没钱。”

  渣爹瞬间着急:“你怎么可能没钱,你现在是谢珩夫人,谢家稍微抖两下都够我们全家人花的,你怎么可能……”

  他话未说完,被渣妈接过去电话:“然然,你爸说话就那样,性子直,说话没轻没重,你别放在心上,他的意思是你现在过得挺好,应该也能接济一下我们……”

  景然赞同:“是挺直,一根直通大脑嘛,我理解。”

  渣妈愣了一下,有些装不下去:“然然,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景然:“实话实说呀。”

  渣妈深吸了一口气:“然然,我希望你能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帮我们一把,我们对你的恩情,无以为报,等熬过这一阵,双倍还你,怎么样?”

  景然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中午吃饭了。”

  渣妈本还兢兢业业抽泣,闻言一愣:“啊?”

  景然微笑:“不然就吃下你这张饼了。”

  话音刚落,他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线,直接点燃了一旁的渣爹。

  渣爹直接喊了起来:“你这个白眼狼!你知不知道我们养你花了多少钱?你不是亲生的,但我们依然对你这么好,该花的钱都花了,你对得起我们……”

  后半句被渣妈眼疾手快地捂进了嘴里。

  景然顿时像是满地吃瓜的猹。

  卧槽,这是隐藏剧情?

  渣爹一把推开渣妈,意识到景然绝对不会给他们一分钱,忿忿道:“别跟这种白眼狼客气,我今天非要告诉他,你就是我们从福利院抱回来的,当初你妈不能生育,我们就从福利院抱回的你,你以为自己是我们老景家的种?怪不得从小性子就这么讨厌,不知道是谁家不要的东西,能被我们捡到,也算你上辈子积德了……”

  他啐了一口,嘴角还在不干不净地骂,景然倏地一静,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如果之前,他只是置身之外的旁观者,但现在,因为高度重合的身份,他恍惚间想起,在童年时代,同学朝他扔泥巴,喊他没爹没妈的野|种。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直白而不加掩饰,而大人,只会抱走小孩,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道:“走走走别跟他玩。”

  本以被粉饰太平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将景然淹没,当他回过神来时,电话已经被挂了。

  “你是杂种。”

  “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你没有爸爸妈妈?”

  “你爸妈不要你了,真可怜。”

  “没人教的小孩就是样子,我家里说不让我跟你玩。”

  ……

  谢珩下班回家时,才发现景然没有坐在客厅玩游戏。

  他换了身衣服,察觉到不对,看向蒋姨:“景然呢?”

  蒋姨擦了擦手:“少爷接了一个电话后,就上楼了,饭都没吃。”

  谢珩眸中一暗,推开景然的房门,才发现没开灯,景然坐在床里,把自己缩的小小的,见他来,微微抬脸,努力挂了一个笑。

  像是被抛弃,却还努力讨好人类的漂亮猫猫。

  谢珩心尖蓦地一疼,走上前,他没见过这样的景然,坐在一旁,握住了景然的手腕:“怎么了?”

  景然却道:“没怎么。”

  “那怎么不下去吃饭?”

  景然垂着眼:“没胃口。”

  谢珩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景然抬起脸,看着他英挺冷峻的侧脸,却被室外昏暗的灯光打上了一层温柔的阴影。

  他闷声:“今天给你发的屁股拉花,可爱吗?”

  谢珩平静:“可爱。”

  景然乐了两声:“我也觉得可爱。”

  但下一瞬,他却被谢珩扣在怀里:“……不开心话,不用逼自己笑。”

  一瞬间,景然喉间有些涩,缓慢地抓紧了谢珩衣服,轻声:“……没有不开心。”

  只是,有点伤心。

  他捏着谢珩衣服,纵容自己把脸埋进这安心的冷香。

  就这一次。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过自己的心跳声。

  *

  东城项目顺利开工,作为合作人,自然要聚一聚。

  自从上次的电话事件,景然觉得自己谢珩的距离好像又缩小了一点点。

  期间渣爸渣妈和他又打过一次电话,是求他放过他们,他们现在被人举办非法滞留,身上又没钱,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打黑工。

  景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明明什么都没干。

  然后顺手把这个号码拉黑。

  他又翻出来之前穿过的那件藏蓝色暗纹衬衣,谢珩走过来,骨节分明地长指伸进他的前襟,往上提了提。

  景然:“现在不冷了,穿它正好。”

  “……”谢珩未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随即道:“晚上降温,着凉了就打针。”

  景然的脑袋耷拉下去。

  复又眼睛亮亮道:“你刚才押韵了耶。”

  “……”谢珩,“别转移话题。”

  景然只得退而求其次,穿了另一身一样漂亮,但是领口很小的衬衣。

  他晃了晃脑袋:“怎么样?”

  谢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看。”

  景然立刻殷勤:“你也好看。”

  谢珩轻笑一声,载着他去了宴会。到了约定的地点,银色宾利像是划破黑色夜空的一道光,开门下车,谢珩领着他上楼。

  对于宴会,景然已经熟门熟路,刚进去,就自觉的想要离开谢珩去寻找小蛋糕吃。

  然后被谢珩拎住了后脖颈。

  薄唇轻启:“你去哪?”

  景然眨巴着眼:“不妨碍你工作,我去找点东西吃。”

  谢珩:“不用,你跟着我。”

  景然只能依依不舍地和小蛋糕告别。

  谢珩:“看起来你很不愿意?”

  景然贴心地上前揽着他:“怎么会,我太愿意了。”

  谢珩垂眼看向贴着他的人,头顶的发旋圆乎乎,显得格外乖巧。

  景然跟着谢珩见了几个合作伙伴,被夸的找不着北。

  “景少气质真好。”

  “这位是景少吧?谢总有福了。”

  “就景少这长相,怪不得谢总之前一直藏着。”

  “景少长的像明星。”

  空隙间,景然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谢珩,偷偷和他咬耳朵。

  “你知道吗,其实他们夸的不是我。”

  谢珩挑眉看他。

  景然深沉地叹了口气:“他们夸的是人情世故啊。”

  大总裁的老婆,怎么能不夸呢。

  谢珩:“哦?那你很懂?”

  景然腼腆:“一般一般,不过是当年把一个168的秃顶老弟,夸成187大帅哥,路边的蚂蚁见了都要惊叹的美貌罢了。”

  谢珩:“……”

  秦炀姗姗来迟。

  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的高挑的帅哥。

  景然伸长脑袋去看,就见那帅哥带着墨镜,态度颇为倨傲,一身白色西装,往那一站,像是个明星。

  他小声嘀咕:“那人是谁?不能是秦炀的新欢吧?”

  他知道自己已经把秦炀和秋亦无形中拆散了,遂大胆猜测。

  谢珩摇头:“不可能,看不上他。”

  景然顿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Big胆!

  谁能看不上主角攻!

  说话间,秦炀已经带着那高个帅哥走了过来。

  “嫂子。”

  景然应了一声,秦炀给他介绍:“嘿嘿,这位没见过吧,跟我们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的,林筝。”

  景然伸手,乖巧道:“你好。”

  林筝个子不算矮,180,但气场好像两米八。拉下墨镜后,才发现他的脸不算特别的精致,但挡不住有大明星的天生气质。

  林筝长的颇有攻击性,伸出手,捏了一下景然的指尖:“哇,谢珩,你从哪找来这么嫩的老婆?”

  景然的耳尖一热:“我只比谢珩小3岁。”

  谢珩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后颈:“怎么,羡慕?”

  林筝翻了个白眼:“谁羡慕你啊。”

  秦炀道:“呦呦呦,两位冤家,可别在这里打。”

  林筝嗤笑一声:“你看我稀罕理他么。”

  谢珩:“你最好不稀罕。”

  林筝夸张地“呕”了一下。

  景然在一旁看着,才发现自己有点插不上话。

  他也是第一次见谢珩会对他之外的人话这么多,仿佛他们,很熟悉。

  他心里哽了一下,突然抬起手,扯了一下谢珩的袖子。

  谢珩立刻垂眼看他。

  景然有些不好意思:“饿了。”

  谢珩捏了捏他的脸:“只能吃两个。”

  景然点头,林筝顿时直呼长针眼:“救命,秦炀,你快看,我看到什么了,谢珩被夺舍了,他怎么会用这么温柔恶心的表情说话啊。”

  他夸张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谢珩睨了他一眼。

  秦炀道:“靠,总算有个人能和我一起受折磨了,谢珩早踏马八百年就被夺舍了,你理解我天天被喂狗粮喂到吐吗?”

  景然就在一旁挑小蛋糕。

  林筝顿时配合地打了个哆嗦。

  秦炀道:“要是谢珩早八百年前这样,你妈估计也不会看不上他了哈哈哈哈”

  嗯?

  景然拿蛋糕的手一顿,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林筝冷嗤:“他八百年前打死也不这样。”

  谢珩蹙眉,余光看了一眼正在挑蛋糕的青年,淡淡道:“不好意思,是我看不上你。”

  林筝气的要打他。

  景然咬蛋糕的动作一滞。

  所以,谢珩其实在一开始,曾经要和林筝订过婚?

  不过像他们这种老牌豪门,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多数家长都会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提一嘴订婚也正常。

  但他怎么会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景然的余光瞥见林筝的动作,谢珩不躲也不闪,抓住了林筝挥过来的手腕,林筝想挣都挣不开。

  秦炀在一旁嘻嘻哈哈做和事佬。

  一股莫名地情绪涌上心头,他果断扔掉以前极为不舍的小蛋糕,走了过去。

  见他走了过去,这场闹剧才结束。

  秦炀道:“走啊,你们俩别打了,正好嫂子也来了,我们一起去舞池跳舞。”

  谢珩询问地看向他,微微皱眉:“刚吃了东西,不能立刻运动。”

  秦炀:“嫂子不是就吃了一口么,我刚才看见了。”

  景然只得点头。

  谢珩顺势拉起他的手,正要向舞池走,却被景然的小拇指勾住的食指。

  谢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

  “我不想去。”景然打断了他。

  谢珩一顿:“那就不去。”

  景然继续:“我要回家。”

  谢珩漆黑的眸子盯着看了他半晌,朝秦炀点了点头,把景然拉到一边。

  “我送你,和你一起走。”

  景然轻声:“不用,你陪他们吧,我打车走。”

  谢珩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我送你,太晚了,不好打车。”

  “不要。”

  景然抬头,胸口起伏,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马上要汹涌而上的奇怪烦闷。

  他转身就走。

  谢珩跟上他,握住他的手腕。

  景然“啪”地打掉他的手。

  打掉的那一瞬间,他自己都愣了。

  谢珩抿了抿唇,用力扣住他的肩膀,拉到一暗处,将他按在了墙上。

  “不开心?”

  景然否认:“没有。”

  谢珩突然道:“我喜欢你。”

  景然被突如其来地告白砸的懵了一秒,就见谢珩继续说,“因为喜欢你,所以想独占你,不想看你穿那件藏蓝色的衬衫。”

  “他们都能看到,我嫉妒。”

  景然的心因为他说的话而砰砰跳起来,抬头看向谢珩,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谢珩垂眸,平静道:“那你呢。”

  “你现在,为什么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