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花鸟夜市人来人往。

  景然穿着高定西装,高挑修长如一枝青竹, 瓷白|精致的面庞与这闹市格格不入。

  但他却坐在门店前的小马扎上, 支着下巴,等待老板给他拿出有镇店之宝之称的鹦鹉。

  没一会儿,老板端来了一个金丝笼子, 一只翠绿色的鹦鹉就站在上方,微微垂头, 看起来很温顺。

  老板:“怎么样?漂亮吧?”

  景然点头:“漂亮。”

  老板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个大客户, 忙上前推销:“我们这只鹦鹉很聪明,毛发很漂亮的, 而且也会说话, 是虎皮鹦鹉的一种。”

  景然虽然是个小白, 但此刻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虎皮鹦鹉也会说话吗?”

  老板拍着胸膛保证:“肯定啊,虎皮鹦鹉也是会说的。”

  老板立刻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虎皮鹦鹉说话视频。

  视频中, 一只浅绿色虎皮鹦鹉正在学着主人说话, 能清晰的说出“你好、喜欢、再见”等词汇。

  甚至在视频的最后,还能唱两句小星星。

  景然瞬间心动,正要爽快付钱时, 一旁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他闻声望过去, 发现是一只浅蓝色鹦鹉。

  他来时就做了功课,但今天一见活的,更加觉得惊艳。

  浅蓝色的羽毛很漂亮,那是只成年的鹦鹉, 自己站在一个小笼子里, 叫了两声后见他转过来, 瞬间傲娇地闭上了嘴, 头微微扬起,看起来睥睨众生。

  景然走到它面前,看向老板:“这只怎么卖?”

  老板看了一眼:“那只不值钱,而且年纪大了,不爱搭理人,之前因为毛色杂,所以没卖出去,我自己养了一段时间,发现养不熟。”

  “是吗?”景然试探地伸出手指,谨慎地观察着鹦鹉的动向,但鹦鹉没有咬他,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老板正要阻止他的动作,见鹦鹉没咬他,还有些吃惊:“你先别……诶,真是奇了怪了,他今天可能心情不错,没咬你,我之前被他咬的手背上都留疤了。”

  说着,给景然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疤。

  景然本来还在跃跃欲试的心有些犹豫,连老板都养不熟的凶猛鹦鹉,他可以保证自己买来就能养好吗?

  老板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劝慰道:“你还是买我手里这只,听话,黏人。那只过几天再出不去我就准备丢了,根本养不熟。”

  “丢了?”景然皱起眉,暼向一旁扬着头的蓝毛鹦鹉,心里有一丝不忍。

  家养的鹦鹉,根本没有野外觅食的本领,丢了岂不是要被饿死。

  他眼巴巴地看向鸟笼,蓝毛鹦鹉停下梳毛的动作,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叫了一声。

  景然瞬间把所有犹豫都抛之脑后。

  最终,他提着从老板那里三百买的鸟笼,和蓝色傲娇鹦鹉出了花鸟店。

  ……

  这边,谢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垂眸给秘书打了电话,发给了他几条路线和电话号码,吩咐秘书派人去查,他自己则垂眸坐在了沙发上。

  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手机,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秦炀那句“这里不好打车吧”。

  半晌,他睁开眼。

  低低唤出,一字一顿:“景、然。”

  他大步走出去,上了车,按照之前的路线,仔细寻找任何景然走过的蛛丝马迹,焦躁的心情从未像此刻一般,快要把他整个人充斥到爆炸,他无比后悔刚才做出的决定。

  他以为……他以为,景然不会走。

  景然表现的太过自然,太过好,好到他下意识认为,景然是不会走的,是会留在他身边的。

  倘若之前他把景然留在身边是为了报复,但早在平时的点滴相处中,早在景然耐心为他处理伤口,为他坠马时,他心中的波涛汹涌,满到溢出,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动心了。

  胸腔中心跳重如擂鼓,景然长的这么漂亮,是个乌龟死了都会掉眼泪的笨蛋,如果不是自己跑了,那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下去,他执掌谢氏多年,在许多重要决定时都能保持独有的冷静,但唯独此刻,他无法冷静下来,甚至无法静下心想。

  他无法承受任何一种后果。

  ……

  景然拎着鸟笼,顺着夜市的小路往大路的方向走。

  秦炀说的没错,这里不好打车,所以要人工腿过去,穿过两条小路,到达马路就能打到车了。

  他的脚才刚刚好一些,如今走了这么多路,脚腕有些微微发热,一阵一阵顿顿的痛。

  他停下来,笼子里的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歪头看了他一眼。

  黑溜溜的小眼睛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不知道养鸟要从什么时候养起来,也不知道最好的时期在几岁,但他来时问了老板它的年龄,它今年正好两岁。

  他俯下身按了按肿胀的脚踝,向前走去,快要走到公交站牌时,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嗡鸣声,他想躲闪,却在转身时,本就脆弱的脚踝猛地一扭,他身型一晃,一道刺眼的光骤然朝他驶来——

  下一秒,他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拉,脚下重心不稳,转身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腔,景然心脏狂跳,惊讶出声:“谢珩?”

  他被抱得很紧,仿佛是要被生生嵌进怀中,窄腰被大手死死扣住,他能听见谢珩有力的心跳声。

  谢珩没有回答,粗重的呼吸声打在他的耳畔,他直觉不对,想要挣扎,却又被摁的死紧,片刻,谢珩低沉压抑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景然茫然:“走到这里好打……”

  话未说完,他被谢珩粗暴打断:“为什么走路不看车?”

  景然老老实实:“看了,没看到。”

  谢珩扣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远,景然脱离了窒息的拥抱,这才发现,一向以体面冷静示人的谢珩,此刻脸色难看至极,呼吸急促。

  “没看到?所以没看到是理由?”谢珩沉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和气恼,“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刚才没拉你,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你!”

  景然自知理亏,垂着头勾了勾谢珩的手指:“……错了。”

  “错了有什么用?”谢珩被勾住手指,一片柔软的触感,他顿了一下,“你为什么乱跑?回不来家不会给我打电话?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在外面为什么要关机!”

  景然哑然,看着眼前的愤怒的不加掩饰的谢珩,摸出手机,点了两下,毫无反应。

  他是不知道手机没电的,刚才付钱时明明还有20个电。

  他软踏踏地垂眸:“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谢珩握住他的手腕,胸膛起伏两下,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景然半垂脑袋上的发旋,乌发柔软,露出毫无防备的雪白后颈,脆弱的仿佛能轻易捏断。

  他无法平复,刚才在看到景然身后炫目的车灯时,心脏骤停,身体甚至无法思考。

  沉默一会儿,他抿着唇,把景然拉到一旁的公共长椅坐下,一言不发地捏起景然的小腿,抬高,撩起裤脚,露出一段雪白却微微红肿的脚腕。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手下的脚腕瑟缩了一下,景然小声:“其实不疼,就是有点肿。”

  谢珩抬眼看他,冷冽森然,景然瞬间噤了声。

  “买的什么?”

  景然:“虎皮鹦鹉。”

  “特意下车就是为了买虎皮鹦鹉?”

  景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谢珩冷冽的表情略有松动,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他缓声:“那为什么刚才不说?”

  景然:“刚才你没问……”

  “……”谢珩嗤笑一声,“这还是我的问题了?”

  景然仔细斟酌措辞:“我以为你不想养……所以。”

  “所以自己偷偷买了偷偷养,对吗?”谢珩冷笑,“先斩后奏,算盘打得真好啊。”

  景然微微羞涩:“其实一般啦。”

  谢珩冷声:“我是在夸你吗?”

  景然抠抠手指:“我就当你是了。”

  “……”

  谢珩的车停在不远,景然想人工腿过去,却听谢珩低声道:“拿稳了。”

  下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他被谢珩轻松地打横抱起,稳步朝迈巴赫走去。

  景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抬高,笼子里的蓝色鹦鹉没叫一声,好奇地打量着他。

  谢珩将他安稳地放在副驾驶,自己转身上车。

  兜兜转转,还是坐着谢珩的车回家,他偷偷暼了一眼谢珩英挺的侧脸,随口道:“你怎么来接我了?”

  “电话不接。”谢珩平静,“再不来找你,被卖了都不知道跑。”

  景然:“才不是。”

  他想了想,笑出了两颗小虎牙:“你是担心我才来的吧。”

  被戳中心思,谢珩一顿:“我对心智一般的人都比较关照。”

  景然:“……”

  他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余。

  回到家,景然放下鹦鹉,谢珩并没有对这只鹦鹉说什么,所以可以推断出,这只鹦鹉是可以留在家里的。

  景然考虑过,鹦鹉不是乌龟,乌龟安安静静,即使自己爬进床脚,被踩一下都不会叫一声,但鸟不行,尤其是鹦鹉,这种生物聪明,需要陪伴,有时候还很吵,他怕谢珩连着他和鹦鹉一起丢出去。

  但万幸,他看着笼中的小鸟,他买了只酷似谢珩的话少鹦鹉。

  不仅话少,看起来还格外淡定。

  把鹦鹉给蒋姨介绍了一番,他给鹦鹉起了一个名字。

  他合理怀疑名字太硬可能会克鸟,就比如龟坚强,其实一点也不坚强。

  于是,他给鹦鹉取名为:狗蛋儿。

  贱|名,好养。

  他给蒋姨介绍完狗蛋儿后,上楼洗漱,他现在脚好了,应该搬回自己卧室。

  况且,经过昨晚的事故,他总觉得应该和谢珩隔离一段时间。

  谢珩已经禁欲二十几年,如果老是因为他而起反应,导致得不到疏解,他觉得长时间下来,能憋出毛病。

  他不能只为了自己想睡好床而赖在这里,毕竟睡哪事小,憋坏了才是大问题,而且谢珩应该也不喜欢这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他还是识趣一些,自己先搬走。

  毕竟,他……咳,总不能贡献点别的吧。

  他收拾床铺时,谢珩从书房出来,正好撞见抱着一床被子的他,蹙眉道:“你要去哪?”

  景然眨眨眼:“我脚好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

  谢珩脸色沉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

  景然察觉到气场的变化,正要说什么,谢珩已经先一步让开。

  擦肩离开时,景然突然福至心灵,抬头道:“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谢珩垂眸把他看着,神色晦暗不明:“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三岁,要有人陪?”

  景然想了想:“三百多个月的宝宝也是可以的。”

  谢珩:“……”

  他扯了扯嘴角,“不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景然双眼微微睁大,从一名设定上是强取豪夺的霸道总裁嘴里说出这种话,是多么让人震惊。

  他郑重地拍了拍谢珩的肩,一脸严肃:“是我小看你了。”

  “……”

  翌日中午,景然在家里逗鹦鹉,狗蛋很是高冷,除了不耐烦时可能会叫一声,平时只会默默梳毛,让景然托着下巴无比惆怅,生怕他把自己那本就稀疏的羽毛给梳光。

  到了饭点,他估摸着狗蛋儿应该也饿了,于是准备给他倒点种子粮吃,他在没买鹦鹉时就网购了许多食物,包括主粮、坚果、零食,现在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兴冲冲拿着粮袋过来,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没买食盆。

  他去厨房的碗柜翻找了一下,谢珩家的碗碟普遍贵而精致,他搜罗了一圈,找不到一个合适大小的。

  倏地,他脑海中想起什么,哒哒哒跑上楼,从行李箱的犄角旮旯处,找到了一个浅口很小的杯子,上面写了一些英文字母,通体雪白,圈口绕了金丝,他左看右看,觉得很适合给狗蛋喂饭。

  倒了一些粮在杯中,狗蛋爱搭不理地看了一眼,叼了一颗,迅速收回,仔细品了品,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景然偷偷观察着它,忍不住轻声道:“干脆叫你谢小珩算了。”

  看了一会儿,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白色的瓷杯熟悉,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

  这是原著中,“景然”白月光送的杯子。

  被原身一直珍藏,殊不知,白月光非真白月光,日后成了捅他最狠一刀的人。

  景然看着这只瓷杯,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又很快释怀。

  根据剧情进度,谢珩现在还不知道景然有个“白月光”呢,更别提知道他还有一个杯子了。

  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他看着狗蛋,自嘲道:“我怎么和你干|爹一样多疑。”

  话音刚落,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把他吓了一哆嗦,摸出手机一看,是谢珩。

  一种偷偷说坏话被抓住的羞愧感油然而生,他接通,谢珩在那头简短道:“我让秘书去接你,你来一趟公司。”

  接着就挂了电话。景然换好衣服,秘书已经在门口等待,坐上车,他来到谢氏集团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来谢氏,高|耸入云的大楼很是气派,秘书微笑:“景总,里面请。”

  景然瞬间支棱了一下,单凭一个景总,他觉得自己的身价翻了好几倍。

  跟着秘书上了总裁办公室,途中不少员工在看到他时低头窃窃私语,来到门口,景然敲了敲门,谢珩低声:“进。”

  景然探出脑袋,只见谢珩穿着一身烟灰色西装,两条长腿交叠,微微靠在老板椅上听着另一个秘书汇报工作。

  谢珩面无表情时,深邃的眉眼带着掌权者的高不可攀,睫毛浓密低垂,手指干净修长,轻点桌面。

  这是景然第一次见他真正工作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工作的谢珩比平时要帅很多倍。

  欣赏了一会儿,谢珩点点头,秘书退下,眼皮微微掀起,看向景然:“过来。”

  景然走过去,眼睛一眨不眨,谢珩道:“怎么?”

  景然拍手称赞:“看你工作的时候长得更帅。”

  谢珩牵了牵嘴角:“现在卖乖合同我也不会不签。”

  景然一愣:“合同?什么合同。”

  谢珩两指并行,推过来一份合同:“段行飞把工作室卖了,卖给了我。”

  景然接过合同,仔细看了下条款,震惊道:“什么时候卖的?”

  虽然他总是被段行飞调侃是最大股东,但其实段行飞才是真正的创始人大股东,景然随即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怎么会买段行飞的工作室?”

  谢珩淡淡:“今天早晨。”他道,“经过综合考量,你们工作室的能力不错,有发展前途,段行飞最近资金紧张,所以就把工作室卖给了我。”

  景然点头:“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谢珩慢条斯理道:“他或许是心虚吧。”

  正在吃饭的段行飞突然打了声喷嚏。

  谢珩接着道:“现在谢氏接手了工作室,以后工作室就搬来写字楼,你如果要办公,也要来谢氏。”

  景然只是个挂名,之前就是只拿钱不管事,但他还没在这么大的公司里上过班,一时间有些新奇,道:“那我要每天来吗?”

  “来不来都可以。”谢珩敲了敲桌面,“如果来的话,我送你一起。”

  景然欣然点头:“好呀。”

  谢珩:“你在休息室坐一会,我下班送你。”

  总裁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几乎俯瞰半个城市,一转角就是休息室,配备了专门的卫生间和浴室,非常方便。

  景然坐在单只沙发上,顶端弹出了一条提示音。

  是段行飞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景然正巧想问问他,点击接通,段行飞道:“你都知道了?”

  景然点头:“算是吧,你怎么突然把工作室卖给谢珩了?”

  段行飞甚为萎靡,但碍于拿了封口费,只能随意扯了个谎:“我爸不让我做工作室了,逼着我赶紧卖,就没来得及和你商量。”

  他说完,顿时心虚地将脑袋暼向一旁,景然的神色很平静,蹙眉道:“伯父好严格,那你以后怎么办?”

  他瞬间脑补了一场沦落街头的凄惨画面。

  段行飞毫无负担地把锅甩到自家老爹身上,叹了口气,悲伤道:“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了。”

  景然:“………”

  是他想太多。

  段行飞看着景然这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今天早晨,他还没睡醒,直接被自家老爹一个拖鞋打起,通知他赶紧把工作室卖给谢珩。

  至于理由,他全程不配和谢总商谈,由他老爹代劳,他也不是个傻的,谢珩想要这个工作室能有什么原因?他们工作室刚刚起步,论做游戏,谢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随便拉一个都秒杀他们。

  为什么要高价买这么个小工作室,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有诈。

  段行飞看着景然纯净光洁的脸,有一种兔子掉进狼窝的错觉。

  挂了电话,谢珩走进来,看了一眼他还未关闭的通话记录,不动声色道:“段行飞和你怎么说?”

  景然道:“他爸让他卖的,逼不得已。”他笑了笑,眨眨眼,“不过没关系,你更可靠,跟着你混有肉吃。”

  谢珩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挑了挑眉梢,懒懒地捏了把他的后颈:“……少拍马屁。”

  景然被捏的轻颤一下,谢珩蹙眉:“抖什么?”

  景然强行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痒。”

  谢珩:“我怎么不知道你这里还有块痒痒肉?”

  景然把自己从谢珩的手中解救出来,搓了搓自己的脖颈:“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谢珩的眸色暗了暗,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皮肉腻滑的触感,道:“出去吧,我和你一起走。”

  由于工作室被卖给了谢珩,景然也算是挂名谢氏的员工。

  过了两天,晚饭之后,谢珩通知他一起去出差。

  谢珩道:“带你见见世面。”

  景然正埋头扒饭,顺嘴:“见到你就等于见到了世面。”

  谢珩嗤笑一声:“我这么厉害?”

  景然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拍马屁不拍完的道理,当即朝谢珩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当然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其实这话不假。论金钱和地位,谢珩确实是他能接触到的最顶层的人。

  谢珩微微一愣,幽深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半晌,抬手,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一阵细小的痒,景然呆呆,谢珩平静地擦了擦手,淡淡:“饭吃到脸上了。”

  景然探过头:“嗯?有饭粒吗,给我看看。”

  谢珩:“擦掉了。”

  说完,他淡定地把那干净如新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景然深信不疑,又抽出纸巾仔细擦了擦。

  擦完,他把水嫩的脸凑到谢珩面前:“干净了吗?”

  谢珩垂眸,看向他潋滟乌黑的眼睛,和红润微张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低声接过纸巾:“这里。”

  景然道:“那你给我擦擦。”

  谢珩用纸巾擦过他光洁的脸颊,一阵柔软的触感:“好了。”

  翌日,景然和谢珩一起坐上飞机去了s国。

  飞机落地时,已是傍晚,谢珩约了人在餐厅吃饭,景然就在一旁陪同。

  吃过饭,合作商提议去看展,s国最知名的珠宝展正在举办。

  谢珩欣然应约,合作商回头看了看景然,用蹩脚的中文道:“这位美丽的少年,适合配最美的宝石。”

  景然道谢,坐上车以后,谢珩突然道:“你有什么喜欢喜欢的宝石吗?”

  景然仔细想了想,诚恳道:“贵的。”

  谢珩嘴角一抽:“还有呢?”

  景然羞涩:“大的。”

  谢珩哼笑一声:“就这么点要求?”

  景然叹了口气:“没办法,鸽子蛋对我的诱惑还是太大了。”

  谢珩弹了一指他的额头:“肤浅。”

  到了展会,与之前景然看的展不同,这里的珠宝品种更多,在耀眼的灯光下,闪地睁不开眼。

  景然对鸽子蛋的向往,不是真的喜欢宝石,只是单纯的喜欢钱罢了。

  合作商一进来就讲明了来意,他要去给妻子买一块适合做纪念日戒指的翡翠,与谢珩景然道别后,景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他们感情真好啊,结婚纪念日还要买戒指。”

  谢珩一顿,途径海蓝宝时,随意地捏着一枚七克拉海蓝宝看向他:“这颗怎么样?”

  景然的眼睛被这块宝石闪了一下,夸张道:“啊!好耀眼。”

  “……”谢珩转身对工作人员道:“就要他了。”

  景然呆了一下:“买宝石干什么?”

  谢珩道:“做戒指。”

  景然:“为什么要做戒指?”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谢珩额角抽了抽,“做戒指给你。”

  “给我?”景然重复,突然想道,其实他和谢珩没有结婚戒指,因为没有办婚礼,所以只有证,其他的全都没有。

  景然受宠若惊:“真的吗,那太不好意思了。”

  谢珩淡淡:“不好意思可以不要。”

  景然微微腼腆:“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不好意思了。”

  谢珩扯了扯嘴角,伸手捏了一把景然的脸蛋。

  逛完珠宝展,他们回到之前定的酒店,因为推迟了时间,临时改签,导致房间只剩一个,所以定了双人大床房。

  谢珩先去洗澡,景然躺在床上和蒋姨开视频。

  蒋姨虽然已是中年,但电子产品使用的相当丝滑,景然临走时嘱咐蒋姨照顾好狗蛋,并且嘱咐道,千万别用手逗它。

  宠物刚到家时,是和宠物培养感情,适应新环境的最佳阶段,但景然因为出差,不能把狗蛋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只能开个视频来解解闷,拉近一下距离。

  视频中,蒋姨将摄像头对准狗蛋,狗蛋明显不耐烦,直接转过头去。

  但当景然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时,它又悄悄转动眼睛,黑溜溜地看着景然。

  浴室门“啪嗒”打开,景然兴冲冲往一旁挪了挪,拍了拍床:“快过来,给你看看你干|爹。”

  干|爹谢珩被迫坐在床边。

  狗蛋屈尊降贵地看了他一眼,跳了两下,转过身,把屁|股对准摄像头。

  景然:“……”

  谢珩:“……”

  谢珩不招小动物喜欢这件事,他是明确了解到了。

  景然试图挽尊:“其实……它也不讨厌你。”

  谢珩凉凉:“所以喜欢我的方式是用屁|股来看我。”

  景然小声:“说不定呢。”

  谢珩冷笑:“你看我像傻子吗?”

  “……”

  挂掉视频,景然也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以后,他拿起吹风机呼呼吹头发。

  谢珩半靠在床头看手机,两人无话,只有吹风机运作的风声,他悄悄暼了谢珩一眼,突然回忆起了那晚。

  不过今天的谢珩穿着是白色的浴袍,所以即使有,也不会那么明显……

  思绪戛然而止,他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耳根有些微微发热,他这是在想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说定不之前那次只是巧合呢?

  景然收了心思,迅速吹完头发,然后钻进了被窝,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谢珩在一旁又看了几分钟手机,见他躺下,放下手机道:“起来。”

  景然呆呆:“嗯?”

  谢珩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红花油:“我给你脚踝上点药。”

  景然今天因为逛展,走了许多路,脚腕没有好全,现在确实有些涨,他看着谢珩已经拿着那瓶红花油,道:“我自己来就行。”

  谢珩的手微微抬高,语气不容置疑:“你今天手不是划伤了么,不方便,我给你涂一下。”

  景然只不过是拿文件被纸片割破了手,他坚持:“已经好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珩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景然想了想:“其实你来也没关系。”

  说完,拉起睡裤的裤角,露出微微红肿的脚腕。

  谢珩把红花油倒在手里,微微揉搓,覆在了景然脚腕处。

  他的掌心温度本就偏高,揉搓一番后,更是烫的惊人。

  景然被烫的一哆嗦:“嗯!”

  然后瞬间闭了嘴。

  谢珩抬眼:“疼?”

  “不…不是。”景然摇头。

  谢珩抿着唇,给他按摩脚腕,景然被揉搓的皮肤越来越热,麻痒逐渐扩散,谢珩抬头时,他正呆呆看向前方,轻轻咬着下唇,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

  他的心脏猛跳了两下,手下一顿,景然转头,看向他幽深的眸子,瞬间如梦初醒,下意识把自己的脚腕抽离。

  他一下子有些慌,胡乱解释道:“我…我是觉得有些痒,才抽出来,绝不是因为你技术不好,你技术很好的,按摩一流,将来破产了去当个手艺都没问题……”

  谢珩冷笑:“你盼着我破产?”

  景然叭叭:“我希望你有美好的未来……”

  谢珩沉声打断他:“景然。”

  景然茫然抬头,那一瞬间,谢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沉默了两秒,谢珩平静道:“你看见了?”

  景然后脑勺一麻:“看见什么了?”

  谢珩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残留地红花油:“那天晚上,你看见了?”

  景然心虚地移下眼,震惊中想要当一只鸵鸟,装傻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谢珩微微前倾,侵略性十足地覆在景然面前,低声缓缓,一字一顿:“你看到我起反应了,是不是?”

  景然胸腔中的心脏狂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蹦出这个笨拙的容器,他愣愣地看向谢珩,凌乱地坐在原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说话只说半句的谢珩突然直球了起来,他咽了口口水,只得微微点头:“嗯……我看见了。”

  在谢珩还未回答时,他又迅速道:“不过没关系,我理解。”

  谢珩对这个回答始料未及,低声:“你理解什么?”

  景然继续贴心:“很正常,我知道的。”

  谢珩一定也不想让他多想。

  谢珩却并没有被安抚下击,反而突然伸手捏住他尖俏的下巴:“怎么正常?别说摸弄两可的话。”

  景然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不单独对我这样,我知道,所以你不用有负担,大家都是男人……”面对谢珩越来越晦涩地目光,他有些气短,舒了口气,才又道,“所以,我能理解……”

  他越说越小声,直觉谢珩现在很生气。

  而且是莫名其妙地生气。

  这和剧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啊。

  谢珩低声重复:“我对谁都这样……”

  谢珩短促地冷笑一声,突然低下头,嘴唇离景然的下巴只剩不足两厘米,眼睛如野兽般紧盯着他的面孔。

  温热地呼吸喷洒在他细长的颈项,激起一小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景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捏紧了手下的床单。

  景然不知道为什么谢珩会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他只得用自己总结出来的方式安抚谢珩,他微微抬起手,扣住了谢珩的手腕,缓缓摩挲,用气音道:“我不是说你随便的意思。”

  谢珩的身体一僵,垂眸认真地看向景然,青年的眼尾被逼出一抹薄红,在雪白如绸般的脸上增添一丝极致的瑰丽,明明已经紧张地像只炸毛的漂亮猫猫,却仍然试图伸出柔软的肚子,来安抚狂躁的困兽。

  他微微俯身,嘴唇堪堪擦过景然的下巴,一触即逝的柔软触感让他恍惚。

  景然愣了一愣,抬手摸了摸下巴,甚至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在脑补。

  谢珩沉默地退开一点,景然再接再厉:“其实我不在意的,你想开一点,有反应也是……”

  话未说完,就被谢珩打断。

  谢珩抬眼,声音清晰且平静:“不是。”

  “我不是对谁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