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从来都是以站在原地的视角，看着对方逐渐朝他靠近。
换了如今他一个人待在那里，那个人却是毫不犹豫转身朝另一个人而去，看起来轻松又开心。
其实以他的眼力，早就看了出来那个士兵不是别人，正是暂住在将军府上，替叶凛的病做治疗的江湖郎中。
他刻意去查过蓝止这个人，得来的信息虽然确实没有什么疑点，但是在叶凛身边出现得那样突然，人也显得殷勤了些。
这不得不让他绷紧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希望那个傻乎乎的叶凛不要毫无戒心被其伤害。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具有审视性，假扮的士兵似乎是无意回头朝江衍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可两个人的目光并没有直接对上，因为就在蓝止看过去的同时，江衍也转身入了帐营。
忙活了一阵，终于各自回到了地方，天青瑶一个人在家闷得要死，偏偏天气寒冷，又不能出门溜达，听说易杭他们回来了，撒丫子就跑了过去。
“慢点。”蓝止伸手挡住拐角杀出来的女主，身侧的易杭躲过一劫，没有被撞上。
他右边胳膊上明显肿了一大圈的样子看在女主眼里，“师父，你怎么啦？”
“受了点轻伤，无妨。”
女主的眼神跟蓝止对视了一秒，后者错开目光对易杭道:“叶兄，这段时日便不切磋比试，你需要静养。”
易杭点头，洒然一笑:“记住了。”
好似自己被无视排斥在外的女主撇撇嘴，左右来回看了两眼，“师父，你教我的剑势我练会了，回头我耍给你看啊。”
“嗯。”没有笑容回应。
女主:“……”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江衍立后的日子还剩十天的时候，蓝止却是紧急离开了将军府。
易杭盯着手里对方留的信件，若有所思，想必蓝止家中是真的有了急事，才会走得这样突然。
竟连告别都来不及说一声。
收起满心的惆怅以及迷茫，他转身走进了书房。
外面有多热闹，里面就有多冷清，易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享受静谧的时光，直到几天后，叶母催他回家过年。
女主眼泪汪汪地看着即将离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快被抛弃的孩子。
轻叹一声，他挥挥手，女主便笑嘻嘻地跟着他去了。
而叶母似乎误会了什么，饭桌上一直笑眯眯的。
“母亲，青瑶只是我的徒弟，您不要多想。”此时下了饭桌，易杭才悄悄地对叶母解释。
叶母道:“若只是徒弟，你会把人带到家里来？”
“她无依无靠，一个人留在府中未免太过孤独，因此我才……”
叶母大悟，道:“可我见这姑娘好似对你……”
“我对她无意。”易杭直白道，这些事情不说清楚只会越来越乱。
叶母瞧他表情，不像是在说笑，一时敛了脸上的笑意。
叹气，“儿啊，是否还在想着蓝芝？娘听说前段日子有人托了媒人替你说亲，你没答应。”
易杭头疼，“母亲，这些事您不用操心。”
叶母道:“我身为你娘，儿子的终身大事岂能不理？听娘一句劝，忘了蓝芝，遇到合适的姑娘，便娶了。”
“……”
“别不说话，回答娘。”
易杭不自觉摸了摸右手，这才点头。
一旁偷偷跟来的女主绞紧了衣袖，脸色煞白。
早有所察觉的易杭将目光转向女主黯然离开的方向，顿了两秒，他收回视线。
希望女主听到这些，会知难而退。
毕竟有些话不太适合当面说，那样双方都尴尬。
回到将军府，女主还是像平常一样叽叽喳喳，看不出丝毫异样，这让易杭放下了心。
接连几天都是连绵阴雨天，关上房门，想要好好休息一番的易杭却是被床上坐着的人给惊了一下。
江衍好似喝了酒，又或是喜气未退，整张脸都显得红艳艳的。
易杭眨眨眼睛，上前跪礼。
他还来不及恭喜几句，江衍却是问他，“血给江封了吗？”
“是。”
天子沉吟不语，盯着地上跪着的人看了一会儿，衣料摩擦声入耳。
易杭别开眼睛，不去看突然脱去外衣不知为哪般的江衍。
而很快地，江衍执起他的手掌，动作尽显温柔，“陪朕睡一觉。”
“……”啥？！？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歪了，总之易杭轻轻挣扎了几下，将手从江衍的手中抽回，“君臣有别，不可。”
江衍从小就了解叶凛的固执死板，所以他只好解释起来，“不做别的，只是休息。”
被基佬坑惨了易杭哪会信他这话，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他说:“皇上若是在宫中睡不安稳，臣可以一直在旁守着——”
江衍脸上露出不虞，声音也沉了下去，“叶凛，你知道朕是何意思。”
“过来。”
“莫非你想抗旨？”
“……”
易杭内心无奈又抗拒，你看，这些个阶层的人就会拿身份压自己，啧啧啧，万恶的封建社会！
见他靠近了，江衍道:“朕也不想逼你，可是叶凛，你不觉得自己跟以前的你……不一样了吗？”
变得不再那么亲近他，不再将注意尽数放在他的身上，甚至还对他的碰触，带着一丝戒备。
天子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的臣子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被问到话的将军敛下眼帘，“时间过了，周围的人变了，自己也总是会变的。”
“可臣对皇上的忠心始终如一。”
江衍一笑，“忠心？”
他注视着对方，语气咄咄逼人，“那你的心呢？”
“怕是不在朕这里了，是也不是？”
将军的表情淡淡，语气平平，“臣的心系在天下百姓身上。”
这好听的话却是明显的在装傻，江衍心中更加不愉快，说出的话自然也冲了些，他道:“叶爱卿可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将军。”
“不知那些百姓可否知晓他们的叶将军……或者应该说，那位叫蓝芝的姑娘知不知道自己的夫君不喜女子呢？”
“皇上没必要激怒微臣。”易杭抬头，对上天子微微怔愣的眼睛，语气缓缓，“臣拥戴皇上，自认为皇上能做一个好皇帝，所以臣才会一直站在皇上身边。”
“臣绝无其他想法，若是有，那也是以前的过错，如果不小心对皇上造成了困扰，还请皇上宽恕。”
他跪在天子面前，严肃而又认真。
周围静了半晌。
江衍道:“你的意思是，从前喜欢上朕……只是一个错误，对吗？”
“……”
“现在不喜欢了，所以你才从一开始就疏远朕，是吗。”
“……”
“难怪……”江衍轻声道，冷冷的笑挂上嘴角，“难怪你会那么快背着朕成亲，朕竟还以为你是在与朕赌气！”
他加重语气，泄出几丝恼怒，“也难怪朕完成立后一事来见你，也不见你有丝毫忧伤！”
“……”静静听着的易杭双手悄悄抓紧的两侧衣摆，说实话，他觉得这皇帝脑子真的有毛病。
难道就因为原主喜欢你这货，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理所当然的了？
你就可以尽情地做一些伤害原主的事情了？
他默默腹诽，内心憋屈，偏偏又只能跪着反驳不了，若还想要命，此时沉默应该是最好的做法。
皇帝把火喷出来了，心里舒服些才可能放过他。
没想到噼里啪啦一通爆炸，江衍给他扔了一颗□□，要他原地爆炸。
“那如今呢？”
江衍逐渐逼近他，让他的视线避无可避，“叶爱卿可否告诉朕，如今你的这颗心，又在何人身上？”
抱着□□瑟瑟发抖的易杭心中一跳，没明白对方为什么又要扯到这个问题上。
“臣已说过，天下百姓的平安便是臣心之所在。”
“保卫边疆无人进犯，百姓可安居乐业，能替皇上分忧就是臣此生最大的心愿。”
“……”
说出这番话的易杭都佩服自己脸皮变厚了，不帮江衍把江山把皇位稳定了，他的任务还玩什么？只有这样做，女主才无从撼动江衍的地位。
虽然现在看起来，女主也没有那个大胆而危险的想法。
房间寂静，半晌，江衍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一点儿也不矜持。
他兀自笑了片刻，停下，眼神冷酷，“叶爱卿能这样为朕着想，朕真的是很高兴。”
“那么作为回报，朕怎会辜负你的期望？”
“皇……”易杭出声。
“朕会满足你的心愿。”
“……”
——
江衍走了，易杭瘫软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跟皇帝说话真他妈累，江衍最后一句话让他毛骨悚然，不过好歹过去了。
所以意味着这下，他们之间终于能分得清楚界限了。
中午用饭时，四处都找不到女主的人。易杭转去对方的房间，果然，桌上一纸信显眼得紧。
看来又是一个被他气走的。
他糟心起来，还是四处派了人去寻找。
而他自己，却去了久违的蓝芝的墓地。
作者有话要说：
唔，晚上二更，我发觉这样的模式更适合我啊，日更果然hold不住。所以……对不起了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