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澄喝了口水, 侧目看着白江帆的表情。

  对方没什么表情,跟之前一样。

  邓澄稍稍挑眉。

  是装作不在乎,还是……压根不知道祁宋清到底是谁?

  要是真是压根什么也不知道那就太好了。

  至少祁宋清还没有到对白江帆袒露全部的地步, 说不定现在也只是玩玩而已。

  休息一会儿后, 管家端来红茶,之后带他们去参观他们之后真正生活的区域。

  陆乙跟在老管家身后转悠, 突然看到了老管家衣领后的皮肤有些奇怪。

  再仔细看, 好像有烧伤后留下的痕迹。

  一根直肠连到底, 傻缺富二代直接开口问:“管家脖子后面是烧伤的吗?”

  管家脾气好, 听到了也只是转过头来笑了笑, “只是一点小伤。”

  陆乙点头:“哦。”

  邓澄多看了两眼,最终移开视线。

  他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有很多功能区,坐电梯从一楼到三楼,各种房间一字排开, 转得人头晕。

  看着直播的网友原本还很兴奋,兴冲冲地跟着一起参观, 结果看到最后只剩下一排排问号。

  【到底有多少房间??】

  【这居然还没转完?】

  【我屎都拉完了居然还在看】

  【这么大的房子放着不住人,不知道屋主现在在住什么豪华大屋】

  放着大房子不住的祁宋清中午回了趟居民楼拿文件。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 从早晨开始就是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雨却又一直不下, 楼道里也黑, 有的居民装了声控灯, 上下楼时有脚步声就会亮, 有的居民常年不在家, 就没装, 有时需要打手电。

  拿完文件祁宋清就回了公司。

  今天工作多, 加夜班在所难免。

  祁宋清趁着还没到饭点, 给江应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不回去吃。

  江应闲问他有没有吃晚饭,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约了辉通的人吃晚饭,回来再处理一下文件,差不多就能十一点半走人。”

  祁宋清叹了口气,“今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比工作还费心神的就是约饭。

  商业餐就没什么真正轻松愉快的,双方都想着从对方身上再捞一笔,上的菜可以从开头摆到结尾,最后意思意思吃两口,吃不饱还累。

  江应闲说了声“好”,没有再打扰他工作。

  吃完饭再回到公司,刚打开电脑,窗户外就传来了星星点点的敲击声。

  之后声音逐渐转大。

  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了下来,把其余的声音都遮盖住,世界仿佛都被这雨幕隔开。

  广飞走进办公室,把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说:“这是昨天说的企划案,请过目。”

  祁宋清点头,之后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问:“你还不走?”

  他记得广飞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才对。

  广飞说:“还有点事没有处理。”

  祁宋清没工夫去辨别他的话的真伪,只是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安静的世界里只有雨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祁宋清再喝了杯咖啡,扯松领带继续工作。

  十一点半

  祁宋清看了眼时间,之后收起笔,关闭电脑,准时下班。

  刚出办公室,就遇上了广飞。

  他像是也刚刚做完工作,手里搭着件外套,看样子准备离开。

  “祁董今天又没带司机?”

  广飞说,“外面雨大,我送祁董回去吧。”

  祁宋清制止住他:“不用,下雨了我也回得去。”

  被拒绝了,广飞像是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表情没怎么变化,跟着祁宋清一起下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停下,祁宋清走出电梯,广飞看着是想要跟着出来。

  “我记得车库是在负一楼,广特助,你好像走错了。”

  广飞已经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笑了下,“好像是的。”

  电梯关闭,继续往下。

  祁宋清看着外面的雨,顿住了脚步。

  虽然他刚才拒绝得快,但实际上他一把伞都没有。

  走出大厅,没了玻璃门的遮挡,冷风瞬间就扑面而来,连带着几滴雨珠也被吹得飘了过来。

  雨水模糊了周围街景。

  祁宋清想着,原来夏天的雨可以这么冷。

  大楼的旁边也有许多写字楼,不乏IT行业的公司,现在是部分员工下班的点,在雨幕里也可以看到的大楼的光亮跟身后自己这栋大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雨幕里有人不停走动,靠近又离开。

  祁宋清刚想收回视线打开手机,却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靠近。

  祁宋清想,这大下雨天的,难道有员工来加班吗?

  这不太像是自家员工的作风。

  直到来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明晰。

  是江应闲。

  他穿着件老大爷必备白色汗衫,外边再套了件衬衫,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今天雨大,祁宋清看到他裤腿已经湿了一截。

  江应闲把伞递给他,说:“快拿着,该回家了。”

  快速落下的雨点落到地上,像是炸开的朵朵小花。

  祁宋清弯起眼睛接过伞,也走进雨幕中,和江应闲并肩离开。

  直到祁宋清的身影消失,停在路边的车辆还是没有动静。

  车里闪着猩红的星星点点的光。

  广飞灭了烟,闭眼把着方向盘坐了一会儿,之后再睁眼,挂档起步。

  今天江应闲是自己开车来的,这里路边允许临时停车,他就停在了路边。

  上了车,江应闲递给祁宋清一条白色的擦脸布,让他擦擦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祁宋清乖乖照做。

  “你旁边放了个保温盒,里面装了饭菜,分量不多,刚好给你垫垫肚子,回家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先吃着。”

  祁宋清把擦脸布搭在脖子上,侧身拿过放在他旁边的看着其貌不扬的保温盒。

  保温盒打开的瞬间,车里全是一股香味。

  江应闲做的菜的分量少,但种类多,还都是祁宋清爱吃的菜。

  祁宋清稍稍睁开了眼:“这么丰盛,什么日子啊这是?”

  江应闲把着方向盘,说:“庆祝祁董第一次雨天加班顺利结束。”

  这可真是值得好好庆祝。

  祁宋清笑了下,之后埋头吃饭。

  果然还是家里的饭菜香 。

  大洋之外

  某酒吧

  歌手在台上慢慢唱着抒情歌,台下的人边喝酒边聊天。

  宗景一声不吭,酒水一杯接一杯下肚。

  坐一边的朋友原本也喝,但是慢慢就停下了动作,看着宗景喝。

  宗景这喝法,他光看着都觉得心惊胆跳。

  他试图拦住宗景喝酒的手:“你之前不是还在说终于解脱了吗,怎么又因为你那前任喝成这样?”

  像是话里的某个词刚好踩在了宗景的线上,他停住了手。

  “这不一样,”他说,“祁宋清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联系我了,这样不行。”

  朋友问:“怎么不行?”

  宗景说:“他离不开我。”特别是都已经这么几个月了。

  之前祁宋清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时候都是他陪在身边,那个时候的祁宋清也只能依靠他,其他人都不行。

  这么久了,祁宋清应该也很痛苦。

  宗景像是问自己一样,“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呢?”

  朋友没好说话。

  都成前任了这谁还回来找。

  他试图理智分析:“你看你们这都离婚了,这样不是很正常。”

  宗景反驳他,且一脸坚定,说:“这不正常。”

  离婚后他和祁宋清应该还是朋友才对。他们只是少了一层身份,其他应该没有变化才对。

  朋友的眼神很复杂,带着宗景很少看到的情感,说:

  “不是祁宋清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祁宋清。”

  要是宗景能读懂,应该懂这看不懂的情感叫做“怜悯”。

  他反驳:“怎么会?”

  朋友没说话,让他自己想。

  宗景从没觉得自己离不开祁宋清。他是一步步自己打拼到现在,靠自己有了现在的生活,要是没有祁宋清,他还是能取得现在拥有的一切。

  是祁宋清离不开他。

  越是这样想,宗景却越是忍不住想到从前的种种。

  他考上W国的音乐学院,祁宋清在机场送他,给他准备好旅程需要的所有,给他规划好了路线,预约好了暂住的酒店。

  只身前往异国他乡的恐慌和陌生感因为这份精细的安排淡化了不少。

  再后来,他的第一场演出是在一个小小的音乐厅。

  观众大多是奔着其他人来的,剩余的一小部分就是临时想要听听音乐会,不管演奏乐器的人是谁。

  在场的唯一完全属于他的观众是祁宋清,特意从国内飞到这里看他演出的祁宋清。

  那时候的祁宋清跟印象中的样子已经变了不少。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打着领带,一双眼睛淡漠平静,带着与还有着些些稚气的脸完全不符的浸淫社会后特有的淡然。

  但他看到他上台后还是会笑,笑得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第一次演出后就是第二次演出,第三次,第四次……然后是颁奖,颁各种奖。

  无论哪次演出,无论是在什么国家,只要他一低头,就可以看到那个特定的位置上永远都坐着那个熟悉的人。

  然后祁宋清就搬来了,和他住在一起。

  他开始逐渐变得有名气,有了喜欢自己的观众,也会有人为了他的一场音乐会而飞跃国家。

  但他最忠实的观众永远都是那一个。他永远不会缺席,永远都在那里。

  好像祁宋清的确参与了到目前为止的他的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陪着他度过了所有的难关。

  ——除了上一次。

  上一次演出是他最为期待的演出,也是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一次演出。

  但是祁宋清却缺席了。

  原因就是他们离婚,祁宋清搬家,在离开的路上出了车祸。

  祁宋清已经出院,但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

  宗景问:“他为什么不联系我?”

  他的伤好了没有,他的病有没有再复发。

  太多的问题交杂在脑子里,宗景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

  朋友问他:“你觉得你爱祁宋清吗?”

  宗景趴在桌面上,抬手看自己的手指。

  上面的钻戒依旧夺目。

  自己爱祁宋清吗?

  这个问题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

  结婚时神父发问,祁宋清说“爱”,他也说“爱”。

  说出这样的字,当时的自己心里后悔吗?

  好像不后悔,反倒说得很自然,好像这声回答是从他内心深处蹦出来的,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接受了自己爱祁宋清的事实。

  他好像……是爱祁宋清的。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关乎恋人间,他们两个之间的情感。

  结婚几年都避开不去思考的问题就这么轻易想出来了。

  ——却是在这么个糟糕局面下想出来。

  “你说,”宗景问,“要是我去找祁宋清,他会在哪里?”

  祁宋清和江应闲回了居民楼。

  今天雨大,不仅衣服湿了,就算打着伞,头发还是避免不了被打湿。

  屋里两个浴室,两个人正好一人一个。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祁宋清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随手搭了条帕子在头上,祁宋清坐到客厅沙发上慢慢擦。

  江应闲拿着吹风过来了,让他坐好。

  坐到有插座的地方,祁宋清低着头,接受江大师的贴心服务。

  “江应闲,你说这像什么?”

  “什么?”

  祁宋清笑了下,“低头做人。”

  江应闲拿着吹风机也跟着笑了下。

  吹风机吹出来的风是暖的,祁宋清被吹得呵欠连连,东倒西歪。

  头发终于吹干,江应闲拍拍祁宋清后脖颈,让他快去睡觉。

  祁宋清没走,反身拿捏住了江应闲手里的吹风机,意思很明显。

  江应闲被迫低头做人,任由祁宋清任意胡为,对他头发上下其手。

  祁宋清虽然从来没有给人吹过头发,但是刚才现学了一番,看上去还像模像样。

  他手里动作不停,嘴巴也没停止输出。他翻了翻江应闲的头发,问:

  “师傅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应闲很配合:“教书的,教金融。”

  祁宋清问:“那学生咋样啊都?”

  “他们平时都很不错,敏而好学。”

  江应闲说,“只要早上不见绿,他们就能活力一整天。”

  “那要是见绿了呢?”

  “他们哭的时候也挺有活力的,很卖力。”

  漫长的聊天结束,江应闲的头发完全吹干,祁宋清事了拂衣去,滚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祁宋清难得起得跟江应闲一样早,两人一起站在洗漱间洗漱。

  “……”

  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江应闲难得陷入了沉默。

  他试图压了压祁宋清翘起的头发,没用。再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倔强地反弹了回来。

  祁宋清叼着根牙刷边刷边惊奇道:“咱俩……化型居然一个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放假的我居然也只能日四Orz

  化型→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