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俞下楼, 餐厅桌上摆着早餐,他爸妈在吃早餐。

  “起了,快过来吃饭。”钟母看到钟子俞, 起身给他盛了碗粥。

  “妈,再多盛一碗吧。”钟子俞轮椅滑动,刚拿起勺子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钟母, 语气虽然尽力装作平淡, 但是下意识翘起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瞬间钟父钟母都朝他看过来,“怎么了, 还有人要来?”钟父擦了擦嘴, 看向钟子俞, 表情难以捉摸。

  钟子俞没说话, 气定神闲喝粥, 钟母还想问什么, 门口响起管家说话的声音。

  “谢厌少爷过来了,”

  “张伯,你叫我小谢就行了。”青年声音带着笑意, 温文儒雅,自带一派风流。

  伴随着两人的对话,管家带着谢厌走进客厅。

  钟子俞抬眸看过去,谢厌站在门口,门口有光照进来, 他一身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开, 露出里面白色T恤, 抱着一束向日葵, 眼角上挑,青春气息铺面而来。

  “谢厌?”

  “叔叔阿姨早上好。”谢厌一一打完招呼,然后视线顺着落在钟子俞身上。

  “早。”

  “小谢过来了,吃早餐了吗?”钟母拿着碗,还不等谢厌回答就先盛了一碗。

  “谢谢阿姨,这是给你带的花。”谢厌走过去将花递给钟母,顺着接过粥,坐在钟子俞身边。

  钟母抱着花,神情有些意外,钟父原本还很淡定,见谢厌把花交给自己老婆后,表情一瞬间就变了,“谢厌可真懂事。”

  阴阳怪气的话语让谢厌朝钟父看过去,钟母抱着花,撇了眼钟父,“一大早上将你的阴阳怪气收起来。”随后又看向谢厌,“别理你叔叔,他今天没吃药。”

  钟父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碍于钟母威胁的眼神,没说出口,只是看谢厌的眼神阴沉了不少。

  谢厌靠近钟子俞,“你爸爸不喜欢别人送阿姨花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侧,钟子俞耸耸肩,有些无奈的道:“知道外面的花园怎么来的吗?”

  “我爸追我妈的时候,我妈另一个追去者送了她一束花,我妈可高兴了,我爸回家后就把我爷爷种的树拔了,全部种了花。”

  “花开的时候带我妈来家里玩,之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谢厌若有所思的点头,将手里刚剥好的,白白净净的鸡蛋放到钟子俞盘子里。

  “叔叔还是个性情中人。”谢厌擦了擦手,视线落在客厅一侧正在插花的两个人身上。

  阳光刚好从落地窗直射进来,钟父拿着剪刀往花园里去剪了几只花型饱满还带着露珠的香槟玫瑰,硬是让钟母一起插进向日葵的花瓶里。

  钟母无奈,却还是将花放进去,向日葵衬玫瑰,静静的摆在客厅一侧的柜子上,阳光落在上面,绻缱温柔。

  谢厌收回目光,落在钟子俞身上,或许是见过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所以执着于追求念念不忘的人。最后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想守护的人,那个人不是自己,才是最绝望的吧。

  吃完早饭,谢厌像往常一样,推着钟子俞出去。

  “家里有升降导板。”钟子俞扯了扯衣服,遮住自己露出了的腰,抬眸朝谢厌看过去。

  “好。”谢厌点头么,却没有去找管家拿,而是上车启动走了。

  钟子俞愣愣的望着谢厌,用钟母的话来说,这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只是一晚上的时间而已,一个人的情绪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变化。钟子俞抿唇,有些好奇谢厌昨天自己想了些什么?

  “茶馆已经筹备差不多,只是一直没想好名字,你待会倒是可以帮忙想一个。”遇到红灯,谢厌停车,往后视镜看去,刚好和钟子俞的探究的视线对上,这次他没有避开钟子俞的眼神,反而心里某些东西像是突破了界限,在眼底涌动。

  钟子俞放在腿上的手点了点,“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想不出一个名字?”

  “名字我决定。”谢厌想带之前王肃和杨望想的那些与茶馆氛围及其不符的名字,还是决定自己想了,要不然客人会怀疑老板品味的。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窗茶馆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谢厌重复之前的动作,将钟子俞搬下来,两人一起往茶馆去。

  青砖石瓦,古楼小巷,茶馆的这条街比较僻静,从繁华的街道穿过,仿佛穿越了时空,二十世纪初的氛围浓郁。房子陈旧古朴,没多少人住,都是商店,只是为了迎合街道氛围,商店装修不像外面那样招摇与浮夸,低调幽静,门口挂着一个小牌子,或者立着一个木材雕刻的店名,告诉客人这里是什么店。

  谢厌走在钟子俞身边,从喧嚣到宁静,只是偶尔传来低声交谈的细碎声音。时光缓慢,街边有旗袍古着店,有传承几十年的西装店,皮鞋饰品等等,每家店的院子里都坐着几位客人喝着茶小声交谈。钟子俞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谢厌将茶馆地址选在这儿了。

  “你这里倒是个好位置。”钟子俞看向谢厌。

  房子都是几十年历史的独栋法式别墅,来这里买东西的人非富即贵,有钱有闲,能静下来喝茶。

  “来这里的人都是互相介绍的,以后就靠你们宣传了。”谢厌一开始准备开的是私人会所,但是这个地方让他很有亲切感,仿佛穿越时空一般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还是谢记银楼的老板。

  “宣传费很贵,你记得结一下账。”钟子俞浅笑盈盈,随口说道。

  茶馆门口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刚好遮住树荫摇曳时,带着斑驳的光圈,从二楼能看到它的树冠。

  “赚钱了都给你。”谢厌推开门,首先进屋。

  早上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和镂空的雕花窗棂直射进来,茶室里都是阳光,不需要开灯。

  “后面还有一个院子,要去逛逛吗?”谢厌推着钟子俞在一楼逛了一圈,茶楼以传统元素为基础,又具有现代的便利。

  钟子俞视线一转,见到了楠木,柚木,胡桃木,“你这装修成本不低”

  “我也不太懂,杨望找的设计师,我也在跟着学习。”谢厌之前做银器的,只用研究各种银制品就好,生活离木头还是比较远,记忆中,家里用的是檀木和楠木最多,选木材的时候也习惯了。

  “谢老板眼光不错。”

  钟子俞跟着谢厌的步伐,穿过曲折的回廊,进入后院。

  “这里还没有收拾好,过几天请设计师来看一下。”后院种了不少果树花草,应该是上一个老板留下的,谢厌看了眼,都挺好的,他不想扔,只是果树杂乱不堪,得找人来修理。

  “装几个户外茶室。”钟子俞扫了圈,目光落在那些果树上,扭头和谢厌说。

  后院空间挺大的,但是上一任主人没用到,只是种了谢花果树,许多地方都空着。

  “嗯。”

  院子里种了柚子树,已经挂柚子了,可能是空间小或者是水土不服的原因,柚子长得有些营养不良,一看就感觉酸涩难吃。

  “拐角还有几颗石榴树,结了不少石榴,望着还不错。”谢厌推着钟子俞从墙角走过去,红黄相间的石榴在树枝上摇曳,漂亮得让人心生喜欢。

  “我摘一个试试。”谢厌之前见到这石榴的时,就想着熟的时候过来摘几个试试,现在倒是刚好熟了。

  石榴果型漂亮,掰开后果粒圆润饱满,红得晶莹剔透,钟子俞指尖干净白皙,拿着红色的石榴,衬得白里透红,谢厌定定的看了一会,不着痕迹的扭过头,掰开一颗石榴往嘴里送,顿时酸得表情扭曲。

  “哈哈哈哈。”见他表情不对,钟子俞拿着石榴,虽然很想克制笑意,但是从喉咙里泄露出来的闷哼和抖动的肩膀,都暴露了他,干脆也不再掩饰,笑得光明正大。

  “别笑。”谢厌见他笑得肆无忌惮的,一慌,伸手捂住了钟子俞的嘴。

  手心触感柔软,一呼一吸之间,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手心,钟子俞仰头看向谢厌,鸦羽般的睫毛上下颤动,谢厌马上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暧昧,咻的将手收回来藏到背后,目视前方,端得好一派正经模样。

  “谢厌,”钟子俞突然喊道。

  “嗯?”谢厌侧过头,只是目光还是不敢落在钟子俞身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好可爱,哈哈哈——唔——”谢厌放开手,垂眸看向钟子俞,凌乱的呼吸泄露了谢什么,“别乱说话。”

  “好,”钟子俞点头,只是眼睛里的笑意怎么也消失不了。

  两个人在茶馆待了一会,去吃了午饭。苡橋

  一周的时间很快,周三,谢厌一早就出现在钟家,钟母习以为常的喊他吃早饭。

  “我们去复建了,”钟子俞和家里打声招呼,带着谢厌走了。

  谢厌开车,他没找管家拿导板,钟子俞也懒得提醒,他的腿其实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是没什么力量,谢厌将他抱上车,两人往疗养院去。

  “衣服给我。”

  复建室里,谢厌将钟子俞外套拿起叠好放在一旁的休息椅上,钟子俞在医生的指导下慢慢的挪动。

  谢厌站在一旁看钟子俞做了几个动作,深呼出一口气,推开复建室的门出去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漫长又难熬,谢厌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闷哼声,拧开瓶子灌了口冰水。

  听到医生说结束后,谢厌推开门进去接过钟子俞,谢厌坐着休息椅上,钟子俞靠着他,嘴巴微张,胸膛起伏,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

  “喝点水。”谢厌打开保温杯,送到钟子俞嘴边,钟子俞斜看了眼谢厌,就着他的手喝水。

  “去休息室待会?”

  今天的训练量有些大,钟子俞垂在一侧的腿不住的颤抖,谢厌弯腰给他揉了揉。

  谢厌心里难受,表面也带了些出来,钟子俞低头捏着谢厌的下巴,“其实我不明白,你这些天天往我家跑,没事就找我出去玩,现在又是这副表情,你到底在想什么?”

  钟子俞盯着谢厌,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变化,妄想从他脸上窥出丝毫逃避的神色,可是这次谢厌没有避开,反而将钟子俞的手拉下,放在手中握了握,眼眸黑得深不见底,浓稠的情感流淌。

  “你觉得呢。”谢厌毫不避讳的态度让钟子俞愕然,直到谢厌将他抱起朝隔壁的休息室走去。

  靠近的胸膛心跳沉稳有力,怦怦怦的勾动钟子俞的心,两人的心跳一瞬间重合,钟子俞勾住谢厌的脖子。谢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休息室。

  谢厌将钟子俞放下,沙发弹性很好,他身体下意识反弹一下,两人的鼻子撞在一起,呼吸交缠,只要头轻微移动一下,嘴唇就能碰到一起。

  “你——要不让一让。”钟子俞腿动不了,只能用手推了推谢厌,拉开两人的距离。

  谢厌起身坐好,面色坦然,钟子俞演眼睛一眯,心里缠绕着的藤蔓缓慢向上攀爬、收紧,心脏被浮现的答案扼住,钟子俞呼吸凌乱一瞬。

  两人歇了会就回去了,谢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钟子俞也没再问。如往常一样先将钟子俞送回去,再回家。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谢厌刚到家就看到谢父端坐在客厅沙发,戴着眼镜表情严肃,压迫感扑面而来。

  谢厌坐到谢父对面沙发上,抬眸看向他,“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你在乱说什么,什么叫合我心意?”谢父恼羞成怒,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谢厌。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我会自己处理,你不要干涉,你们商量的那些小九九我也不想问。”

  谢厌表情冷淡,几句话就把谢父的底挖出来了。

  虽然那天晚上谢父怒气冲冲,感觉想与钟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但这段时间的细究之下,谢厌还是发现他不对劲之处。

  “你不要乱说,我什么都没做。”谢父说完,起身怒气冲冲的走了,谢厌无所谓的摇摇头,他爹都不知道坑孩子多少次了,屡战屡败。

  谢厌也不是非要知道那天晚上他爹和钟子俞子父母在书房商量了什么,只是看不惯他爹又想知道答案又想恐吓他的态度,吓吓他而已。

  谢厌独自坐了一会,想起今天钟子俞在医院问他的话,不是他不想把自己心思告诉钟子俞,而是他不确定钟子俞是否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钟子俞是对他好,两个人氛围都到那种情况了,可谢厌总想起书中他对谢倦那偏执的爱,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因为谢倦,还是因为喜欢自己。

  钟家之前提出联姻,但谢厌没见钟子俞表露什么态度,两人之前在容县,也没有聊清楚。

  他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谢厌抬了抬眼镜框,思绪有些混乱,感情一事,对他来说有些复杂,前二十七年没经历过,现在遇到了却显得手足无措,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追求的方法。

  钟子俞到家就被母亲喊去花园一起喝茶。

  “你和谢厌现在怎么回事,他天天往外面家跑,你也跟着他跑出去,问你们情况,一个两个又闭口不言。”钟母倒了杯红茶,皱着眉看向钟子俞,眉眼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钟子俞薄唇紧抿,听到母亲的话,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谢厌的态度,两个人气氛都到这里了,但是谢厌似乎还有些顾虑。

  钟母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钟子俞话语在花园响起“我也不太明白——”

  钟母看向儿子,平时冷静自持的他此时也带一丝迷惘,钟母心中一疼,“既然不确定,那就换个人喜欢,”

  钟母说完见儿子格外的沉默,也不说话 了,感情一事,钟子俞和他爹一样,认定了就不回头了,钟母当时就时怕孩子陷得太深害了自己,没想到最后事情还是没有像她计划好的那样发展。

  钟子俞指尖在杯沿绕了一圈,将杯子轻轻放下,“你不用担心我的感情问题,我已经不小了。”

  钟子俞明白他妈为什么这么紧张他的感情,还是他爹年少轻狂时造成的阴影。

  生病淋雨,半夜跑到他妈门口守着,第二天钟母开门时发现自己家门口站了个雪人,吓得不知所措。

  还好他妈也喜欢他爹,他爹作死那么多次后,他妈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两人英年早婚了。

  钟母一直觉得钟家血脉里带对爱人偏执的爱,她不想自己孩子受爱情的苦,所以想早早把爱情的苗头掐灭在萌芽时刻。

  “嗯,喜欢一个人要有度,如果他没有传递出什么信号,那就见好就收,不要让自己受伤。”

  钟母淡淡说完,就不再说话,她知道钟子俞听得明白,可惜道理谁都明白,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另一回事。

  原著中,钟母也曾苦口婆心的与钟子俞交谈过,还在谢倦有对象后,死死盯着他,生怕他出什么事,可惜千防万防,钟母最后还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嗯,我知道。”晚风中带着一丝凉意,钟子俞和钟母坐了一会就回屋了

  深夜,钟子俞接到谢厌的邀约,第二天一起去海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