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不想和两人谈论自己到底有没有病这件事, 转身坐到旁边真皮沙发上随意翻看手机,等着谢倦一起去公司。

  原主今年六月份毕业,从放假到现在, 一个多月时间,谢弼有事没事就催他去公司工作。

  谢厌穿过来时,原主还在和一帮好友在酒吧大喊着“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还来不及从震耳欲聋的酒吧出去, 下一秒就昏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被告知酒精中毒,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周, 昨天早上才出院。

  谢厌在医院的时候天天听谢父催他进公司, 进公司帮他哥, 他哥非常辛苦, 为了不让谢父再念叨, 谢厌暂时同意去公司。

  “爸, 我会好好照顾小厌的,你不要一天打十通电话来询问。”谢倦提上公文包,带着谢厌刚踏出房间门,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着谢父一本正经的说。

  “滚滚滚快给我滚,看见你们两兄弟就心烦。”谢父原本欢喜的表情一变,皱眉挥手将两人赶出去。

  谢厌见状笑了笑,原主比谢倦小三岁, 在他两岁的时候谢母过世,二十几年了, 谢父没有再婚, 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也因此在他们人生的规划上,他时不时会从中干扰一下。

  “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职位?”

  “哥,我第一次去公司,什么都不了解,能有什么感兴趣的啊。”谢厌看向谢倦,无奈的说道。

  “也是,待会去公司了解一下,看看想干什么。”谢倦一想也是,就不在多问。

  谢厌扭头看向窗外,他目前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以前他只是一个银楼老板,每天围着那个两层小店转悠,而现在呢,谢厌眼里难得闪过一丝茫然。

  新世界,新环境,不是一时能适应的。就算他有再强大的心理,也不可能那么快从战火纷飞的时代脱离出来,从新投入一个新世界心安理得开始新生活。

  谢家公司主要从事生物医学研究,很多东西谢厌听都没有听过,翻看谢倦给他的资料,文字都认识,只是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有些地方还是用外文书写,谢厌连蒙带猜的看完一份,剩下的资料没有再碰。

  他有自知之明,他本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曾经流浪时学过几个字,那也是为了说话好听点,更好的养活自己。后来他有钱了,开始入学学习,只是他学的属于文学类,化学物理这些都需要出国学习。

  谢倦开完会回来不见谢厌,找人问才知道他出去了。

  谢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勉强咽下去,才将杯子放下,就见放在旁边的手机闪了几下,随即一条消息接一条消息的跳出来。

  “你不看?”

  钟子俞也听见他手机震动的声音了,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清脆的声音回荡一圈,谢厌撇了眼钟子俞,拿起手机回消息,然后将手机盖在周桌面上,重新看向钟子俞。

  “钟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厌正在逛公司,就接到钟子俞电话,说找他有事。谢厌从来没有给过钟子俞任何联系方式,他也不知道这人从那搞来的电话号码。

  “喝咖啡不算事吗?”钟子俞看向谢厌面前仅动了一口就没碰过的咖啡,眼眸闪了闪,轻声回答。

  “还有,我叫钟子俞,比你大不了几岁,听你称呼钟先生,还以为我多老呢。”

  谢厌看向说话的人,栗色头发,瞳孔颜色很浅,皮肤苍白,谢厌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浅浅的绒毛,穿着浅色T恤,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那钟先生想让我称呼你什么?”谢厌抬眸看他,眼里平静无波。

  “你喜欢就好。”钟子俞看着谢厌,眼角挑起,看向谢厌的眼神全神贯注,仿佛藏着无尽的情义。谢厌端着咖啡的手一抖,深怕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又发现他眼里只有浅浅的笑意,顿时悄悄松了口气。

  “那还是钟先生吧,无关年龄,只是喜欢。”谢厌点头,神情平静的说道。

  钟子俞不是喜欢谢倦吗,怎么会想到约自己,谢厌不是很明白,难道这是打入敌人内部,从内开始瓦解。

  谢厌想到这撇了眼笑意晏晏、连脸颊都带点粉色的钟子俞,深吸口气,垂下眼眸。

  一杯咖啡两人喝了一下午,钟子俞不说找谢厌什么事,谢厌每次想要提出走了,都会被他一个眼神阻止,最终两个人就在咖啡馆胶着着。

  “钟先生,我该走了。”

  窗外夕阳耀眼,透过印有情侣身影的玻璃照进来,染红了钟子俞半边脸,发丝仿佛都带着光。

  钟子俞听到谢厌的话后睫毛轻颤,在眼尾投下一小片阴影,随后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毯子盖在腿上。

  “麻烦推我出去一下,助理在门口等我。”钟子俞手左手支在轮椅扶手上,头靠在上面,躲过夕阳,谢厌才发现他本就苍白无色的脸此时更加透明。

  谢厌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蹲下来看向他,“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钟子俞勉强抬头看他,“推我去车上就好了。”

  谢厌推着轮椅去结了账,钟子俞的车离咖啡馆不远的,两个人刚到车旁,助理看到钟子俞的状况,连忙下来从谢厌手里接过他。

  助理快速将钟子俞抱上车,然后收起轮椅放在椅子一旁靠着,谢厌站在车下,坐在车内的钟子俞眉头微皱,嘴唇发白,胸膛微微起伏,谢厌突然有些后悔今天应邀出来喝咖啡了。

  他不喜欢咖啡,钟子俞也不喜欢。

  “我先走了,过两天有时间再约你出来喝茶。”助理关上车门之前,原本眼睛紧闭的人睁开眼睛轻笑着说。

  谢厌没说话,也没点头,车缓缓开出他的视线,谢厌才转身往回走。

  谢氏集团

  “你去哪了?”

  回到公司,谢厌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谢倦就来了。

  “我出去闲逛一下。”

  听他这么坦诚,谢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怎么样。”想了想,谢倦问道。

  “不太行。”

  谢厌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谢倦跟着他身后,“父亲就是想让你来公司上班,生怕你以后没了他活不下去,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谢倦自认为对谢厌已经够好了,但是父亲的某些担忧总是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照顾好谢厌。

  谢倦自己从小就被当作谢家继承人培养,小时候和谢厌相处的时间还多一些,后来他接受父亲安排出国,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他回国后,也在尽力补救两人的感情,但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厌上大学之前还算听话乖巧,但是考上大学后就彻底放飞自我,宣称要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与家人的观念越来越不合,谢倦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可能看我无所事事,嫉妒吧。”谢厌随意说着,见谢倦着急自己工作的事,转过头看着他认真的说:“大哥,你已经够累了,不需要太为我着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哥。”

  谢倦显然没想到写谢厌会这样说,停顿了许久,拍了拍谢厌的肩膀,“小厌长大了,找你喜欢的生活也挺好的,家里还有大哥撑着。”

  “谢谢你,哥。”

  “客气什么,好了,你想想自己要干什么吧,我先去忙了。”谢倦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谢厌找个地方坐着,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录些什么东西。

  钟子俞的车刚到院子里,钟父钟母就带着家庭医生急忙迎出来。

  一行几人很快将他推到房间,家庭医生打开设备为他检查身体,钟母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钟子俞将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扯了扯被子想把自己腿遮住。

  钟母扭头看了眼丈夫,两人无声间交流了什么,然后才转头看向钟子俞,“开心就好,好好休息,妈妈去做你喜欢吃的香辣排骨。”

  “嗯。”钟子俞笑着点头。

  钟母见他笑,压抑着的心情终于明朗一些,儿子虽然疲惫,但是心情很好,不再是以前病态阴郁的模样,这样她就安心不少。

  夜晚,钟家一家人都在吃饭,钟子俞没出来,钟母去看的时候发现他睡得安稳,也就没打扰。

  “小纪说子俞这几天见的人都是谢家小儿子谢厌。”

  钟母一席话让餐桌上众人停下筷子,半响,坐在主位的钟老爷问道:“子俞怎么会认识他。”

  “他说之前子俞在街上见过谢厌一面,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桌上氛围安静了一会,钟老爷子才又问道:“他喜欢那孩子?”

  钟母盯着碗里的饭,过了一会,才慢慢道:“他没说,但是今天又出去和人家待了一下午。”

  钟父拍了拍妻子的背,两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

  钟老爷子往后靠,思考了一会,叹了口气丢下个炸弹,“那孩子和子俞有婚约。”

  “什么?”钟母瞪大眼睛看着钟老爷子,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深怕是自己太过忧虑,幻听了。

  “爸,你是说子俞和谢厌有婚约,什么时候的事?”

  钟父表情一喜,和钟母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相同想法。

  老爷子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两人的打算,沉声道:“这只是两家人的口头之约,原本就不做真,子俞这样情况去找人家,也算把两家情分压上了。”

  钟母急忙道:“子俞又不是不会好,而且我们只是想去谈谈,如果他们同意,那就再好不过,如果不行,我们也不后悔。”钟母说到最后声音也降下来,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也暗淡了不少。

  他们知道子俞总有一天会好,但是什么时候好,这是个未知数,人家谢厌好好一个青年,怎么可能同意和子俞结婚,想到这里,钟母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我知道了爸,我不会勉强的。”

  谢厌刚到家,谢父就追问在公司干了什么,体验怎么样等等。

  “爸,我不想进公司。”谢厌终于说出原主一直想说的话,原主不想辜负谢父的期待,也不喜欢去公司上班,两边纠结下,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却没有听从谢父的话出国进修。

  谢父听到谢厌的话愣了一下,“你不进公司你能干什么,一辈子靠你哥养吗?”

  听到谢父的话,谢厌没由来心里一痛,原主从上大学开始,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学艺术以后能干什么。

  他父亲爱他,大哥也爱他,但是他们的爱让他感到窒息。

  “爸,给我一段时间,我好好思考一下,大哥从小就被你培养成继承人,公司的事更适合他,我不想参与。”

  谢厌话语清淡,但是谢父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从大学之后,从这次从医院出来,有些东西就变了。

  “随你吧,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谢父挥了挥手,将谢厌赶出书房。

  谢厌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书房,原主无数次进入书房,无数次与谢父抗议,都没有打消他送自己进公司上班的决心,谢厌不想探究谢父现在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什么。

  原主已经走了,自愿放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