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弦眼中还留有一片衣角, 傻傻的看向在人群中厮杀的人,他一个人,而天机阁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把他包围。

  那是, 那是凝渊啊,他不会认错的凝渊。

  头顶响起浑厚的声音:今日有不懂规矩的来到天机阁, 恳求诸位道友出手相助,为了报答诸位, 我天机阁决定, 抓获他之后,凤凰讲不再拍卖,免费削成片,赠与来到天机阁的诸位。

  一番话如水滴热油,翻滚开来, 凝渊成了孤身者, 成了所有人的敌人, 修士的手像是已经碰触到了凤凰肉, 只是前面挡了一个人。

  这样的事不会有人能够忍受。

  刀剑劈到自己抱过的后背, 墨子弦心都窒息了起来。

  这一刻他什么都管不了,手中清月剑凭空出现, 脚尖用力就想纵身跳到那个人身边。

  只是胳膊猛的被人抓住,转头看到尹无用冲他摇头, 肯定道:“冷峭中入的阵, 只有在冷峭中的人才是真实存在的,这可能是冷峭对我们的考验。”

  墨子弦急的团团转, 像个无头苍蝇:“我知道, 我知道, 可是......”

  可是那是凝渊啊!就算是假的,那也是凝渊。

  入阵的人趴在木栏上惊恐的朝下看,那底下好似蝗虫压境一般的修士,连绵不绝,只有一个人坚定的站在玄铁墙前,招式凌厉,脚步却纹丝不动。

  身下的衣衫和他们如出一辙,都是皇朝学院的白衫,可带着金色面具,却无法让人分清他是谁。

  墨子弦一手提着剑,一手紧紧握着栏杆,心提到了嗓子口,他想下去,却找不到一个能下去的理由,理智告诉他,底下的是假的,是假的凝渊。

  尹无用站在一旁,有意无意的遮住他手中不凡的剑,袁度和郁夷注意着楼下,也没发现墨子弦换了剑。

  阵中,凝渊被压制了凤凰修为,哪怕招式狠厉,自身也受了不少伤,那白衣染了雪,变成红,墨子弦咬着唇,再也忍不住。

  灵光一闪,找到理由,急忙道:“刚尹无用说是冷峭的考验,那一定是考验我们是否有勇气面对不公。”

  袁度几人还没说话,就见身边嗖的一下冲出去了个人。

  吓的声音都尖利了起来:“墨子弦你疯了?”

  他现在和吴老头是一个想法:没看出来墨子弦是这样的人。

  尹无用拔出剑,望向楼下的那道厮杀的身影,他知道墨子弦为何而下去,底下那人,无论真假,应当都是凝渊,只是......此时他有些分不清,这是真的凝渊,还是假的凝渊。

  血溅入眼中,周围一片雾红,凝渊守在玄铁墙前,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还有多少人。

  身上的白色衣袍又染成了鲜红色,滴滴答答的落着血水,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杀的久了,凝渊双眼猩红,已经麻木,全都是一张张狰狞的脸,跳动的心像是染了黑雾,此时隐蔽的难以察觉,却也在悄悄落下。

  后背贴上一片温热,紧跟着听到一声天籁:“凝渊。”

  握剑的手不由的怔了下,胳膊被人砍了一刀,墨子弦一边护着他,一边气的哇哇大叫:“你是不是傻,现在还走神,想死啊!”

  俊美的脸气呼呼的,像个孩子,凝渊看着他不顾四周的汹涌,弯了眉眼,笑出了声,因为杀戮而生出的淚气也少了不少。

  墨子弦第一次杀人,手都是抖的,凝渊还笑,刚想骂他,就听到他说:“你来,我很欢喜。”

  墨子弦慌乱的心一瞬间定了下来,不由的也笑了起来,抬起下巴,肆恣自得。

  算了算了,古人不是说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凝渊眼中的爱炙热,墨子弦心漏跳了一瞬,不知怎的就问了一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说着就要摘掉脸上的面具给他看一看。

  墨子弦急忙道:“别摘。”

  他虽然不知道凝渊为何要带面具,但此时天机阁还有别人在,还是保险起见,不摘为好。

  只是依旧不敢确定凝渊是真是假:“我不是说你是不是凝渊,我是想问你是真的凝渊,还是假的凝渊,你不在冷峭中,怎么入的阵?”

  “怀疑我是假的,还不怕死的下来?”凝渊的话低沉,里面却有无限的笑意:“我在冷峭,一直在你旁边,听到你大骂我狗东西,说我给了你假冒伪劣的货。”

  两人的话语如常,可只有凝渊自己知道,他的心,因为墨子弦而胀的发酸,哪怕觉得自己是假的,他还是下来了,如此的不理智,如此的不权衡利弊。

  墨子弦把剑狠狠的握在手中,嘟囔道:“要是知道你是真的,我早就下来了。”

  两个人背靠背,并肩而战,墨子弦一边扔符咒,一边往自己嘴里和凝渊嘴里塞丹药。

  “死了死了,这人怎么杀不完,我们俩要死在这里了。”

  凝渊:“不会,进去阵中的人只会受伤,不会死。”

  刚扔出去的符瞬间被墨子弦抓了回来,嘴里的丹药入口即化,他心疼不已:“你怎么不早说,我用了这么多丹药和符,多浪费。”

  知道死不了谁还用这些啊!

  因为一个人,凝渊心里的灰暗都退了去,宠溺道:“不浪费,我还有很多,出去了都给你。”

  墨子弦的心像是泡在了糖水里,甜滋滋的,凝渊这家伙肯定要爱我爱的无法自拔了。

  高兴的劲还没过,就看到尹无用跳了下去。

  墨子弦:......还好自己跳的快,是第一个冲过来的。

  尹无用只有练气修为,实在太弱,眼看要被人一掌打在胸口,凝渊夺过墨子弦手中的符就打了出去。

  手中一空,墨子弦说不出来的气恼,抽空撞了下凝渊:“我是第一个下来的,尹无用是第二个,我是最爱你的。”

  这对比让凝渊眉头皱了下,他没想到尹无用会下来,也没想到墨子弦会下来。

  至于下来的原因,尹无用可能是因为看不惯天机阁的做法。

  而墨子弦,凝渊嘴角扬了下,仅仅是因为他,要不然这么趋利避害的人,早跑远了。

  “哪怕你不下来,我也喜欢你。”

  墨子弦手腕一软,剑差点掉在脚下,矜持的哦了一声,嘴角都快要列到后脑勺。

  三个人相聚,守着玄铁的高墙,仿佛黑暗的世界有了一盏灯,指引着怯懦的人。

  其他入阵的人站在楼上,只觉得心像是被谁撕扯着,他们看不惯天机阁残忍的虐生,但是也只能看不惯。

  他们无法明面上表达对天机阁的不满,连说都不敢说,不跟着众人喊杀,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而现在,在这个阵中,有了个领头的人,而他们,也像是有了勇气。

  有人徘徊犹豫,有人冲动果敢,那一个个冲上来的人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凝渊看着他们,心头震动,久久不散。

  就像是吴老头和袁度对墨子弦的了解一样,墨子弦对皇朝学院理解也不少,此时站在凝渊身旁,也是诧异不已。

  感动油然而生,这一刻,他觉得皇朝学院挺好的,有些不想去合欢宗了。

  郁夷提着剑想往下冲,被袁度一把拉住:“你疯了。”

  郁夷心里也是怕的不行,但是依旧打算和同门共进退:“你看底下的人,是皇朝学院的人,我要去救他们。”

  袁度心里也在天人交战,像是骂郁夷,也像是骂自己:“你下去有什么用,也就你们新弟子天真的可笑,傻傻的往下去,一个个平白送命,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渡劫修为,我赞你了不起,可你自己是个什么,我是练气,你是金丹,还不够别人一指头碾死的,别人打你你都不敢还手,你下去是杀人还是被人杀。”

  郁夷说不过他,甩开他闷着头往下走:“我师父说过,丹医是救死扶危的,我不会杀人,我可以救他们。”

  一个房间只剩下袁度一个人,气恨的踢了下桌子:“全都是疯子。”

  说归说,还是提起桌上的剑跟着郁夷跑了下去,嘴里嘀咕着:“没想到这辈子英年早逝。”

  一个人,十个人,二十个人,八十五个人,八十六个人,九十个人,九十六个人,一百一十六个人......

  天机阁的人何止上万,犹如被人操控的傀儡,不停的上前,皇朝学院入阵的人杯水车薪,他们修为低,他们连灵兽都未杀过,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来。

  很多人知道自己下来是个错,说冲动也好,说头脑不清醒也罢,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跑到了人群中。

  凝渊站在中央,脚下尸体遍布,他的心却一片平静,脑中是阿嫫慈爱的话语,她说:少帝,这人世间,凡人也好,修士也罢,何止万千,就如这漫山遍野的果子一般,有好的,就有坏的,我们不可一概而论。

  袁度碰到卓将安,龇着牙一乐:“你居然也跑了下来。”

  卓将安把一旁的修士踹飞,狐狸眼中都是恼火:“我也没想到我自己能下来,今年新来的师弟们跑下来,我居然觉得惭愧了。”

  袁度躲他身后:“哎,谁说不是呢!郁夷这个爱哭鬼都下来了,我在上面都坐不住了,这次怕是要死翘翘了。”

  卓将安:“不会,你看四周,哪怕受伤再重的人,也都好好的活着,我估计,入阵的人应该不会死。”

  不会死,那还怕什么,袁度从他身后出来,找了个高桌子踩上去,挥着手臂大喊:“大家不要怕,这是冷峭对我们的历练。”

  “你们看 ,入阵的人不会死,大家把这当成一场历练,他们都不是真人,只是阵中的傀儡,上啊!”

  袁度的话让凝渊心头一动,直接把一旁的墨子弦推了出来。

  墨子弦心肝欲裂,大喊:“狗东西,我来救你,你居然背后插刀。”

  墨子弦修为增长过快,对他来说根基不稳,不是件好事,一边踹着人,一边用剑打在他的丹田位置:“不要用蛮力,用你丹田之气......”

  墨子弦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话走,稍微有那么些精神恍惚,自己一个金丹,被无灵根的人教着怎么用术法,而且好像还挺有用。

  刚开始灵气游走的阻塞,慢慢消失不见,招式更加凌厉顺畅。

  “金羽疾空......”

  “菩提梵天......”

  “痴木摘星......”

  墨子弦:......啥情况?

  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墨子弦全神贯注跟着凝渊的话走。

  作者有话要说:

  哒哒哒,大家新年快乐,噼里啪啦放鞭炮,啾啾啾啾放烟花……留言前20的发红包撒……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