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 丹医才收回手,摸着胡子眯着眼看昏睡的墨子弦。

  袁度几人都快要急的跳脚了:“丹医,墨子弦到底怎么了?”

  “是啊!你说个话啊, 这怎么就睡不醒了。”

  被几个人催的烦了, 丹医才不耐烦道:“急什么,他这是在修炼。”

  茫然三人组:???

  “睡觉也能修炼?”

  “那修炼应该也不至于叫不醒啊!”

  丹医:“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修炼的, 但这增进修为的速度实在是快,我才来这一会, 就从练气三层到练气四层了。”

  震惊三人组:????

  袁度抬抬手把自己的下巴合上:“不是, 他什么时候练气三层了,他不是才练气一层吗?”

  “也不对,他怎么就练气三层到练气四层了,我都五年了,才练气五层, 他才引气入体几天, 怎么就练气四层了, 都快超过我了。”

  丹医:“超过你指日可待, 也不对, 是说不定今日就可以超过你。”

  尹无用扶着桌子坐在床上,被刺激的有些头晕, 郁夷莫名其妙到金丹,墨子弦睡个觉在不停的涨修为, 只有他, 想努力都没有头绪。

  袁度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懂你, 因为现在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感受, 修炼一事, 就是没天理。”

  说着蹲在床边,不错眼的看着墨子弦:“等他醒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睡前想什么了,我这练气五层都快一年了,就摸不到六层的边。”

  看了眼墨子弦平躺的姿势,一蹦站起来:“我平时都是侧着身睡,说不定是睡觉的姿势不对,我现在就躺着睡试试,说不定这间屋是关键,是块风水宝地,就是我姿势不对。”

  说着就躺回自己床上,学着墨子弦的姿势睡觉。

  尹无用没有这么天真,知道墨子弦没事,拿着书去上吴老头的课。

  郁夷走到门口又拐回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丹医身边,小心翼翼问:“丹医,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升修为的?”

  怕丹医误会,忙解释:“我不是嫉妒,我就是好奇。”

  清澈的眼眸闪着好奇,丹医眯了下眼睛:“想知道?把手放在他手腕上。”

  片刻后,郁夷奇怪道:“为什么我摸不出来。”

  丹医失望的摇摇头,把手指随意的搭在墨子弦手腕,随后奇道:“咦,停了。”

  灵海内,墨子弦哭的死去活来,嗓子沙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哪怕恢复过片刻的意识,也无法睁开。

  他能清楚的知道现在是在做梦,可是那份疼却真实的可怕,此时被人暂时放过,反抱在怀里,想挣开,身子却酸软无力,手指都是颤抖的,后面那份不适依然在。

  嗓子沙哑的说不出来话,累的昏昏沉沉,很快睡去。

  “呜呜呜......”墨子弦还没睡一会,就又颤了起来,被人反抱着捂着嘴,破碎的声音从五指间溢出。

  不消片刻,便如船儿一般,在海面上飘摇沉沦。

  墨子弦睡了半个月,已经成了皇朝学院的一道风景,门外的人络绎不绝,全都留下羡慕的眼泪。

  练气,筑基,金丹,谁家能睡觉的时候就把丹结了。

  现在是羡慕都没力气了。

  夜晚繁星,墨子弦的睫毛颤动,缓慢睁开,看到头顶的房梁,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丹医眯了会,一抬头对上一双懵懂的眼睛,楞了下,随后摇头可惜:“多睡会啊,这才金丹五层,我还等着你到元婴呢!”

  墨子弦歪了下头,茫然不解,:“什么?”

  说话声惊醒袁度三人,见他忙都下床围了过来。

  袁度咋咋呼呼:“墨子弦你可以啊,睡个觉都到金丹了。”

  墨子弦:????

  尹无用见他面色苍白,失了精气神,看向丹医:“他怎么一副没力气的样子?”

  说着把墨子弦扶着坐起来。

  丹医又替他把了脉,奇怪道:“咦,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一醒来,就虚的这么厉害。”

  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这是元气丹,我给你倒两颗你好好补补。”

  丹药瓶被袁度一把夺过来塞到墨子弦怀里:“抠门,你都说他虚的厉害了,那肯定要一瓶才够。”

  随后不管丹医,把凳子往床边拉了拉:“来跟我说说,你睡觉前想什么了?”

  见他迷茫,一拍大腿:“你还不知道吧!你睡了十五天,现在已经金丹四层了。”

  丹医纠正道:“金丹五层。”

  墨子弦跟听天书一样,听袁度兴奋的说完,闭上眼内视丹田,就见里面一颗金灿灿的金丹。

  脸上的惊喜压都压不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可真牛逼。”

  郁夷认同的点点头:“比我还牛逼。”

  袁度快急死了:“等会再牛逼,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就睡梦中到金丹了。”

  墨子弦坐在床上,白皙的手指放在被子上,回忆着已经记不太清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就和平时一样睡觉,后来就觉得冷,像是被冻在了冰里,再后来那冰像是插进了我的身体里,一开始我冷的发抖,后来那冰就像是被我焐热了,变的烫人。”

  “再后来,就......”

  他原本想说就特别爽,爽的他灵魂都在颤抖,但感觉这话有些怪怪的,转口道:“再后来,就还挺舒服的。”

  丹医守了他半个月,不是因为医者仁心,纯粹是好奇,此时见他醒来,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例行公事的问:“其他没有地方不舒服了吧?”

  墨子弦认真的感受了下,随后把手放在肚子上,纠结道:“我感觉肚子涨的慌,像是里面装满了东西,但是又暖暖的,不是很难受。”

  丹医打哈欠的嘴巴还没合上,闻言又坐下来,片刻后:“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既然不难受,那就等你难受了再说。”

  墨子弦:......

  把人都打发走,墨子弦吃了颗元气丹,把自己的内丹看了又看,眉花眼笑。

  虽然不知道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受再多苦都是值的,更何况除了刚开始,后面舒服的要死。

  借着朦胧月光,墨子弦看着房梁喜滋滋的,这可是金丹啊,如果这样的修炼机会能重来就好了。

  月挂屋檐,翻来覆去的墨子弦已经睡去,灵海内的凝渊躺在原地,身上盖上了一层梧桐树叶。

  像是被石锥在凿的脑袋逐渐有了一丝清醒,坐起身抬手按了按眉心,清透的手指已经有了实态,环顾四周,铺青叠翠,梧桐金黄,这是被他布置过的墨子弦灵海。

  应该是他在墨子弦灵海留了一缕精魄的原因,身体承受不住就自动寻了来,只是不知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

  头疼难耐,凝渊眉头深皱,手掌扶着额头,梧桐树叶从肩头滑落,他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

  不知是什么情况,没察觉到异样也就不再想,起身把散落在一旁的衣服穿上。

  安静的夜晚,只有月光从缝隙中偷溜进来,凝渊站在床头,看了墨子弦许久,眼中的浓墨遮住内心的情绪,许久后,才低声说了句:“再会。”

  那被翻滚后的灵海内,恢复如常,凝渊转身离去,没再留下一丝精魄,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阿嫫在亦初山定是担忧不已。

  邬君也定是等着他回去安葬,墨子弦,凝渊垂了眼,现如今,心头划过这个名字就泛疼,回去后,他会把真正的龙傲天系统放出来。

  属于他的,他还给他,日后如何,万般由命,是生是死,他认,死在墨子弦手中,他也认。

  凝渊坐在屋檐,清冷的月光洒在他如霜一般的眉眼,墨子弦不顾性命去寻凤凰蛋液,小心翼翼的捧给他,他不是铁石心肠。

  说来,是他对不住墨子弦对他的心。

  只是,那是他的族人,他还未找到荀北,还未查明真相,这人间的寻凤门,这人间对凤凰抱有敌意的人,多到数不清。

  凝渊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知道这么多时日,墨子弦是不是把那凤凰蛋液喝了去。

  想到此,窒息般的疼痛。

  天将明,凝渊跳下房檐,消失在皇朝学院。

  亦初山上,依旧是柳烟花雾,风光旖旎,阿嫫和桑榆领着凤凰小辈站在梧桐树旁,看着凝渊踩着晨光一步步走来。

  今日的微风都活泼了不少,似乎在说欢迎他回家。

  亦初山的灵兽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连鸟儿都停止了鸣叫。

  直到此时,阿嫫眼中的担忧才彻底褪去。

  属于邬君的那颗梧桐树,像是从风华正茂到了老老垂已,此时弯了腰,用树枝托起邬君的尸体。

  凝渊一身明黄色的广袖长袍,上面片片梧桐树叶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抬起双手,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了不少:“把她给我,她一直都会在。”

  此时无风,梧桐树却哗哗作响,摆动个不停,像是哭泣一般,良久后,才把那残缺的尸体交给他。

  凝渊抱着她单膝跪在地上,手指放在她眉间低喃说:涅槃复生,随后拿出玉笛吹出复生曲,可是连一百多岁的小山衔都知道,如此死法的凤凰,是无法涅槃,更无法复生的。

  大棵的梧桐树旁是一棵一人高的小梧桐树,嫩绿的叶子刚刚发芽,还未等到它的小主人,就已经枯萎。

  凤凰们走过去,把地上的枯叶捡起,把树上的枯叶摘掉,放在编篮里。

  桑榆捧着一件凤凰绒毯子,阿嫫捧着一件凤凰绒衣,蹲下身细细铺在编篮里。

  他们凤凰一族,每个小凤凰出生,都要用阿父阿母成年时褪下的凤凰绒毛做毯子和衣服,邬君和荀北早早就已准备好,若是一切平安,只差两个月时光,一颗活泼好动的凤凰蛋就会在亦初山跳来跳去。

  等到太阳西下,他玩累了,就会一蹦一蹦的回到编蓝中,睡在自己的梧桐树下。

  他会一天天长大,守着他的梧桐树也会一天天长大,等到他破壳时,就爬到自己的梧桐树上安睡,一日一日,一夜一夜。

  一时间痛失三个族人,没有谁能受得了,眼泪大颗的掉,却死死抿着嘴不敢哭出声。

  凝渊把支离破碎的凤凰蛋壳一点点放在柔软的绒毯上,浅笑着,声音轻柔道:“对不起,是我这个少帝没有护住你。”

  这句话仿佛是道天雷,划破心迹,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响彻山谷,火麟兽扬天嘶吼,豆大的眼泪从圆圆的眼中掉落,砸到地上。

  忍着痛把邬君和小凤凰埋葬在梧桐树下,凤凰哭的不能自已,飞禽走兽皆是哀鸣,只有凝渊仰头看着属于荀北的梧桐树,眼中没有泪意。

  荀北的梧桐树已经卷了叶子,树枝垂下,像是年迈的老人,一缕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凝渊的眉心,却驱不散里面的暗黑。

  没有谁会觉得他不悲伤,这一刻他们恍惚,那个肆意玩闹的少帝好像不见了,独留这个满身沉重枷锁的少帝,像是暖阳下的寒冰,无论多久,都不会融化。

  阿嫫像是又看到了之前的凤帝,仿佛这个位置有个铁链,一步步拉着凤帝向那深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