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渊悠闲的脚步猛然停住, 这一刻,终是想了明白,为何阿嫫和桑榆会突然出山, 为何离至给他的回信晚了几日, 为何那封信中字字句句让他尽快回山。

  除了阿嫫,桑榆, 离至,不在亦初山的只有荀北和邬君, 邬君还身怀有孕, 想到那人用宰杀二字,心中不由的泛起杀意,随后被压了下去,

  墨子弦刚才浑身一冷,像是一把剑悬在头上, 对于第六感的信任, 刚想拉着凝渊逃跑, 就猛然恢复了过来。

  “凝渊, 你刚才有没有感受到威压?”

  凝渊视线看向依旧在热血沸腾显摆的那人, 声音冷了几分:“没有。”

  墨子弦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感受错了。”

  凝渊狭长的眸子幽暗如深渊,走过去坐在离那人不远的桌上, 垂着眼静静的听着。

  墨子弦掉转了脚步,也跟他坐着, 听到在说凤凰, 惊讶道:“这里居然真的有凤凰?不知道长什么样,我只见过孔雀。”

  凝渊冷眼道:“闭嘴。”

  “哦。”墨子弦见他抽了风不高兴, 就一边吃花生, 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凤凰。

  刚进凌云宗的人被人捧的有点飘飘然:“据说吃一块凤凰肉, 就能修为大增,练气直接结出金丹,但是就一只凤凰,不够分,所以这次进入天机阁的人卡的极严,你们肯定是进不去的,我也是找甘泰师兄说了许久,他才同意带我去。”

  “我倒是希望人少些,到时候说不定能分一片凤凰肉,那我的修为可就一日千里了。”

  周围的人露出向往的表情:“怎么就抓了一只凤凰,若是多几只,说不定我们也能吃上凤凰肉。”

  “这次有经验了,以后说不定会越抓越多。”

  凌云宗那人昂着头,看不上这些人的无知:“你以为凤凰是这么好抓的,寻凤门成立了四百五十年,都没抓到凤凰,这一只还是碰巧遇见一只怀孕的凤凰,战斗力弱,才凑巧抓到。”

  怀孕凤凰,那就是邬君,凝渊转着纳戒,眉头皱如深渊。

  有个握剑的女修士不忍:“宰杀怀孕的凤凰,是否太过残忍了。”

  有些人面露不忍,有些人不屑一顾,初入凌云宗的人踩着凳子,像是遇见了傻子:“有何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是凤凰,就是一带毛的畜生,你想想野鸡,要是一只怀孕的野鸡,能让你从练气到金丹,你会放过它?”

  “东荒大陆只有人和兽,凤凰的名字再好听,那也变不成人形。”

  那女修士像是被说服,点头道:“你说的言之有理,凤凰虽少见,但是也是非我族类的畜生,所以我们算不得残忍,种族不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非我族类的畜生,像是一把寒冰剑,刺穿凝渊的胸口,嘴角是压不住的冷笑,握着桌上的瓷杯,手指用力到发白,人类可真是有意思。

  杀戮就是杀戮,为了自己良心过得去 ,还给自己找这冠冕堂皇的借口,可笑。

  想到邬君,凝渊闭上晦暗的双眼,平复心绪。

  墨子弦侧身坐着,剥了个花生扔在嘴里,身子前倾和凝渊讨论:“你说他们说的有没有道理?”

  凝渊睁开眼,看着他的侧脸问:“什么道理?”

  墨子弦拍拍手,转回头发表自己的见解:“就是杀怀孕的凤凰这事,有没有道理?”

  凝渊:“你觉得呢?是对还是错?”

  墨子弦精致的脸纠结成一团:“不太好说,听起来太过残忍,不好接受,但是那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不是同一族类,凤凰不是人,在人类眼里,最多比野鸡高贵一些。”

  “这应该就跟各路妖怪想吃唐僧肉是一个道理,如果真的一片肉就修为大增,很难不心动。”

  说完见凝渊看着桌角不说话,以为他在琢磨,就抓了把花生,转过身继续听的津津有味。

  他转身后,凝渊抬眼看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手中的杯子碎成尖利的碎片,扎破掌心,沁出血来。

  那些人的话像是利剑,墨子弦的话像是绵针,冰冻了对人类友善的心脏,把碎片碾碎成末。

  此时了解不多,不易惹人注意,暴露了身份。

  阿嫫定是不想让他牵扯其中,才会让离至劝他回山。

  只是他既然知道了,哪怕后面阿嫫把他打死,他也不可能回亦初山去。

  阿嫫和桑榆出来许久都没救出邬君姐,想来是事情不易。

  凝渊掏出方巾,一根根的擦拭手指,等到擦的干干净净,脸上的冷意隐藏了起来,转身冲着凌云宗那人问:“恭喜道友入选凌云宗,想来定是天资胜人,听闻刚才说凤凰一时,甚感兴趣,不知那缥缈城的拍卖大会,是何时举行?”

  凌云宗的被恭维的得意:“那当然,我可是双灵根,凌云宗当场就收下了,天机阁的拍卖大会,两个月后举行,不过想要进去可不容易。”

  凝渊像是很有兴趣:“我家中富裕,钱财花不完,自小见过的东西也不少,只有这凤凰没见过,不知道道友可有办法?”

  那人听到钱财花不完,心动不已,只是这事他可办不到,有心想哄骗一二,又担心出事闹开,摆摆手道:“没法子,这都是要看资质和运气的,你要是单灵根,向宗门提这个要求,他们肯定会满足,不是的话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此人知道不多,凝渊点点头,没再继续问,桌下的指尖取出一片梧桐树叶,写明自己已经知道邬君之事,问离至和阿嫫现在所在何处,若是不说,他就一人去救邬君。

  天机阁,能明着进入最好,不行就硬闯。

  墨子弦不想看他失落,手捏着花生想了一圈,提议道:“你要是实在想去,那咱们去问问皇朝学院那个人?”

  凝渊送出梧桐树叶,抬头看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度:“你觉得那人有办法?”

  墨子弦以为他是因为没有门路不高兴,未多想,跟他解释道:“你看,拍卖大会是在缥缈城举行,皇朝学院就在缥缈城,多少也算是主办方了,入场门票应该会多些。”

  “那个人比我还不要脸,我知道你有些看不上,但是不要脸也有不要脸的好处,私下里肯定有别人没有的门道,我们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能行呢?去问问,就算不成也没损失。”

  两处都在缥缈城,凝渊点头:“嗯,那天黑后去找他。”

  傍晚,星辰酒楼黄字十八号房

  袁度把三杯凉茶倒在窗外,勾着头看了看,回到房内又倒了三杯热茶,不甘心道:“我还就不信了,那俩人会不来,白天扯了慌得罪了仙盟,应该没有其他门派再愿意收他。”

  想到没有底线只看美貌的合欢宗,又叹气:“怕不是跑到合欢宗了吧!合欢宗和皇朝学院比,选合欢宗好像也正常。”

  梆梆

  房门被人敲响,袁度吓了一跳,忙打开房门把两人拉进来,看了看走廊无人,才关上门:“你们怎么这么大模大样的来了,多少也遮掩下,走个窗户啊!”

  学院看起来不正规,招生的这人看起来怂的不行,对仙盟的人怎么和老鼠见到猫一样,要不然有目的,墨子弦真想拉着凝渊跑路。

  袁度丝毫不觉得丢人,让他们坐下喝茶,从怀中掏出记录名册:“你们一个有灵根,一个没灵根是吧?”

  抬头问墨子弦:“你的是什么灵根?”

  墨子弦:“五灵根。”

  袁度点点头,也不觉得失望,能被他忽悠来的,除了五灵根,也不会有其他的了。

  “我们学院福利待遇是独一份,明面上是只招收有灵根的人,但是呢!咱们下有对策,一切都难不倒我-皇朝学院万事行。”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重复了一遍:“皇朝学院万事行,就是我袁度。”

  名头挺响,凝渊把人打量了一番:“什么对策?”

  袁度坐下来机智道:“皇朝学院可以带下人,只要把他的名字填在你后面,写为伺候随从,那就解决了。.....对了,你叫啥?”

  说着就要拿起笔写入学通知书,下人两个字一出,墨子弦觉得凝渊要炸,忙按住纸解释:“不是,我是想让我们一起学习术法,不是让凝渊进去伺候我的。”

  袁度看了看着急的墨子弦,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凝渊:“这就是一个说法,进去后你不让他伺候不就行了,至于上课,我们学院没说随从不能上课,谁想去谁去,你可以带他一起去。”

  听起来是不错,墨子弦收回手,只是随从太过难听,凝渊这个大少爷一定不愿意,坐下后添了下唇,想着怎么劝他接受。

  搓手道:“那个,你是我放在心上的人,肯定不是下人,咱委屈下行不?”

  说着把手搭在凝渊的胳膊上,无声示弱,凝渊用玉笛把他的手挑开,看像袁度:“我要是进了皇朝学院,能进两个月后的拍卖大会吗?”

  袁度埋头写墨子弦的信息,抬起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对别人有点难,但是对我来说小意思。”

  只剩下随从一栏,抬头问:“你去不去?你这人不如墨子弦痛快,事情办成了就行,不要在乎这些形式。”

  墨子弦心提了起来,哄着:“哥,大哥,祖宗,一起吧?你不选这个,那咱们就去合欢宗。”

  无论是皇朝学院,还是合欢宗,都不是一个好去处,墨子弦虽说是个五灵根,却也有更好的去处,现在的凝渊,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累赘。

  凝渊这两日就看着他折腾,想着法的要带着他一起,就像一个不舍离家的孩子。

  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非要带我一起?”

  墨子弦心里喊,当然是老子瞎了眼喜欢你,稀罕你啊!

  袁度在一旁八卦的看着,墨子弦还是要脸的,只嘟囔着:“你必须选一个,你选合欢宗,我和你一起去合欢宗,你选皇朝学院,我和你一起去皇朝学院,直到我学会束发为止。”

  凝渊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

  “写吧!”哪怕没有墨子弦的话,他也会如此选择,名字落在墨子弦的随从处,凝渊心中并无屈辱感,转头看向窗外的漆黑一片,仿佛看到了悬崖万丈,不知道为何,有种一切刚刚开始的预感。

  袁度写上两人信息,等两人接过笔,写了自己的名字,才乐呵呵的补充:“那今日起,你们就是皇朝学院的学生了,千万别想着其他山头了,若不然我把这个拿出来,你们就要被人看不起,变成人人喊打的叛徒了。”

  其他仙门不要凝渊,墨子弦不考虑去,只是袁度这副样子,让他对皇朝学院实在没信心,微微歪向凝渊那边:“我怎么觉得,像是掉到了坑里。”

  皇朝学院的名望不值一提,凝渊了解不多,但看着偷摸招生的处事,内里也能窥见几分。

  用手把快凑到自己肩上的脑袋推了推:“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再过三年,说不定你就要和他一起,来撒泼招生了。”

  这话一落,凝渊和墨子弦同时想到他撒泼打滚的画面,不由的都打了个冷战,可怕,太过可怕。

  墨子弦解决了心头难事,忍不住的笑出小酒窝,盯着凝渊嘿嘿的笑,略显猥琐。

  凝渊警惕道:“你又打的什么坏主意?真的打算把我当随从,支使我?”

  墨子弦举手保证:“怎么会呢,绝对不会,我对你好还来不及呢!”

  说着就站起来给他狗腿的按肩膀。

  不知何时习惯了他的接触,五指搭在自己的肩膀,凝渊也未躲闪,只是那双手极不老实,从肩头到肩尾,又捏又摸,时不时的戳一下。

  直接把凝渊气笑了,笛子打在他手背:“不会按就别按。”

  墨子弦讪讪收回手,似是而非道:“我以后多学学,以后日子长着呢,不着急。”

  两人都在皇朝学院,日日相处,他就不信拿不下他,搓了搓指尖,对凝渊宽阔的肩膀超级满意,以后有机会看看胸膛。

  各自回到房间,凝渊负手站在窗前,等到夜半,一片梧桐树叶飘落在眼前,凝渊抬手接过,上面只有三个字:缥缈城。

  手掌拂过,梧桐树叶变成缕缕金光消散。

  抄起桌上的玉笛,手挨到房门时,停顿了下又收了回来,看向身旁的墙面,隔壁住着墨子弦。

  墨子弦白日所言,凝渊冷静后,不至于迁怒与他,只是心里却明白,无论是他对墨子弦的另眼相待,还是墨子弦对他的依赖,两人终究不是一路人,就如那人类所言:非我族类。

  跨步走到隔壁,就见墨子弦孩子气的拍着书,叫着书仙出来。

  最后像是失望了,倒在床上用书盖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过了会,又坐起来乐呵,闭眼打坐,像是要引气入体。

  凝渊上前坐在床沿,神识进入到墨子弦灵海,防止他出岔子,虽然,他不觉得一个引气入体能出什么岔子,但是对于这么笨的墨子弦......很难说。

  墨子弦引着内气在身体内熟练的游走,原本还想着借引起入体和凝渊玩一玩,谁知道怎么叫他都不来。

  凝渊一个穴位一个穴位的教,墨子弦又不是二傻子,早知道如何做了,只是现在没有师父教导下一步,他早几日引起入体,晚几日引起入体,都没什么差别。

  自己装笨和凝渊培养培养感情,多好的事情。

  不过凝渊没有灵根,自己就算真的引气入体了,他应当也发现不了,不过为了真实,还是再过几天,最起码也要想个办法抱一抱再说。

  内气游走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落在丹田,凝渊睁开眼,气到失笑,这墨子弦是骗着他玩呢?

  站起身拂袖而去,连声道别都没。

  次日,阳光明媚洒在床边,墨子弦翻了个身起床,两人的的去处搞定了,等这仙盟招新结束,就和袁度一起去缥缈城。

  今日无事,等下拉着凝渊去城外五十里桃园逛逛,制造一切独处机会。

  如往常一般,披散着头发,大大咧咧的推开了凝渊的房门:“太阳照屁股了。”

  床上空荡荡无一人,被子被折叠的整齐,像是一夜无人睡过,墨子弦站在房中叫着:“凝渊,凝渊,凝渊。”

  日升日落,墨子弦在他房中等了一日,刚到缥缈城的凝渊无奈扶额。

  墨子弦沉着脸坐在他床上,像是要等到天荒地老,无奈用系统的身份说:“凝渊走了。”

  墨子弦恨恨道:“我知道。”

  凝渊:“那你等什么?”

  墨子弦:“我还没消气。”

  艹,气运男朋友丢下他跑路,连句话都没留,墨子弦都快要气炸了。

  凝渊:“气你的气运没了?之前沾染了不少,足够你这段时间用。”

  墨子弦:“不完全是因为气运,你是个系统,你不懂。”

  凝渊:......

  窗外月亮升起,墨子弦揉了揉坐麻的双腿,找了快白布,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在缥缈城树林的凝渊停住脚再次扶额:“他不是教过你很多次了吗?真的不会束发?”

  凝渊不在眼前,墨子弦露出霸道性子:“会,我不乐意自己束发,第一次是凝渊给我束发的,以后他就要全包了。”

  凝渊:“呵呵,那你等着。”

  墨子弦往铜镜里面看了下自己的新发型,白色发带异常明显,心情高兴了不少:“家中有丧事,才会用白色发带,系统,你说我若是日后天天用,会不会把便宜爹墨封咒死。”

  感受到离至的气息,凝渊跟墨子弦说了个会,化为凤凰,缩了身形。

  风起云荡  吹散了朵朵彩云,碧霞宗的摊位后,两个弟子打算收摊,其中一个看向不远处的树后,说道:“这个人好生奇怪,在那树后面看我们这边两天了,一会勾头瞧一眼,一会勾头瞧一眼。”

  另外一个看了一眼,也说:“我也发现了,我冲她招招手,她就吓的缩回去,像我是洪水猛兽一样。”

  “收拾好了吗?”后面的鸢羽伞中,弯腰出来一人,白衣胜雪,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两个弟子忙道:“收拾好了,这就可以走了。”

  秀宣在树后等了两日,终于见到一个像是管事的人出来,犹豫了一会,小步跑了出来,直奔碧霞宗的案桌前。

  紧张的搅着帕子:“那个,你们是碧霞宗吗?”

  拿着幡的弟子指了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终于舍得出来了?看,我们就是碧霞宗的人,不过今天的招新已经结束了,需要你明日再来了。”

  秀宣说了声谢谢,看向两个弟子身后的人,心里打鼓问:“那,你是碧霞宗的什么人?”

  这话问的突兀,笑着的弟子敛了笑,想着怕又是一个贪慕师兄容颜之人:“这是我们掌门弟子-清溪师兄,若你是参加招新的,还烦请明日再来。”

  冷了语气,赶人的意思明显,三个人作势要走,秀宣心里一慌,越过两个弟子走过去:“我,我有事。”

  “凝大哥说,我的灵根有些不同。”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不懂灵根会如何异常,不就那几样,判定资质天赋如何。

  清溪手持青剑,垂眼看忐忑的秀宣,冷声道:“如何不同?”

  秀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就是凝大哥说我是天灵根,但是我不知道真假,所以......”

  话还没说完,三个人就变了神色,清溪一把把她拽到身后的鸢羽伞帐幕中。

  秀宣惊慌:“啊,你......”

  留下两个下巴快掉在地上的人:“从庆,我刚才没听错吧?那小姑娘说自己是什么?天...”

  从庆忙说:“闭嘴,隔墙有耳。”

  说话的人叫时仓,捂着嘴巴,见没人注意,才靠近从庆小声说:“不会是真的吧?可是我们碧霞宗名声不显,就算是,也应该被抢走了,轮不到我们啊!”

  说着又靠近了些:“我都打听了,这次招新虽然才两天,但是单灵根有多少,各大宗门都一清二楚了,想着法的截人呢!可是你看着星辰城来的人不少,但是天灵根的人,一个都没有。”

  怀疑道:“怕不是说谎话,想和清溪师兄多说两句话?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两人站在外面放风,嘀嘀咕咕讨论个不停。

  片刻后,清溪带着秀宣走出来,依旧是清冷模样,单手背在身后道:“我带着她先回去了,后面几日的招新,你们操持,若是有人问起,你们随便扯个谎,实在不行,就说我师父病危。”

  说完带着秀宣转身离去,城中人太多,各个都是老狐狸,还是到城外再御剑飞行。

  这意思不言而喻,从庆和时仓激动的握着彼此的双手:“你,你,她,她,她是......”

  凝渊跟着离至分到了城内的一处宅院,刚落地,胳膊粗的棍子就落到背上,步伐矫健的老人怒气冲冲:“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不准躲。”

  离至想伸手拦又不敢伸手拦,急的团团转:“阿嫫别打了。”

  见阿嫫气的很,凝渊不敢躲,站在原地挨着棍子,疼的眉头直皱:“阿嫫你这么大年纪,不要气性这么大。”

  阿嫫累的气喘吁吁,拄着棍子:“再过五百年,我也打的动你,让你回山你为何不回?”

  说到此事,凝渊顾不上疼,正色问:“邬君怎么会被人类抓了?现在如何了?”

  此事凶险难料,阿嫫不想让凝渊牵扯其中,依旧不死心:“你回山去。”

  凝渊无奈叹气,看着阿嫫温和却坚定道:“阿嫫,你应当知道的,现如今,我不会回山去,我是少帝,五十年后是凤帝,我有责任护着你们。”

  月光如水,凝渊傲立在院中,阿嫫欣慰中夹杂着担心。

  桑榆扶着自己的老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叹气后笑着劝道:“少帝说的对,若是他知道了甩手不管,怕是你更是要生气了。”

  阿嫫想想是这个理,要是凝渊不顾族人生死,她和桑榆就真是愧对凤帝,没有把凝渊教好。

  没好气道:“留下可以,但是不可轻举妄动。”

  四人坐下,凝渊给阿嫫和桑榆倒了茶,着急问:“阿嫫和桑榆说说,邬君现如今如何了?怎会被人抓住?”

  桑榆面色凝重:“那一日在亦初山,邬君突然收到荀北传回的梧桐树叶,说是遇到了奇妙之事,想让她见一见,唤她出去。”

  “我和阿嫫查过树叶上有荀北的凤凰烙印,就未多想,放她出了山,谁料几日下来迟迟未归,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我们忧心不下,这才出山寻她,谁知她竟然被人抓了。”

  凝渊:“邬君现在被关在何处?荀北呢?”

  桑榆:“荀北不知,感受不到他的生死,邬君被关在天机阁,但里面布满了杀阵,我和阿嫫刚开始大意,硬闯过一次,险些丧了命。”

  “天机阁一直在宣扬拍卖大会,肯定说到时会有凤凰和凤凰蛋,所以我们等候再次,想着那日人多些,应该会容易救出她。”

  心里的担忧不知如何去说,不止担心邬君,更多的是忧心凝渊,他不容闪失,但就如他刚才劝慰阿嫫一般,他留下,他们会恐慌,他不顾同族回山去,他们又会觉得失望。

  离至气的胸膛震动,一掌拍在石桌:“我们从没害过人类,他们为何要抓我们,还成立什么寻凤门,欺凤太甚。”

  事情比凝渊想的严重,那天机阁居然能让阿嫫和桑榆险些丧了命,后怕的同时不由的更加重视起来。

  “寻凤门是怎么回事?”凝渊在山上看的书,都是经过阿嫫和桑榆查看过,有这些内容的,全都剔除了去。

  昨日在酒楼听凌云宗的人说过一句寻凤门,怕引起怀疑,就未细问。

  事到如今,桑榆不再瞒他:“当年你破壳出生时,天道为你赐下福佑,我们凤凰一族翱翔天际,被人类看到,自那时起,仙盟,世家,一同组了个寻凤门,传什么只要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就能修为猛进。”

  “我们这些年在凡间行走,异常小心谨慎,谁知他们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荀北现在也联系不到,不知是否也被他们抓了,要是被抓,应当会一起宣扬出来才是。”

  凝渊玉笛入手,泛着冷意:“荀北十有八九是被抓了,离至你回山一趟,告诫所有的凤凰们,从现在起,无论得到什么消息,收到什么内容的梧桐树叶,所有的凤凰都不准出亦初山。”

  其他人心中一震,害怕道:“你是说,他们还会引诱其他凤凰出山?”

  眼前像是看不见的黑雾,凝渊目光沉重:“有这个可能,邬君身怀有孕,荀北若是遇到了危险,哪怕是死,也不会让邬君出山。”

  “那片唤她出来的梧桐树叶,有可能不是荀北传回去的。”

  离至立马反驳:“这不可能,桑榆说上面有属于他的凤凰烙印,这个是哪怕死也无法剥夺的,怎么能做的了假。”

  凝渊指尖泛白,嗓音低沉道:“或许,人类有这个法子。”

  龙傲天那本书中,上面写着墨子弦最后剥夺了他的凤帝烙印。

  桑榆嘴唇跳动,苍老的眼中有丝惊恐:“若是如此,那可就遭了,日后我们将无法再分辨那哪片梧桐树叶是真的。”

  阿嫫也是心惊肉跳,催促离至:“你快回山,告诉他们无论收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出山,等我们回去。”

  离至脚步匆匆的离开,凝渊放松了语气安慰阿嫫和桑榆:“这件事不急,后面再慢慢查,现如今先救出邬君再说。”

  “凤凰战力不是普通人能比,邬君和荀北不是傻到生死关头还隐藏实力的凤凰,只能说是一开始就入了人类的圈套,要是我所料不差,这次的拍卖大会,应该也是他们为我们准备的圈套。”

  阿嫫猛的站起来,拽着凝渊就想把他推走:“既然明知是圈套,那我们就不能傻傻的往里钻,我和桑榆年纪大了,活够了,你不行,我们哪怕整个亦初山的凤凰死光了,你也要活着。”

  凝渊按住她苍老的手:“阿嫫,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但是我是少帝,是未来的凤帝。”

  “这件事透着诡异,外面都说是天澜皇朝抓了凤凰,但是在三方势力中,他们是最弱的一方,而且没有加入寻凤门,怎会那么巧就抓了邬君,就算是他们侥幸抓了邬君,按照仙盟和世家的作风,也会出手争抢,这次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此事不对劲。”

  “我现在是皇朝学院的新生,说不定能寻到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拍卖大会,这样风险就小很多。”

  凝渊嗓音低沉轻柔,拉着阿嫫的手,一句句安抚她不安的心,直到见她平静下来。

  今晚的夜色暗淡无光,零星几颗星星挂在天上,院中寂静无声,许久后,桑榆搂着阿嫫瘦了一圈的肩膀,劝道:“少帝长大了,我们要学会放手才对。”

  阿嫫眼角有些湿润,拍了拍凝渊的手,牵强的笑笑:“阿嫫老了,不管了,少帝一切小心。”

  凝渊用手指擦拭掉她眼角的泪,举手保证道:“等救出邬君和荀北,我就和你们一起回山,等到五十年后,涅槃过后再出来,行不行阿嫫?”

  声线缱绻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阿嫫扑哧一声笑出来:“行。”

  等到凝渊离去,院中只剩桑榆时,阿嫫才捂着胸口,落下泪来:“桑榆,我心里揪的难受啊!”

  她是如此,桑榆又何尝不是呢!

  阿嫫眼泪模糊,回忆道:“当年凤帝也是和凝渊一般,天天闹着要出去,我们就圈着他,说等到了涅槃后,就再也不会禁着他了,谁知他涅槃出来,犹如换了个人,再也不提要出山,站在出山结界的凤凰背上,一坐就是一日。”

  “日升日落,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直到那一日,他说他出去一趟,就再也没回来,属于他的梧桐树一夜枯萎,只留下梧桐树叶拼凑在空中的一句话:若还有下一任凤帝,涅槃前不准出山,若无下一任凤帝,毁了出山口凤凰山脉,凤凰全族从此后,不准出山。”

  说着,手握成拳,捶了下胸口:“我这心里直发慌,总怕出了什么事。”

  桑榆嘴巴张合了几次,最终又无力的闭上,他心里也慌。

  趁着夜色,凝渊身形矫捷,跳上屋檐,把整个缥缈城的布局大致摸了一遍。

  天机阁无顶,凝渊飞在上空,能看到里面的布局,以及丝丝缕缕的凤凰气息,像是引诱着人闯入。

  因为阿嫫和桑榆的话,他小心靠近,还未到跟前,就察觉到杀阵升起,犹如一张巨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稳妥起见,按耐住心思,想等到拍卖会那日再说。

  天色将明时,分出一缕神识去看墨子弦那边,见他已经穿戴好,手中提了把剑,气势汹汹出了门。

  躺在树上眯着眼,沐浴清晨第一缕阳光,凤凰精魄在墨子弦灵海,问:“你去哪里?”

  墨子弦关上门退了房:“缥缈城,凝渊答应了去皇朝学院,后面肯定会去缥缈城。”

  他手中的剑鞘花里胡哨,凝渊很是嫌弃:“哪里来的剑?”

  墨子弦抱着剑往马市街走去:“前两日买的。”

  原本想着凝渊没有灵根,送把武器给他防身,大出血花了一百两,现在就是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跑路,自己绝不会买这么贵的剑,又变成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了,买马估计都不够了。

  走到马市,高头大马墨子弦没敢问,问了一些瘦弱的马匹,最便宜的也要五十两。

  墨子弦拿出自己所有的银子,数了数只剩三十六两,凑到卖马的人身旁,笑着还价道:“能便宜些吗?我是诚心想买,大家交个朋友,我下次需要马,肯定再来找你买。”

  卖马人也不是傻的,不是城中人,买马肯定就是要离开星辰城,说下次来,十成十的忽悠人。

  不过看那马实在瘦弱,便宜几两也可:“你要便宜多少?”

  墨子弦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如何?”

  留下六两银子买干粮路上吃。

  卖马的人瞬间黑了脸:“走走走,你逗我玩呢!这街上我就没见过三十两的马。”

  说着就推了把墨子弦,让他快点离开。

  墨子弦不死心的加价:“三十三两行吗?”

  “那三十六两,大家交个朋友啊!”

  卖马的人看都不看他:“快走,别影响我生意。”

  墨子弦被嫌弃了一条街,最后没办法的盯上了一旁的骡子,这该死的缘分。

  凝渊躺在树上闭着眼,脸色说不上好,他有些不想看墨子弦受委屈的样子。

  五彩鸟(凝渊):“把这花里胡哨的剑卖了,加上你现在的钱,去买一匹马。”

  墨子弦抱着剑:“不卖,这鲜艳的剑鞘不好找,剑柄的颜色是和剑鞘配套的,也不能卖。”

  那剑鞘虽然颜色多彩,但色彩搭配实在是惨不忍睹,凝渊连带着嫌弃上了墨子弦的品味:“你觉得这剑好看?”

  墨子弦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剑:“还行,可能看顺眼了,凝渊喜欢色彩亮丽的东西,这把剑他应该会喜欢。”

  仿佛一道闷雷砸中心脏,凝渊心里窒息了一瞬,随后是酸胀遍布开来。

  像是遮住眼眸的乌云移开,睁开眼,里面有了破碎的星光,遇见天上的艳阳,光彩不输分毫。

  墨子弦站在街口,无奈的走向看中的骡子。

  问好价,三十二两,刚把钱掏出来,就听五彩鸟说:“城外树下有包银子,我帮你放在乾坤袋了,去买马。”

  墨子弦震惊脸:......“你这次这么中用?”

  忙打开乾坤袋,里面除了一包银子,还有一包金子,咽了咽口水,对系统刮目相看,之前还以为是银枪蜡像头,中看不中用。

  什么骡子,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买了街上最好的一匹马。

  “系统,凝渊说我这是上等的乾坤袋,我要是买了饭菜,能保持温热吗?”

  五彩鸟:“能。”

  得到肯定答复,墨子弦牵着马,雄邹邹气昂昂的走过长街,把喜欢吃的东西包了个圆,全都塞到了乾坤袋,豪横无比。

  五彩鸟:“用黄金去图室买一只指路鸟,省的迷路。”

  墨子弦大写的震惊,掉转马头去找图室:“系统,你今天超级给力。”

  把他安排妥当,凝渊再次闭上了眼:“有事唤我。”

  无边的黑夜,皇朝宫殿内灯火通明,凝渊一身黑衣跃上屋檐,蹲下身掀开一片瓦,微微俯身向下看。

  雕栏玉砌,紫柱金梁,酒池肉林中极致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