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明越神色平静地看着秦舒珏。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转而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那里，像一幅画，眼神温柔看着世界, 那里面能看见所有人, 也只会看所有人。
那份温柔不会有偏爱，也不会有例外。
一直以来, 君明越都是这样，明明温和待人却仿佛他们与他相距甚远。
他的这句话很清楚的表明, 他在拒绝。
秦舒珏张了张嘴, 哑口无言。
他也知道, 自己的问题很突兀。
两个人相识的时间很短，他甚至刚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他的暗示，都会难以相信, 甚至对他的感情抱有怀疑。
“对不起, 是我没考虑好, 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提。”秦舒珏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我们先去准备后天的宴会吧。”
君明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才偏过头，躲过他的视线说：“我知道你想什么, 只是……”他顿了顿，“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我已经对未来做出选择。”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他就要回到白月的身体, 作为一只猫活下去。
这个世界契约灵化形很艰难, 他的那些功法都没办法发挥作用, 想要化为人形不知道要何许年月。
也可能他一辈子都无法化为人形, 最后以猫的的形态陪着秦舒珏一同逝去。
这样的他怎么能有心情谈论风月？
对于君明越来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不会给人任何希望。
那太过残忍。
所以他一开始就坚定又委婉地拒绝了秦舒珏。
两个人没有在这间房停留太久。
只是在说清楚之后，他们又恢复了像是以前的相处模式，期间秦舒珏甚至给君明越讲了自己的童年。
他说每个月的这一天是幸运日。
他的母亲会送给他各种奇怪的礼物作为惊喜。
每年生日的时候，他的母亲还会为他画一幅画像，记录着他的成长。
君明越看着秦舒珏指向的那些画。
画里的每一处笔锋都细腻温柔，用尽了全部心力，包含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但是那画只有七幅，后面戛然而止。
第七幅画上还有着几道不规则的红褐色暗痕。
秦舒珏讲到这里，温情的声音一变，满是寒意，“我七岁生日的那天，她走了。”
前一刻他的母亲笑容温柔，将画送给他，只是他出个门的时间，回来就看到母亲在画旁边气若游丝的模样。
女人身上的血迹斑驳，唇角的红色止都止不住。
他知道，是他母亲的病复发了。
而且那些照顾她的佣人，一个都不在。
向来温婉的女子神色狰狞，对年幼的秦舒珏说：“小珏，答应我，一定要让秦家所有人不得好死！”
年幼的男孩抱着那渐渐冰冷的身体，一滴一滴地流着眼泪。
如果他不出去玩，他的母亲就有人照顾，她也不会死。
“好了，不要再说了。”君明越突然过去抓住秦舒珏紧攥着的手。
他摊开男人的手心，上面已经出现了几丝血迹。
秦舒珏的指甲不长，被修剪的圆润平滑，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君明越眼睫微动，遮掩住瞬间翻涌上来的的情绪。
“那些都已是过去。”他撕开衬衫上的一块布，简单为秦舒珏包了一下，“你做到了她的要求，不需自责，也无需沉浸过去。”
他转头看着那幅画像，声音乍然温柔了许多，“她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她希望你前途光明，未来一帆风顺。”
在秦舒珏看不见的照片旁，有一个透明的亮色光点飘浮着。
君明越知道，那是进入轮回前，人类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
它会徘徊在那个人最在意、最无法放下的人身边，一直默默陪着他。
世间最伟大的爱莫过于母亲对孩子的爱。
他突然拉住秦舒珏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往照片的方向走去。
在秦舒珏讶然的视线中，他将他的手按在照片的一个角落位置。
那是光点的所在处。
“她很爱你。”君明越说。
他看着那个光点与秦舒珏的指尖相融，又道：“你要带着她的期望活下去。”
秦舒珏发现，自己的指尖明明接触的是冰冷的玻璃，却在一瞬间感到了深入灵魂的温暖。
那感觉，像是隐埋在最深处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一样。
他抬眸看着君明越：“你……”
他想说什么，又完全不知道怎么说。
他好像发现了青年一直隐藏的东西。
君明越摇头，笑了笑打断，“我突然想起家里有酒精和绑带来着，先去包扎一下吧。”
他以前受伤习惯了随便用个法术止血扯块布缠上，差点忘了这里的人身体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感染。
他顿时拉着人匆匆离开房间。
为了怕秦舒珏再次扯到伤口，他在秦舒珏的口袋里摸出钥匙，亲自为那扇门上了锁。
身后，秦舒珏安静看着他的一系列行为。
刚才他们没有提过任何越界的话，哪怕是相处距离都与之前一般无二。
君明越依然会关心他，依然观察细致体贴入微。
秦舒珏稍微后退两步，认真地看着门前的人。
那冷静偏执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想法。
让他放弃？不可能！
严秀玉说的那句没错。
男人对示弱和服软没有抵抗力。
秦舒珏看着自己被简单缠着两层布的手，缓缓勾出一抹笑。
三个月的合同，他不会输！
*
悠扬的音乐环绕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来往的男男女女都端着标准的笑容。
他们偶尔举杯对饮，说着几十万几百万再到以亿为单位的单子，他们嘴唇上下一碰，出口便是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赚到的财富。
这里的每一个人拉出去都是上各种财经报导的人物，身价只有更高没有最高。
只是在这耀眼的大厅里，一个不起眼的暗处，有一个穿着简约白色礼服的女子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蹲下身调整着脚下的鞋子。
江梦咬着唇，心里把秦琰骂了无数遍。
她根本穿不惯高跟鞋，在这里应酬简直就是在折磨她！
偏偏秦琰不听她的反抗，直接拉着她去了一家店，买了礼服又买了一双水晶鞋。
江梦差点指着秦琰的鼻子大骂神经病！
这男的真就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脑子有问题。
什么叫水晶鞋是每个女人的梦想，他这是在完成她的梦想？
如果她喜欢穿，那她确实会喜出望外，对秦琰好感升高。
但问题是，她真的不喜欢穿高跟鞋！
江梦对秦琰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无语了。
她再一次将一只腿屈起，缓解脚下的不适。
只是她这一次没调整好，另一只腿承受不了，她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江梦紧张地闭起眼睛，心想，这次是丢大人了。
但是预料中的摔倒没有到来，她倾斜的身体被一只温暖的手抵住。
清新的味道环绕在她身边，让江梦仿若置身梦里。
她睁开眼睛，目光迷茫看着那扶着她的人。
那个人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留着一头飘逸的黑发，清浅的笑意在他的眼中流传。
“姑娘，你没事吧？”
江梦晕乎乎地想，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声音也好好听啊。
“她没事。”从青年身后又走过来一个男人。
他直接拉过青年扶着江梦的那只手，神色冷淡，径直将人拉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梦的错觉。
她好像看到男人在走之前应该是瞪了她一眼，而且他还给她一种眼熟的感觉。
江梦看着那一黑一白的身影走远，按住心脏下嘭嘭的跳动。
她突然对这场满是奢靡的宴会生出期待。
他们还会再见的吧？
等秦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看上的女人正在发呆。
他以为是江梦无聊，就对她说：“我带你来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哥哥。”
“等见到他，我们就走。”
江梦闻言回神，她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发现刚才走过去的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和秦琰长得很像。
她问：“我们为什么要见他？”
“因为他的契约灵很弱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治疗，我看不惯他这样对待他的契约灵。”秦琰愤愤地说，“我想借用你的能力帮我得到他的契约灵。我已经找了最好的灵医，很快就能治好它。”
江梦契约灵的能力是追踪和隐匿。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答应，“契约灵对我们这么重要，你哥哥真的会忽略它吗？”
那可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啊，他哥哥难道不怕死吗？
“而且我们偷别人的契约灵可是违法的啊！”
秦琰苦笑：“我哥哥他有心理疾病，根本不想活在这个世上，要不是我父亲走之前让他帮忙打理公司，他可能就跟着一起去了。”他长吁短叹地说，“我不希望他这么堕落下去，所以梦梦帮帮我好吗？”
江梦看他这么情真意切，思考良久，终于答应了：“好，我试试吧。如果他的契约灵太强大，我查到的结果不一定正确。”
秦琰说：“怎么会呢？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心下讽刺一笑。
秦舒珏的契约灵一出生就很弱小，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比江梦的契约灵还要强？